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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西秦卫盟主不是已经嫁入我东楚皇族了吗?怎么竟然还敢出来挑战东楚众英雄?”
“那我们此次赴会,是要以见皇后的礼节拜见,还是以江湖同道之礼?”
“不知道,到时候看别人怎么做就跟着做吧,好在天子有令,苦海山中除在佛前,不必行跪礼,这卫盟主选这么个地方,想来是在昭示此次挑战天下并非要以势压人,却也够细心的。”
“呵,她以东楚皇后身份挑战天下就够以势压人了,如今来苦海山的谁不是巴望着哪个愣头青一时冲动把这重伤难愈的卫盟主给打下去了,然后再设法去夺他赢来的晋江诀?”
短短数日,苦海山下原本供给香客的客栈都已经爆满——西秦两大功法落入东楚,当日白雪川在剑圣葬礼上拿出的大日如来印他们没赶上,这次的晋江诀谁也不想错过。
毕竟晋江诀此等神物……可是不挑资质的!
人人心中都长了草,更有些名门,借着与苦海的关系,提前数天拜山,唯恐过了两日苦海便要开始封山门了。
此时通向苦海山的通天阶似乎骚动了起来,一个江湖武人满脸兴奋地一边从上往下跑一边喊——
“西武林盟主卫将离要与律藏大明王角力,试抬断龙石了!!!”
一个妇人,要和天下第一雄力的苦海大明王一较气力?!
饶是西秦女人向来以彪悍闻名于世,但这么彪悍的,除了卫将离还没见过第二个。
下面正顶着烈日爬山的人都齐齐一愣,议论声轰然炸开,左右都是在确认此事真假,但同样的动作都是加快了脚步往苦海山门上挤,唯恐错过好戏。
不多时,离苦海十八浮屠允许范围内最近的观心坪上便挤满了乌压压的人,都在翘首望着对面悬崖上的断龙石。
那断龙石犹如一块倒扣的漏斗,下面扣着的才是入口,只有从这个入口,才能上得后面的十八浮屠塔。
而断龙石有墨家高人设计,提不起撬不得,便是让骡马去推拉,也是越使力、越重于千钧,当中微妙,也只有碰了它的高手才能感应到。
“若是换了你,可会如令师妹这般硬碰硬地去挑战断龙石?”
“阿离此法虽直,却也是她以诚谋事的作风,事成则友达。”
“也是,不像你以心机谋事,事虽成,仇也结下了。”
掐着时间到苦海的白雪川笑而不语,佛子温仪若非出家人,早已对他嗤之以鼻。
“贫僧丑话说在前面,你上次已与我温衍师兄交过手,等同已是苦海仇寇,若今日你被律藏大明王发现,贫僧必会义愤填膺地将你等邪魔拿下。”
白雪川笑道:“那你且编个好词儿,省得到时拿不住我,你苦海下不得台来。”
“雪川兄。”
“佛子何事?”
“佛曰,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望你自重。”
“在下对善报之期待十分殷切。”
佛曰,总有那么些个人……不要脸。
佛子温仪道:“卫盟主现在怕是已准备好了,你若再在此杵着,我难以解释,不如你……”
佛子温仪这么说着,便看白雪川动作悠闲地解起了护手,随后就这么把手放在一侧那么等着,不多时,待后面的卫将离一出现,看到他也在,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翻了个白眼,走过来抓起他的手腕张嘴就是一咬。
佛子温仪:“……”
说好的互坑互怼,相斗相杀呢?你们鬼谷门人能不能在出家人的地盘注意点影响,简直没眼看。
没眼看的温仪大师唯恐把律藏大明王引来,只得默念了一遍菩提心经后,这边的不可描述才结束,卫将离饮罢血后双目有些妖异,随意地抹了一下唇边,道:“我可不觉得你这是在让我。”
“自然,若阿离挪不开断龙石,师兄这方也不知该如何下手,所以望阿离不负所托。”
“我会赢的。”
白雪川做了个请的手势,待卫将离走出去后,久久不语。
佛子温仪不禁道:“你若真有心以待,何不等她将伤好全了再出山?”
