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苏淳风就曾严肃地对黄薏瑜说,以后不要再提术法及奇门江湖方面的事情。
可黄薏瑜心里虽然畏惧,那份好奇又怎能压制得住?
苏淳风很清楚,这种事情被普通人知晓,那就很难耐得住好奇心如猫爪般在心里挠啊挠的,所以他很矛盾。如果黄薏瑜终究按捺不住旁敲侧击地询问,自己是不是应该严肃地冷眼相向从而残忍地断了她的这缕执念?
或者……
如果真要抹去黄薏瑜的记忆,那就不能再拖下去了。
因为以术法抹去一个人对某些事情的记忆,对人体尤其是精神上,不可避免地会造成一定程度的伤害,而且除了医门中人,其他术士的术法无论多么精妙非凡,都不可能有多么精确——抹去的是一个时间段内的记忆,而不是特指某件事的记忆。从黄薏瑜知晓隐秘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也就是说,如果现在再想要抹去黄薏瑜的记忆,那就得抹去这几天所有的记忆,这对于黄薏瑜精神上造成的伤害,会很大。
如果再拖些时日,就真不能抹去了。
因为会让她变成傻子。
没有适合愉悦轻松交谈的话题,两人又各怀心事,一顿饭就吃得索然无味。
黄薏瑜似乎很有耐性。
苏淳风却失去了一丝耐性——饭后,他没有急于离开,而是坐在沙上等黄薏瑜沏了茶端上来,悠悠品了口清香四溢的碧螺春茶,就很没有原则地主动提及了本不该再提的这件事情,只是神情和语气,都一如既往的平静:“薏瑜,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很多的疑惑、好奇,以及担忧害怕,但这件事情,到此已经结束了。让你尽可能忘掉这些事情,显然是不现实的,但我还是想啰嗦地再叮嘱你两句,把它埋在心里。”
“可是……”
苏淳风打断她的可是:“就算是,避免再给我添麻烦,行吗?”
“嗯。”
黄薏瑜轻咬朱唇,眼眸含泪。
她当然知道,自己给苏淳风添了很大的麻烦,而且风险性很高。不过今晨在坟岗上斗法之后看那些术士们的表情变化,以及苏淳风的状态,似乎都证明此次生死斗法对于苏淳风来讲,真没什么高危的风险可言,至少,没有生命的危险。不是因为迟一正在斗法前承诺可饶苏淳风一死,也不是因为有高人相助,而是因为,苏淳风很强大,强大到清清瘦瘦一身儒雅气质没有丝毫暴戾气息的他,从最开始那天晚上去华艺售楼处时,就表现得极为平静,因为,他胸有成竹!
所以,他也很……
诱-人?
恐怕没有哪个女孩子,能不被帅气俊朗气质儒雅心性成熟稳重又身怀神秘强大术法的苏淳风所吸引,不对他生出或多或少的爱慕之心。黄薏瑜想:如果没有海菲,如果自己和海菲不是好友,或许自己已然在倒霉又幸运地遇到了英雄救美王子与公主这出狗血却很容易打动女人心的戏码后,动心了吧?
这个念头让黄薏瑜一时间有些羞涩和自责,她现其实自己很早就对苏淳风有那个意思;她又有些慌乱和害怕,因为苏淳风这种人,很恐怖。
苏淳风还想要说什么,忽而感到有些不适,急忙起身道:“我先走了。”
“啊?”黄薏瑜愕然。
苏淳风的神态略显焦急,抬步就走,只是刚从宽大的深褐色茶几前绕过去,便忍不住急促地连续轻咳几声,他很及时地抬左手掩住了嘴,右手拧动门把柄推开门,正待要迈步而出,却被对他的突然告辞而感到突兀的黄薏瑜赶过来一把拉住了手臂,焦虑彷徨地说道:“淳风,你别生气,我答应你……”
砰!
因为被黄薏瑜拉扯,苏淳风右臂自然往回拉,刚刚推开的门又关上了。
黄薏瑜急忙松开苏淳风的手臂,脸红红的,她低下头,轻咬朱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刚才看到苏淳风毫无征兆地起身急匆匆就要离去,便忍不住追上去拦下苏淳风,不让他走。
难道自己还真想说什么,做什么吗?
