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华拂袖回身,朝头顶那处神门望去,淡淡道:“既然如此,我走了。”
“多谢。”紫微轻笑。
青华未再多言,天空中的那道巨大门扉即将关闭,自那神界之门后方透出的无边神力也在渐渐消逝,青华最后往紫微投去一眼,身形化作流光幻影,消逝与那道大门之中。
而也在同时,最后一点光芒消逝,金色神光荡然无存,唯剩下沉寂的海绵,与海面上下摇曳的满天星斗。
紫微身披星月之辉,将目光自那沉寂的神门处收回,转而朝向不远处梁雍,似笑非笑道:“岛主,现在该我们来好好说话了。”
梁雍静默半晌,忽而抬眸,直视那位统御万星的威严帝尊,声音平缓地道:“两千多年前,魔界最强大的魔君和英带领魔族入侵人界。神界派下数万神兵与之对战,而为对付那位魔君,四极大帝更是同时出手,最后由紫微帝尊您拼着耗尽神力,散尽魂魄,才将那魔君诛杀。”
“六十多年前,无忧谷老谷主借助七海深渊地势,复活了半个魔君。”梁雍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淡淡的并未有什么情绪,他接着道,“为什么是半个,因为被复活的魔君,只有一半的魂魄。”
他视线与紫微交错,缓声又道:“众人只知当初那一战的结果,经过却被人隐瞒了起来,我虽不知经过,却能够猜到些许。”
“我活了许多年了,两千多年前那场战斗,也是我亲眼所见,我知道魔君很强大,强大到让四位帝尊也有所顾虑,所以除去魔君之后,为防止魔君复活,你们将他的魂魄一分为五,其中一缕魂魄镇压在七海深渊当中,而另外的四缕魂魄,则分别烙进自己神魂之中,除非魔君将四极大帝统统打败,否则他绝无可能夺回魂魄复活重生。”
“但当初七海深渊复活的魔君,却有两道魂魄在身,一道是当初被封印在七海深渊的,还有一道,又是哪位帝尊身上的呢?”
梁雍虽是问话,口气中却没有半分疑问。
紫微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似乎是好奇等待着他给出结果。
梁雍于是接着道:“东极青华大帝与西方太极天皇大帝身在神界,神门未开,他们自是不可能出现在人界,那魂魄自然不是他们身上的,而南极长生大帝在魔君复活之际,本不在当场。所以剩下的,只能是当初耗尽神力魂飞魄散,花了两千年时间凝聚魂魄,重新转世为人的——”
他转而看向头顶浩然星辰,随即又重新将实现落回紫微身上:“北极紫微大帝。”
“一旦有了线索,推论起来便很简单。”梁雍道,“魔君自帝尊身上取出魂魄,帝尊定然魂魄受损,陷入昏迷,而六十年前那一战当中,只有一个人受伤昏迷。”
紫微大帝不知何时已在观星台上的桌案旁坐下,他虽是由星海幻化而出的人形,却并未有实体,更像是一团朦胧的星影,他拖着腮,看不见神情,只声音柔和的道:“你说,我听着。”
“我说完了。”梁雍来到桌旁,与紫微相对而坐,“帝尊,或者……空蝉派慕疏凉。”
听到此处,紫微终于轻笑一声,与梁雍对视在一起。
天上的星光似乎亮了几分,一道浅色光晕自身前掠过,待那道浅光消失,那漫身星芒的人影,已经幻出了真实的形体。那人静坐在梁雍面前,眉目衬着幽夜的颜色,轮廓显得无比柔和,正是死在五十年前,久已为世人所遗忘的,曾经的空蝉派大弟子,慕疏凉。
慕疏凉温然一笑,丝毫没有被揭穿的惊讶。
梁雍垂着眸子,半晌才提起桌上酒壶,在两只空杯中斟了些酒,并将其中一杯递到了慕疏凉的面前。
慕疏凉看了一眼,并未接过。
梁雍道:“帝尊可是在想,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慕疏凉含笑摇头。
梁雍回看他一眼,他这才悠悠道:“没必要想。反正不管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只要我在这里,你就什么也做不了。”
面对慕疏凉这般回应,梁雍平静饮了一口酒,这才道:“帝尊如今是神魂之体,肉身并未在人界,帝尊你以魂体能守我多久呢?”
慕疏凉并未答话,但他眼中噙笑,似乎并不担心这个问题。
梁雍于是改口道:“神魂无法离体太久,帝尊你虽以魂体入人界,却终究还是要回神界的。”
“你不要忘了,我在人界还有一具身体。”慕疏凉似乎早已经做好了打算,“那具身体虽然破,但缝缝补补还是能用的。”
那具身体,自然是空蝉派慕疏凉的身体。
只是两人心中都明白,人的躯体自然无法施展神的能为,紫微大帝的神魂若当真回到那具身体,神力自然会大打折扣。所以慕疏凉才会守在此处,若非必要,便暂且不会回到那具身体之中。
两人一时静默,直到梁雍放下酒杯,再次开口道:“帝尊当真以为,牵制了我,中原便有机会胜过十洲?”
慕疏凉思索片刻,问道:“百里轻?”
“除了当初的帝尊,中原还未有能胜过百里轻的谋士。”梁雍这话十分肯定。
慕疏凉笑道:“岛主未免太过小看中原,正如十洲能有如此能人异士,偌大中原,经过这许多载岁月,出现这样多后起之秀,如今也定有能够克制百里轻之人。”
梁雍抬眉道:“萧云衿?”
慕疏凉听得这久违的名字,不禁一笑:“我对我这位师妹,可是十分信任。”
“那便请帝尊与我在此观看这一场棋局,如何?”
慕疏凉站起身来,来到那观星台一侧,看着幽幽海面上漂泊的星辰,朝着遥远而不可见的那处海岸扬手拂袖。流风流转犹如星海翻波,摇曳的星光随之激起万千涟漪,尽数闪烁开来。
他自海风中回眸,淡笑道:“正有此意。”
。
七海深渊如今或许已经不该再叫做深渊,因为那座将此地隔作深渊的山,已经被云衿等人劈成了两半,化成无数碎石土块落在两旁。
云衿三人站在乱石堆的中央,静了许久,皆未再开口。
直到云衿拎着蕴华剑,回到凤宣身旁。
凤宣神情有些别扭,他看了看云衿,又看了看她手中的剑,似乎是在挣扎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似下定决心般道:“那个,这把剑,你就……”
“剑是你的,自然该归还于你。”云衿将剑递回了凤宣手中。
凤宣捧着剑,垂眸盯着剑静了半晌,方才道:“可是这不是你喜欢的师兄留下的东西么?”
“师兄留给我的东西还有很多。”云衿笑笑,揉了揉少年的头,“而且这也是你爹留给你的东西,师兄当初既然将剑换给了你们,我便没有再取回来的道理。”
云衿又道:“这把剑断了好多年了,用着也不太方便,你若是不嫌麻烦,可以与我去一趟空蝉派,让我师妹将剑补好再归还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