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手边由正妻开始依次两位小夫人,然后两个女儿,
右手边三个儿子,再就是夏又。
夏又觉得她能坐到儿子这边主要是女儿那边没位置了,也只有在这边儿加座了。
今天来了客人,客人坐在原来她大哥坐的位置,今天倒没见她大哥和三哥,于是夏又挨着夏远往前挪了一个位置。
她来了,阿姨才给她上了碗筷。她的碗筷一直都是独一套,瓷面朴实。耐摔。曾经夏又协调性不好,晓得摔了多少碗盘。她用不得好的。
她吃的饭菜也是独一份儿,阿姨早给她准备好,热气腾腾端上来搁她跟前。
其实内容和桌上摆的也一样,就是单独一样一点盛好放一个大盘子里。主要是她曾经无论使筷子还是使刀叉都不利索,你等着她和众人一样捻菜舀汤,那是要翻天!干脆。一直你就像小孩子“独吃独喝”吧,免得一家人都吃不好。
“夏先生还是更疼老幺啊,”客人说,
夏又低着头,右手放在桌子下边,左手拿着瓢羹一点点舀菜吃,
突然她父亲很严厉,“右手拿上来捧着碗。”夏又吓得手一哆嗦,赶紧把右手拿上来握着碗。
她吃饭的姿势绝对是被父亲从小训到大,她只能一个手活动,最好是左手,右手老闲着不知道放哪儿。父亲说“右手不捻菜吧,捉着碗呀。你那样戳啊戳,碗到处动,像什么样子?”你知道她到十岁时还是阿姨喂饭,十四岁左右她才学会一手执餐具一手握餐具。可毕竟骨子里还是不熟练,有时候吃饭走神、心情紧张,她还是会恢复原状,右手又闲着……
见夏又手拿上来,夏元德才看向客人,无奈摇头,“这孩子智力有问题,说不好听,就是个傻儿,养的也是糟心。”
其实包括她大妈二妈三妈哥哥姐姐此时听见夏元德如此直白对外说夏又是个傻子都挺吃惊!
夏远扭头看了眼她,
夏又埋着头吃,真怕她那脖子折进盘子里……
直至她离开饭桌,她才瞟见客人是个老头儿,一身军装,精瘦矍铄。
家里的下人倒是对她都很好,从小到大家里这一批帮佣都没换过,所以对她也知根知底。
陈妈把她牵进了小厨房,这是从小把她带到大的一个老妈妈,
“又姐儿没吃饱吧,来,给你蒸了汽水肉。”
夏又坐在小凳子上,陈妈从单独的一个小锅里端出汽水肉,又往里盛了饭,边拌边坐到她对面,像小时候一样,一口口喂。
夏又乖乖张嘴吃,神情不得劲儿,怏怏的,
毕竟亲手带到大的,陈妈也心疼,“夏先生也狠心,把你一个人丢外头就这么不管,毕竟还是亲生的撒,再歪瓜裂枣儿,总得有个照应吧。我说跟着你住,还不让……”
夏又心不在焉的“我还好。”
“还好?都瘦了。每天自己都弄什么吃呀,”
“超市里面什么都有。”
“光吃那些怎么行,跟你说了想吃什么就给我打电话……”
边喂边说,半碗汽水肉拌饭都搞进去了,
又进来一个老妈妈,
“咳,少喂点,你喂多少她吃多少,小心又像上次那样拉肚子,”
“我刚才才说夏先生狠心,亲生的,就这么放外头不管不顾,又姐儿是个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她天天在超市里吃……”
“也是,这孩子从小就可怜,现在大了,干脆被赶出家门,说是自力更生,可她不是个正常孩子撒,钱挣得少,自理能力又不行。咳,现在就看夏先生有没有这个心,给她找个好婆家,这孩子一辈子总得有人照顾吧。”
“哎,别说婆家了,自己家里人都不肯照顾,外人凭什么对你好?……对了,今儿来的这位听说是原家的,”
“可不,原家和老夏家可是世交,听说是来给二公子选亲的……原家阵势大,来的这还只是个老参谋,主要肯定还是瞧大小姐和二小姐……”
老妈妈们说话也不避讳她,陈妈一碗饭喂的快见底了才收手,看见夏又嘴巴吃的油流她才放心一样。
夏又果然能吃,
陈妈问“吃饱了么,”
她说“吃饱了。”
陈妈又问“还有莲藕汤喝不喝,”
她还是点头,她最喜欢喝莲藕排骨汤!事实,她从小就是个食肉动物,爱吃大鱼大肉。
另一个老妈妈劝“别给她喝了,大油腻的,她刚才吃那么多……”
陈妈又过不得“好容易回来一回……”扭头看夏又“只喝一小碗啊,吃点藕,不能吃肉了。”
夏又也乖巧点头。
正端来坐下准备继续喂,
一个声音出现在门口,
夏远眉头蹙得紧,“给她吃多少了,还喝汤?”
