冀王懒得与到处咬人的小辈计较,淡淡一笑。
这一笑就有十分的宽和,叫人在心中皆赞了一声心胸。
“极好,极好。”文帝也不知道看见没看见孙子这欠打的模样,赏了楚离夫妻,想了想到底说要筹谋几日并不说要不要楚离出京,只是他的目光落在冀王身上一瞬便与楚离和声说道,“皇后与贵妃都身上不好,你们两个不必去见。”
张皇后还在先皇后灵位前头跪着呢不说,文帝只是不大喜欢贵妃了罢了。贵妃虽生得与先皇后十分酷似,只是说起话来却蠢得厉害,从前文帝默默地忍了。
一晃儿这么多年,贵妃也露出了老态,文帝就觉得自己不想忍了。
已经与先皇后不像了,那怎么还能是个转世什么的呢?文帝又因贵妃竟敢与先皇后生成一模一样的脸,心里生出厌恶不肯多看她一眼、
先皇后在文帝的心中永远都是那个纯美青春年华的女子,怎么可以老呢?
老了怎么还能是先皇后呢?
当然文帝这话没叫人听见,不然妥妥儿就是绝世渣男来的,如意不知道绝世渣男心里不大喜欢贵妃了,还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去。
谁愿意给个冒牌货磕头呀。
“那请两位娘娘一定要保重身子呀。”她十分关切地说道。
“你有心,这很好。只是贵妃也就罢了,皇后,是心病,朕想着,是在心里怨恨了朕,因此不舒坦。”
文帝这话淡淡地一出来,不仅无情到如意懵了,连冀王都脸上微微一变,文帝却只做看不见的,与如意和声说道,“皇后是个心胸狭窄的人,不能母仪天下。当年看在她与先皇后同出张氏,该性情相同,朕方才立她为后。”这个可真不是。想当年皇帝陛下风流快活的时候,可只认美貌不认才华来的,只是做皇帝的脸皮都厚,文帝面不改色地说道,“朕,很后悔!”
他都这么久还对张皇后依依不饶的,如意顿时嘴角一抽。
瞧文帝老头儿的意思,是真的要废后啊!
“母后病了,儿子想着,想去请太医给母后瞧瞧。”冀王今日不想求文帝开恩张皇后扫了如意的喜气,敛目片刻,缓缓起身说道。
他看了如意一眼,越过晋王走到如意的面前,见楚离警惕地看着他,含笑摇了摇头温声道,“你嫁给阿离,什么都不缺。舅舅没有什么能给你添置的,只日后,不管生了什么,若有叫你求助无门的时候,便来寻舅舅,舅舅什么都为你做主。”
他自称舅舅,就有如意娘家人给她做靠山的意思了,况自己出身魏国公府,这等门第还求助无门,显然冀王是恐楚离辜负自己国公府插不上手。虽然明知道楚离待自己好,这话大概不会有机会兑现,可是如意看着冀王清润的眼睛,却觉得喉间哽咽起来。
仿佛是从第一次见,他就对自己万分的维护,云淡风轻的少年,从未改变他的模样。
“多谢舅舅。”如意声音嘶哑地福了福,真心地说道。
“只小八儿小十儿,还有你有这样的情分了。”冀王目光有片刻的怅然,之后便清明了起来,虽见文帝面色不虞,却并未在意,与文帝跪安转身走了。
“七皇弟是极孝顺的,儿臣瞧着就心中宽慰。”晋王见文帝脸色有些不好看,仿佛是对冀王不满,便在一旁与文帝笑道,“若七皇弟也学人踩高捧低慢待皇后,儿臣反倒要看不起他。”他见文帝的面色稍霁,这才与下手那个英俊却仿佛有许多烦恼的中年笑着说道,“大喜的日子,咱们也该开心些才是。今日是阿离小夫妻,明日,就该是王兄府上的大喜事了。”
他微微一顿便温声问道,“王兄府中,是否也该筹备喜事?”
如意竖着耳朵听着,听到又有喜事,就忍不住往下去看那中年,见他浑身华贵显赫,奢侈无比,又生得十分英俊白净,便好奇起来。
“韦氏女,我有些迟疑。”这中年仿佛与晋王的关系不错,见文帝也看过来便忍不住抱怨地说道,“陛下的赐婚自然是极好的,臣没有不喜,只是这韦氏也忒猖狂,竟敢在臣的面前做耗,摆明了看不中世子。她一个落魄勋贵家的小丫头片子,还挑剔起来,实在叫人很不喜欢!”韦氏打从之前韦夫人破家而出潇潇洒洒带着自己生的走了,韦大人便迫不及待地接了庶子回家来。
因此,如今那也是韦氏正经的小姐了。
“还叫贵妃来退亲!”这显然就是江夏王了,顿时拍案骂道,“给脸不要脸!”
