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在颐庆园举行。
小春不是没来过帝都,20岁前禾晏就常带她来。
他们就住在颐庆园后头的常家胡同。所以,这座皇家林园倒像后花园,常逛。
小春印象最深刻的是园子西堤,从石坊向南,西折半个时辰就到了。在那里,有个因纪念某妃子屙粑粑修成的一座“凤凰蹲”——其实是个样貌寻常的亭子。
小春脸红,她也在那里蹲过一次野屎……还是禾晏端着……当时她肚子疼,到处找厕所,禾晏抱着她就往亭子后头钻,小春当然死也不愿意,禾晏就说了那个“妃子蹲”的故事;小春怕虫子爬上来,禾晏就端着……
“小春,想什么呢,咱们得快些,等着这酒呢。”
晚宴已经开始,她跟着她这一组的组长临时抽调去酒库提酒。
组长是帝都人,姓徐,四十五左右,是个资深老帅哥,全后二处的,经历这种高层晚宴已经多次,经验丰富。
“哦。”小春快走几步。
没想,真路过“凤凰蹲”了,
小春问,“徐主任,这亭子是不是有个传说……”
老徐为人还随和,所以走着说,小春也敢边聊,
哪知老徐当即就笑起来,“哪有,你听谁说的?这亭子也不叫‘凤凰蹲’,叫玉兰亭,以前这里种好多白玉兰呢……”
小春脸通红,恨死禾晏了!
宴会设在“百和殿”,里头金碧辉煌。
大佬们已经开始用餐,小春这一组被分在C区,都是战区级领导。
“小春,把这瓶干红送去C2,然后你就在那桌儿驻岗吧。”
小春提着这瓶波尔多干红走过去时还在想,这是“黑蒜焖鱼脸佐沙姜羊肉云吞”的绝配呀……主要是这瓶干红太特殊,“圣埃米利永法定产区丽榭古堡头等苑 1985”。15岁,她吃过这道“黑蒜焖鱼脸佐沙姜羊肉云吞”,鱼羊搭配,已是至鲜,又以75%的美乐调配少量赤霞珠和品丽珠所酿造出来的饱满酒体和柔顺单宁,不仅成功融合了羊肉的纤维,并且进一步烘托出鱼肉的鲜美。果香簇拥之中,鱼香、肉香和酒香浑然一体,呈现出一派“自在不言中”的美妙默契……他亲手所做……
“不好意思,稍让,您们的干红……”小春按培训所示从?长们左侧空隙双手将东西递上桌儿……
她右侧手边一位,着实“稍让”,抬起了眼……
小春放下干红,顺势祥宁望下……
“是爱,是癌,是如来,小春和向前,这辈子,怎么办呐!”
就,这么再见了,
这一眼的上一眼,
他冷酷无情地看着她,
与卿绝,死生不复见……
可是,
一辈子怎么这么短,
又那么长,
怎么,又见了呢,
日月还没变,
星辰还没落,
应该等到奈何桥上擦身而过呀,
怎么见着了呢!!
小春收回手,往后退,
他转过头去。
小春望着前方,
心里不停念叨:过得去,过得去……
她知道自己指尖在颤,
她很想握拳,
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一握拳就输了,就垮了,
放松,放松……
此时酒热杯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
人话听来更像隔了好几层,
小春听见,
“这道云吞我记得是向前的拿手,最后这酒还非得向前来点烫呢。”
视线里是过滤不掉的,但是小春能选择不在意……
视线里,
他像胶片里的人物成碎裂状,好像摇了摇头,好像说了什么,
小春没听清,因为不在意,跳过去……
又是其他人的声音,
“手腕不好叫人帮你托着嘛,就你知道火候,向前,赏我们个口福呗,来来来,姑娘,你帮着倒个酒……”
小春又走过来,
两手捧起酒,
一旁胶片里的人肩膀挪到那里,胳膊斜到这里,还是碎的不成样子……
非常奇异!
小春奇异地稳!
端着酒凑到锅子口,等待他发令,
他说话了么?
好像没有,小春只用破碎的余光看他的指尖,
他一点,她就倒,
羊肉和鱼嗞嗞响,红色酒酿如血满溢锅仔……
“是爱,是癌,是如来,小春和向前,这辈子,怎么办呐!”
“大不了一死一活,天人永隔,各自安好。”
小春稳稳放下酒瓶,再次回到几步后。
他,落座,接受众人夸赞。
☆、81
小春以前叫向前不叫向前,叫躲躲。和小春曾经养的一只猫同名。
先说那只真躲躲。
是白姥姥从承德热河给她带回来的一只猫。说是常年躲在小布达拉宫西墙脚的一只老猫的独生女。
躲躲来时半大不小,不认生,比主人还主人,见谁都主动打招呼。自来熟。照这混不吝的劲儿很像是个小子,可的确是个丫头。本性还是矛盾精彩的小丫头。
外头人看来:离了小春,它是个精怪,人见人爱;抱在小春怀里的,它是个孤僻的小傲娇,小春抱久了要撒手,就喵喵叫。像哭,不愿离开一下。
任谁见过那时的向前和小春。如果碰巧还熟悉躲躲,一定斩钉截铁:向前就是躲躲!他们简直一个性儿……
而小春愿意叫他躲躲,还有个缘故,他们结缘于躲躲。
不相信吧,小春和向前的第一面是在一家很普通的宠物医院。
躲躲病了,懒懒地窝在她怀里。
妈妈去找医生了,小春抱着躲躲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少女,
猫,
看着就是如此美好。
向前走进来了,
单手放在裤子荷包里,脚边跟着一只黄皮小狗,喝醉酒一样踉踉跄跄,但是依旧奋力谄媚跟着。
他在小春对面的长椅边坐下。
向后靠,翘起腿,从裤子荷包里摸出烟和打火机……小春永远记得他点烟的姿态,轻蹙眉。眯眼……向前的美艳感十分经典,很阳刚,很痞,但是又透着无穷无尽的哀愁……
躲躲很爱闻烟味,当时就冒出了头!
小春把它的脑袋往怀里按,她自然觉得烟对它的健康不利。
小春和躲躲较劲儿时,对面的男人已经看过来。
他一笑,
笑得就是勾人,
夹烟的手一抬,
“它爱闻就叫它闻呗。”
小春看他一眼,没吭声。
小春不知道,向前为她这一眼开始激的趣……这是向前见过最动人的冷漠一眼,她那时还是个小小春呐,眸子里好像就已经住了个老妖精了……而真正的着迷是从她下个动作开始,小春向下窝住了身子,她想把躲躲完全拢在怀里,不叫烟味侵袭进来一点……而向前见到的是,她吊起来的小脚,白袜。黑皮鞋,轻轻晃荡,倔强,不耐……
“好了,别把猫闷死了,我抽烟是为这只狗,它和你家猫一样喜欢闻烟味,一会儿它要动个手术,我怕它狗没狗样儿,先赏它几口烟闻……”
可人的是,她也不会一直别扭,小春抬起了头,
看他脚边的小黄皮,
“它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