陈妈忙起身,支吾“就一小碗……”
夏远摆摆手“有多少她能吃多少这您不知道?撑着又拉肚子,”再看向也已经从小板凳上站起来的夏又,“别每次回来都撑个饱,像几辈子没吃过东西的。走了。”冷着脸转身离开,夏又赶紧跟后头。
直到走远些,两个老妈妈才敢摇头叹气,
“都是骨肉相连的,咋就这么不待见?”
☆、2.4
来访夏家的这位,叫魏争,确实是原家的一员老参谋。确切说,是原澈的老高参。
此时这位老臣就立在少主跟前汇报今日所见所感。
“就我看来,为小少好。夏浮夏天都不错,知书达理,也都很有个性。”
立在窗边的原澈,回头一弯唇,“老魏,你知道我这不是真给老二找媳妇。”
魏争无奈叹口气,“毕竟人生大事。再说,小少也该正经过过日子……”
原澈摆手。“他的私事儿都轮不上咱们操心,大仇不报,我兄弟两都过不好这个日子。”
魏争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出口。停了下,脸色一正,这才露出精明本色。
“原来,夏元德还有个小女儿。”
“什么,”
原澈蹙眉抬起头,显然连他都不知道还有这个内情。
“私生女?”
“应该算是吧,反正看上去和他的三位夫人都不亲。今天我也是去的巧,他这个小女儿不养在家里,瞧上去平常也不常回家,只因为我在那儿坐着,她进来了,夏元德才不得不介绍给我知道。”
“你的意思是他本来还不想叫你知道?”
“看样子是,可是就算不想叫我知道他也没撒谎。所以我觉得……这个最小的才是他的心头肉,正因为是吃饭的时间,不忍藏,怕耽误她吃饭。”
“哦,”原澈慢慢走到书桌边,漫不经心拿起毛笔,看着笔尖。“那这个小姑娘一定更水灵了?”
“恰恰相反,可以说连普通都不如,夏元德说她智力有问题,是个傻子,我也稍微留意了下,确实反应很迟钝。”
原澈不得不再次疑惑看向他,眼中确实也有惊讶,“会不会是装的?”
“智力是不是装的,这不好说,可样貌,确实一般,小姑娘,胖胖的。”
连老魏都这么说了。可想,有多一般呐……
“因为是个傻子,所以夏元德就很疼她?”
哪知老魏又摇头,
“不疼,面上看一点不疼,而且挺嫌弃。
可要我说,这恰恰是疼进心里,
首先从坐的位置上,
这小女儿是和儿子们坐一边儿,
夏元德是个极讲究这些的,重男轻女也是有耳闻,他正妻都坐在他左手边的次席,说明在他家,女人就是女眷,无论嫡庶。
可是这个小闺女他让坐在儿子一侧,是上席啊。
再,
就是我刚才所说,
迫不得已,这小女儿被我撞见了,他能有好多法子先把这孩子遣走,甚至提都不提她,
可,还是承认了,
为什么,
因为他想叫女儿正经上桌吃饭。
接下来,就看的更分明了,
说是这孩子傻,餐具、饭食全是单独,
但是,那么好的汝瓷就算做旧显破,一般人不懂,真懂这些的还是看得出来。
再,
我也留意到自这孩子上桌吃饭,夏元德说是一直挑剔地看她,其实,更多像担心。
中间发生了一个细节,
那孩子吃饭确实像小孩子,呆呆的,结果一只手瓢羹在里面戳,差点弄到身上,
就这时候,夏元德吼了她一句,叫她把右手拿上来扶着碗。反正吼了这句后,小姑娘吃饭专心多了。
当时我还故意说了句‘夏先生还是更疼老幺。’他把话岔过去了……
平常他是不是这样两面派地对这个幺儿不知道,起码今天表现出的,脸面上很嫌弃很厌恶,直接当着孩子的面儿就说她智力有问题,傻。我想,这或许也是夏元德故意如此,这样我们更不会考虑到这个孩子身上。”
原澈放下了毛笔,轻轻一笑,
侧脸埋在光晕里很显沉静,
却,
语气冷的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