好吧虽然儿子还在家里捆着呢,不过江夏王一点儿都没有把喜爱男色当毛病,毕竟男风素来在南方风雅,有个契兄契弟的完全不算什么。这一回叫江夏王世子捅了马蜂窝的并不是他喜欢男子,而是因就算有个投缘的,可是人家彼此也都没有耽误了娶妻生子不是?怎么到了江夏王世子这儿,就非要什么相守一生宁愿断子绝孙了呢?
江夏王想到这个就忍不住倒气儿。
韦氏竟敢嫌弃王府世子,他就算是娶回来,也不会饶了她!
“贵妃,朕已经圈了她。只是韦氏,左右一个摆设,娶回来就随你们处置就是。”换一个姑娘文帝都不会如此冷血的,只是这姑娘遭了韦妃的连累。叫文帝说,韦妃这种狐狸精那家里的小辈也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的,不如去嫁给江夏王世子。
如此,既叫江夏王府不要再来自己面前求个姑娘回去,也可以废物利用,不要叫京中有闺女的勋贵提心吊胆,恐赐婚给江夏王世子了。
江夏王却望了如意的方向一眼,目光闪了闪,忍耐住没有多说什么,恭敬地垂了头去。
如意对韦妃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一心都在文帝的身上,与他讨好了一会儿,便与楚离一同下去,给晋王等宗室长辈请安。
她虽然年幼,方才又俏皮可爱,可是真正行礼却又十分规矩郑重,叫人挑不出毛病。
晋王看了一眼就笑了,见上头文帝今日说说笑笑有些疲惫,便对如意使了一个眼色。
楚离果然便带着如意告退,捧着大笔文帝的赏赐出宫而去。
出了宫如意便迟疑地看了楚离一眼,低声问道,“禹王府咱们……”
“王叔方才暗中与我传话,母亲不叫咱们去见她。”
禹王妃大婚之日得了楚离与如意的叩拜已经心满意足,也绝不肯再叫这两个有第二个婆家的意思,叫晋王方才透话儿出来说不必往她府上的。想到广平王妃与自己叮嘱一定要去给禹王妃磕头,楚离迟疑了片刻,到底摸着如意的头说道,“母亲忙着二哥出京之事,太过劳累,过几日咱们再去磕头。”他见如意听话点头,便叫车一路回了自家王府。
广平王妃听说禹王妃如此小心,只觉得无奈透了。
如意就见自己才去了宫中这一会儿功夫,自家公公的眼睛都青了一块儿,就跟某很稀罕的国宝似的,顿时对婆婆见缝插针说揍就揍生出了不知多少的崇拜来。
广平王疼死了,见如意竟然还与自己偷笑,顿时受到了很大的创伤,垂头丧气地提着一把小铜锤往后院去儿修葡萄架了。
据说葡萄架修好之后就要种许多的葡萄,到了秋天,王爷就可以搬一把摇椅躲在葡萄架下,信手就能摘到葡萄,不知该多惬意。
“您修稳当些,不然葡萄架到了,会有可怕的事生!”没心没啥的儿媳妇儿还在后头追着叫。
“你喜欢,叫他修长一些。”广平王妃从来不在意这些,见如意一回家就换了松快的衣裳,一副素面朝天的模样,便在她水嫩嫩的小脸儿上掐了一把笑问道,“宫里陛下对你们可好?”
她话音才落就看见外头络绎不绝送进来的赏赐了,见了这许多的赏赐就知道文帝很满意这小两口,又听如意与自己献宝,说了楚离或许不必出京,越惊喜,卡巴卡巴地捏了捏拳头与如意问道,“陛下说要再想想?”