“我有急事。”苏淳风扭头以肩膀和后脑勺侧对黄薏瑜。
“哦。”黄薏瑜如蚊吟般应了声。
“再见。”
“嗯。”黄薏瑜抬起头,目视苏淳风,然后看到了苏淳风尽可能用后脑勺对着她,但侧脸唇角上沾着的一缕血丝,这让她心里猛地一紧,慌乱顿生,泪如泉涌,在苏淳风抬手抓住门把柄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双手抓住苏淳风的肩膀,生生地把苏淳风给掰过来正面相对,呆呆地看着他。
苏淳风略微失神,继而无奈笑道:“没事……”他能从黄薏瑜扑簌簌流泪的眸子和惶恐的神情中看得出来,自己刚才没把嘴角的血迹揩拭干净。
“我们去医院。”黄薏瑜抽泣惊惶道。
苏淳风苦笑,轻轻挣开黄薏瑜紧抓着他肩膀的一双玉手,温和道:“一点儿不可避免的内伤而已,不要紧的。”
伤势确实不重,轻微到对于苏淳风这样的术士来讲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如他所说,这种小伤是不可避免的。
几天时间就能恢复如初。
但黄薏瑜不会这么认为,她想到当初在县一中,那天晚上苏淳风无惧负伤勇救她们之后,也是如现在这般若无其事的轻松姿态,但那是给他所在意的朋友们看的,事实上在王海菲和黄薏瑜看来,他很长时间里身体状态一直都不太好。
“淳风,去医院吧。”
“真不用去。”苏淳风更显无奈,道:“这点儿小伤,而且还是内伤,到医院也检查不出什么问题来。那,你现在也知道,我是术士,是修行术法的,靠自我修行中的调理完全可以治疗轻微伤势,效果要比去医院好得多,相信我。”
“嗯。”黄薏瑜压抑着抽泣点了点头,用希冀的目光注视着苏淳风,道:“那,那就再坐会儿,好吗?”
苏淳风抬手揩去唇角的血渍,温和道:“我还有事。”
“就坐一会儿。”
“……”
黄薏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双手还搭在苏淳风肩头没有放下,两人距离是如此之近。
因为身高的原因,黄薏瑜并不需要如何小鸟依人般地仰视苏淳风,只是微微仰脸,便和苏淳风柔和的目光对视,于是就有了一股子浓浓的暧昧之意在两人之间荡啊荡的……黄薏瑜的心跳忽而加快,然后双手从苏淳风的肩头拿开,却又鬼使神差般一下子揽住了苏淳风的腰,紧紧抱住,侧脸贴在了苏淳风不那么宽厚的胸膛上,能听到有力却明显骤然加快的心跳声,于是黄薏瑜紧张万分又坚决地为自己不由自主做出的暧昧行为找借口:“淳风,你再,再陪我一会儿,我,我害怕……好不好?”
两世为人,且前世见惯大风大浪经历过奇门江湖腥风血雨的苏淳风,以往遇事无不是稳如泰山不急不躁,但现在,却心慌意乱了。
他知道这样不好。
他有女朋友,海菲是他前世的初恋,是在他心里留下无尽遗憾和愧疚的坚实爱果,海菲又是那么的美丽、温柔、善良,谈不上善解人意,却绝对是让任何有责任心的男人都不忍心去伤害,去辜负的好女子——将来无论生任何事情都改变不了她注定会成为标准贤妻良母的性格,她不是那么的完美,但就是那么的好。
“好,好,咱们先坐下,坐下说……”苏淳风无法拒绝,只得轻轻抚着黄薏瑜柔弱的肩头,微微用力往外推。
黄薏瑜抱着他没有松手,抬头看他。
苏淳风受胸前柔软丰润的挤压,被黄薏瑜泪光未褪情意浓浓的目光注视,有些心慌意乱地避开,视线看向宽大的沙,大手揽住她的肩头,道:“事情都结束了,不用害怕,没事的。”
“淳风。”
“嗯。”
“你的伤,疼吗?”