白雪川看着窗外骚动起来的人群自动分出一条道来,眼中晦涩难明——
“她之病痛在心,非是在身。天高地阔,方是苍鹰所归之处,伪饰囚笼……如何配得上?”
……
这是武者称雄的时代,无论在哪个领域,最强,就是至高的荣耀。
不是要做什么阴谋诡计,而是她必须抓住这个机遇,以一种绝对压制的姿态宣告……昔日的西秦凶神,已经回来了。
——假如你曾经从云端上跌落下来,那你一定舍不得站在云上的滋味。
“卫盟主,老衲已派弟子拿来了伤药,若挪动中不慎受伤,不必勉强。”
“多谢律藏大师好意。”
点头表示感谢,卫将离伸手按向断龙石,稍稍施力,脸色便凝重起来——那石中仿佛有某种液体,一推便遇到极大阻力,使得这石头比她想象得还要重一倍。
见她暂时撤手沉思,此时悬崖那边有耳尖的好事者喊道——
“律藏大师,何必与她详说,让她看看我东楚的断龙石不是她一个妇人能举得动的!”
“到底不过是个有些名声的妇人,还不是嫁到我东楚来了。”
“到宫里享福这半年,百炼钢也化成绕指柔了吧哈哈哈~”
嘲笑声不绝于耳,听得律藏大明王一阵皱眉,正要喝斥之时,忽然一声沉重的磐石摩擦声传来,骇然回头。
她连手抖没有用,一只脚踏得足下地裂,以此借力,狠狠地,将嘲笑声踩进了断龙石里,任那石中机窍再如何作弄,都架不住那倾轧而来的、如山如岳的力道。
待那断龙石发出一声哀鸣后,露出地下一条阴气森然的月牙黑缝,周围一时陷入死寂。
西秦卫将离……了不得。
律藏大明王也是一时失语,便听卫将离长吁一口气,眉梢微挑,道——
“家师总说我空有一把力气,脑子不好使,却总是想,力气大有力气大的好处。大师所见,我鬼谷门人是否足以自证实力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是没有ssrQWQ~~
☆、第67章 67
“你再说一遍?”
“娘娘……刚刚在苦海山上挪动了十八浮屠前的断龙石!”
殷磊对卫将离还停留在半年前那个大小伤病不断,每天药吃的比饭多的印象上,转眼就有人跟他说——()嗨,你媳妇刚刚挪动了断龙石,真真力拔山兮,犹如项王再世,令我等钦佩不已。
……以前就像个男人,现在比男人还男人。
殷磊拒绝相信,不死心地问道:“她没使诈吗?譬如拿撬棍之类的、或者干脆就是律藏大明王帮她作弊?”
“陛下……今日苦海山上有的是天下英雄,若真使些手段,又怎会看不出来?”
玩政斗的很难去了解武斗的世界,真正的高手,言行呼吸之间,便能察微知念。你是虚是实,往往一目了然。
苦海山上那么多人,高手比比皆是,若卫将离作弊,当即便会名声扫地。
楚三刀又解释道:“来时曾有密宗华严僧对娘娘劫杀,臣本欲相救,还未动手,娘娘便将他们全数制服,可见其西武林盟主之姿已然重振,此次苦海邀战天下,想必也是为了向天下英雄昭示她已回到巅峰。”
“……何必呢?”
楚三刀疑惑道:“陛下?”
“朕不信她已痊愈,非要借苦海来刻意昭示其恢复,分明是伤病未愈,在那里虚张声势。若她不图这虚名,韬光养晦,他日仇家上门,再反戈一击,岂不是更好?”