“是。”伶俐可爱世子妃默默地缩了缩脖子。
“看起来,本王妃还得进宫一趟。”广平王妃微微一扭脖子,便有噼里啪啦的轻响传来。
“原来,陛下是冲着这个啊。”文帝陛下原来更喜欢用拳头求而不是拍马屁,如意顿时学到了一个崭新的技能,虽然因武斗是渣渣不能施展,不过此神功乃是家中绝学,断然不能浪费,日后也要传女不传男,没准儿几辈子之后,就成了镇宅宝典啥的。
如意目光游弋地开着无比的脑洞,见楚离一脸漫不经心,只握着自己一只小小的手翻看,侧脸精致逼人,她心里垂涎极了,又忍着心里的小好色不好新婚第一日就拖着美人儿回房这样那样,难得地懂了羞涩,一边心不在焉地与广平王妃说话,一边偷偷儿傻笑。正叫广平王妃戏谑地笑话了两句的时候,就见外头又有下人进来,说是江夏王府命人下了帖子,请广平王妃与如意过几日去逛园子。
若是只请了广平王妃也就罢了,如意却是新婚,多少这帖子就不大合适,广平王妃皱了皱眉头,便与如意哼道,“江夏王妃最是个不懂规矩的人,谁大新婚的就往外跑?未免叫人笑话你着急在外头凑趣儿了。”
她手将帖子压住,又叫人传话儿与江夏王妃只说自己身上不舒坦因此不能带着如意过去,见人走了便与如意说道,“最是个见风转舵的,前儿禹王府遭了难,她只再不下帖子给府里。只怕这一回是见了你在陛下面前受宠,想着要拉拢你了。”
“左右是无关紧要的人,何必为她费神。”如意很心宽地笑嘻嘻地说道。
江夏王妃再踩低捧高的,不过是疏远的人,疏远的人的态度,有什么要紧的呢?
“你这话我就很爱听。”广平王妃又低声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到底不明白江夏王妃为了什么这样热情。
江夏王妃素来与广平王妃不睦,口口声声看不上广平王妃跋扈嫉妒不懂妇德叫广平王干巴巴无趣过日子,还经常炫耀自己如何体贴为江夏王广纳姬妾如何贤良淑德,其实谁夜半咬被角默默羡慕嫉妒恨,谁心里知道。
江夏王妃跟自己不是一路人,如何与广平王府完全无关,广平王妃只觉得这里头的热情突如其来,怪怪的,却并不在意,见如意喝了茶吃了点心消停了,便命人唤了府中的一干管事总管到了面前,一一将他们与如意指点了,又叫这些管事与如意磕头,这才与如意说道,“我是最不耐烦管家的,这王府忙得叫人头疼,如今你来了,正好儿托给你。”
她就跟找着了一个冤大头似的,见儿媳妇儿惊呆了,便飞快地从身边小案的下方捧出了一沓账本子与哗啦啦不知多少的钥匙。
“不,不是……”如意觉得这节奏不对!
“都是你的了,啊!”广平王妃把账本与钥匙都塞进一脸天打雷劈的儿媳妇儿手里,啪地一拍小案松快地笑道,“可算交出去了!”
叫广平王妃冲锋陷阵还可以,可若是管家就不大合适了,平日里广平王妃也不过是一个象征,托百年王府早就规矩严明自有法度,但凡有事只按府中旧例办理即可,管家们自己就都能办了,方才叫广平王妃没有被逼急眼火烧一下王府什么的。
“可是……”如意抖着小爪子,眼巴巴看着特别潇洒不恋权柄的婆婆。
她她他,她还想跟自家美人儿度个蜜月啥的,怎么能变成一个管家婆?
“不想要孙子?”就在世子妃束手无策,被坑得一脸血的时候,一只细长的手扣住了这些账本与匣子,反手又丢回了广平王妃的怀里,见母亲双眉一挑就要起身跟自己比划比划,广平王世子却很知道母亲的软肋,只一句就叫她一呆,之后漫不经心地拉着也瞠目结舌的妻子往自己怀里来环住,看着深深地陷入了思索的广平王妃险恶地说道,“这两年,叫她心宽轻快,调养好身子,方能有孕。”
“等你生完儿子的。”广平王妃想到楚白那两个白嫩嫩叫自己爱不释手的小崽儿,不过想了一会儿便点头,又把账本塞回了小案之下。
“儿子?”
“闺女更好,若像你,我更喜欢。”广平王妃更喜欢娇滴滴软乎乎的小姑娘,见如意呆呆点头,顿时就笑了。
她不过是吓唬一下,瞧这儿媳妇儿听见要管家吓成什么样儿了?
“您喜欢就好。”世子妃的脸皮慢慢地厚了,扭着自己的小身子在楚离的怀里伸出小爪子来,抱着一碗茶水来咕噜咕噜喝着给自己静心。
儿子什么的,真是救命的稻草呀。
楚离低头就看见自家小妻子纯良极了,又见广平王妃挑眉,很有兴致地逗弄儿媳妇儿,越地偏心起来,此时更要护着自己的小媳妇儿些免得被厚脸皮的母亲欺负,皱眉仗义执言说道,“母亲厚道些,不要为难我家娇娇。”
广平王妃:……谁?!
广平王世子妃: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