“不疼。”
黄薏瑜心慌慌,意乱乱,但就是有那么一股鬼魅般的情愫激励着她如同着魔,在做出了紧紧拥抱苏淳风又把脸贴在他胸膛上的大胆举动后,没有被苏淳风轻微的排斥小动作影响,深情地凝望着苏淳风不断躲避她视线的清秀英俊脸庞,柔柔地说道:“淳风,对不起,我还想再给你,给你添点儿乱。”
“什么?”苏淳风有些诧异,有些忐忑。
其实到现在,傻子也能明白黄薏瑜的举动不仅仅是因为小女孩家家心有余悸,所以要让他这位神秘的术法高人多陪一会儿的目的了。苏淳风不是个傻子,但在男女感情问题上,委实算不得什么高情商的人物,犹犹豫豫中他还想着自己不能随便开口去说些情深意重感情专一或者其它委婉拒绝的话,他违心地想着也许是自己自作多情,也许黄薏瑜本就没有那种……想法,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可靠的能够知心的好朋友,所以在经历了神秘又恐怖的术法事件之后,心有余悸才有了这样冲动不妥的行为。
马上苏淳风便明白黄薏瑜所谓“给你添点儿乱”是什么意思了——黄薏瑜轻踮脚尖,湿润的红唇快速地,轻轻地触碰到了苏淳风急忙紧抿却没来得及避开的嘴唇。
蜻蜓点水的一吻。
黄薏瑜松开苏淳风,神情慌乱地转身低头匆匆走到沙旁坐下,侧身背对苏淳风,如云般微微散乱的长遮住她羞涩的脸庞,红晕由脸颊延伸至耳根,再到细长光滑的脖颈,因为紧张而略显绷紧的身体,坐在沙上呈现出柔美的动人曲线,仿若油画中难捺春心情愫吐露的邻家女子。
苏淳风傻愣愣地站在那里。
许久……
“薏瑜,咱们是,是好朋友。”苏淳风尴尬地,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帮你,是应该的,你其实不用……”
“喂!”黄薏瑜扭过头来,俏脸微有怒意。
“……”
“你千万不要以为,我这么做是想要以身相许报恩!”
苏淳风汗颜。
黄薏瑜哼了一声,轻咬嘴唇犹豫着,低下头小声说道:“好吧,刚才是我情不自禁,之所以这样,也确实和这次生的事情有关,当然主要是,是以前我,我,我就挺喜欢你的。可你和海菲……我一直都认为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刚才你忽然急匆匆要离开时,我心慌了,看到你嘴边的血渍时,我心痛了,你再想走时,我就不舍了。所以我知道,我爱上你了。对不起,这样做好像有些自私。”
两人进屋的时候,黄薏瑜就打开了空调,室内很凉爽。
可苏淳风真流汗了。
他抬手揩了把额头浸出的一层细密汗珠,撇撇嘴一副苦相,道:“我,我和海菲,挺好的,那个……你别误会啊,其实你也挺好的,漂亮,聪明,善良,反正你一直都特优秀,实话说各方面都比海菲强一些,我也挺喜欢你的。”
“坐下说吧。”黄薏瑜低着头,心中有些窃喜,她轻拍了下自己旁边,示意苏淳风坐过去。
“我,我真有事,得走了。”
黄薏瑜赌气看向他。
苏淳风挠挠头,神情无奈地往客厅里走了三四步,这才下定决心,转身就走:“你先休息会儿吧,我得走了”
“淳风!”
苏淳风没有回头。
黄薏瑜再次起身追上去,拉了一把苏淳风,又横身挡在门口,扑到苏淳风的身上,双臂展开紧紧搂住苏淳风的脖子,没有丝毫停顿和犹疑,就吻在了苏淳风的嘴上,深深地吻住,似乎生怕苏淳风拒绝她,把她推开。
没有男人能拒绝黄薏瑜这样的美女深情相拥的一吻!