殷磊不大高兴的主要原因是觉得卫将离这么一来,完全就没有半点惦记宫廷生活的意思——在宫里什么都照顾得细致无比,吃穿用度皆是上品,足足半年,便是修行有成的佛僧也该软化了,她却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高床软枕可以,幕天席地更佳。
……什么人呢这是。
楚三刀不敢苟同,在他武人的视角看来,卫将离为自己扬名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对于江湖上那些颇有想法的宵小,与其装成小白兔还不如装成老虎,这样不知能免去多说明枪暗箭,再者,以她的名头,让江湖人看见她恢复实力,也有利于她收拢势力与白雪川正面相抗。
恃武逞凶未必不是好事,想那白雪川,分明身负剑圣血债,只因其是不世出的天才,东楚诸门一见他被邀入官家,先前为剑圣义愤填膺的言辞都纷纷改了口风,不为其他,只不过是怕他而已。
不过楚三刀也不敢去争辩什么,转而问道:“今日不过是个开场,武斗之事怕是要搁在明日,陛下,我们这边是要等娘娘斗完再去夏宫,还是?”
“等,不过在此之前我们也不要闲着,你们去准备一下,至少这次要在父皇那里拿到传国玉玺,省得殷焱一时冲动要对西秦宣战……到时事情便大了。”
……
众所周知,人力所能及之物中,天底下最重不过的便是断龙石。而能挪得动断龙石的,天底下也不过那么寥寥数人,且都是武林前辈。
卫将离何许人也?
隔着一座悠悠太荒山,东楚或许不甚明白,只知她在西武林那等虎狼之地一向颇有凶名,杀人如麻自不必说,最令人瞩目的莫过于她成名之快,十四岁入江湖,短短五年,屠戮魔宗、武压群雄,登上西武林共主之位时还未满二十,简直闻所未闻。
东楚武人虽知她凶名,却不知她的武学路数,还当是如莳雪苑的女侠们一般轻灵的路子,没想到竟是比那浮屠地狱中最凶的恶徒还暴戾的作风。
……她这是对谁都正面干啊。
“在下阊水门易秋,向卫盟主请招——”
“承让,下一个。”
也未见她有多少花俏,往往只是向前迈上一步,却恍如缩地成寸一般,瞬间挪至对手身前,或拳或掌,一落到实处,对手便倒飞着直接摔出台下。
回过神儿来时,她已然连战二十场,未曾稍有倦色。
莫说她实力如何,单这种体力……
不是没人研究过她昨日是如何挪动断龙石的,不少人觉得她既然力量见长,势必灵巧有缺,今日初时才发现卫将离不止一身怪力,还身法迅猛……意思就是打也打不过她,快也快不过她。
而妄想磨她的体力的,又悲哀地发现她的体力简直是个无底洞。
——无解。
“难道我东楚此代人才凋零,竟无人能治这西秦妇人了吗?!”
败而不甘者如是怒吼,然而事实如此——东楚重文轻武,武人亦受此影响,说得多而杀得少。若说有什么擅长的,那就是窝里横,而勉强能算年轻一代里出类拔萃的也就是个佛子温仪,但身为苦海佛子,可能出手吗?
而台上的二十连胜的人,面上却一直毫无所动,仿佛手下所败,俱是土鸡瓦狗,不值一提。
此时台下战意稍有冷却,直到人群里走出两个持铁索的灰衣年轻人。
“卫盟主,虽说以多打少不甚公平,但我灵蛇宗师兄弟二人向来携手共进退,不知可否请卫盟主指教?”
东楚人面子上都有些挂不住,他们这边一向觉得女子皆为弱者,如今见一敌国女人将他们这一辈的人都一一击败,如今竟要逼得他们以多打少,实在是颜面落尽。
人都有一种毛病,自己理亏时往往比受害的人还易怒,此刻见台上卫将离看着那师兄弟唇角勾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不少人未等她说话便恼了起来——
“她已力尽了!趁此机会击而败之,你灵蛇宗便能扬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