苏淳风也不能。
就像是所有,准确说是绝大多数男人那样,苏淳风也偶尔会是下半身……哦不,是有七情六欲的正常男人,只是他的克制力较强,情感上比较专一还有那么一点点小传统或者说闷骚,但他也架不住三番两次又是如此美丽的女生主动热情奔放的侵略。所以他败了,心神即将沉迷失控被攻破的那一刻,他还很有责任心地想着,不是我无耻好色,更不是我花心,而是我不能拒绝,因为会伤了黄薏瑜的心。
于是孤男寡女紧紧相拥,激烈地吻在了一起。
室内温度似乎在上升。
夏日里本就穿得单薄,两人紧密相拥在一起,动作虽然算不得激烈……但还是,身心都热了!
情迷无法自拔的黄薏瑜有些紧张,有些害怕,有些期望着下一刻,苏淳风会有怎么样的行动……父母不会回来,家里很安全——在大学里,难以避免也是理所当然地,她就经常在寝室听有过经验的闺蜜和没有经验的闺蜜们聊这种事,而她总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便是对一年多时间以来那么多追求她的优秀男生,都没有生出过丝毫的旖旎想法,因为每当有男生追求她的时候,她的脑海中都会闪现出苏淳风的音容笑貌,然后对比一下,现苏淳风是优秀的。有那么几次,生理和心理上的成熟,导致晚上睡觉时做了羞人的春-梦,梦里的男子,都是苏淳风。
现在,她感觉到了下面苏淳风身体某处渐渐挺起的鼓胀。
她知道那是什么。
从未有过任何经验,便是接吻都是初吻的她,下意识地紧张,往后躲避了一点点。
腰部以下的挤压一松,苏淳风迫不及待地跟进一些,豁然从迷乱中惊醒,他猛地松开紧抱在怀中已然近乎软化了的娇躯,蹬蹬蹬退后三步,红着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连连道歉:“对,对不起,薏瑜,对不起,我刚才,刚才不是有意的,那个,我现在得赶紧走,真的有急事还要去做,对不起啊……”
黄薏瑜靠着门挡住,双手背在身后,看到苏淳风裆部撑起的鼓包,她羞涩又觉得好笑,轻声道:“和我有关?”
“嗯?”
“你急着要去做的事情,是不是和我有关?”
苏淳风怔了下,神色间闪过一丝恼意,问道:“是江灵儿?钱明?或者其他人,在坟岗上对你说了什么?”他觉得黄薏瑜心有余悸,又猜到他现在急于要去做的事情和她有关,想必是在坟岗上某个人对黄薏瑜说了些让她害怕的话语。
“没有。”黄薏瑜神色间有些无助:“只是那个老头儿,还有郑建军、钱明老师,有几次看向我的眼神透着古怪,所以我猜的。”
“……”
“你们术士,都不希望我记得这些事情,是吗?”
苏淳风没有做声。
“所以我害怕,淳风……我相信你不会对我怎么样,可是,可是我担心其他的术士,我恐惧哪一天忽然一觉醒来,忘掉了好多事情。”
苏淳风低头,揉了揉鼻子。
“淳风,我害怕……呜呜呜。”黄薏瑜哭出了声。
苏淳风微微皱眉,如果黄薏瑜再笨些就好了,可惜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但这种聪明,会不会用在别的地方?他眯缝着眼,道:“这样的猜测和恐惧,是不是刚才你,嗯,比较情不自禁那样做的一个原因?”
黄薏瑜愣住,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淳风,继而轻轻咬了下牙,压抑着抽泣声,本该因为苏淳风这句话而委屈不已的她,眼里含着泪却坚强地露出了苦涩的笑容,直视苏淳风,道:“我不否认有这方面的原因,但只是一点点,淳风,我不敢说自己多爱你,但我一直都喜欢你,可你在感情问题上,尤其是对女孩子的情感理解、态度上,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笨蛋。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质疑,很伤人?”
“我其实……”苏淳风想耍赖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但终究说不出来,满含歉疚地说道:“对不起。”
“你走吧。”黄薏瑜让开了门。
从热情似火的迷乱,到现在的尴尬不已,似乎两人都需要单独地冷静一下。
苏淳风走到门口,推开门,手还未松开门柄,头未回,道:“薏瑜,我相信你,能守住这件事的秘密,也请你相信我,决不允许他人抹去你的记忆。”
“淳风,我爱你。”
“对不起,我很爱海菲。”
“我爱你。”
苏淳风大步迈出,将门拉上,仰头微阖双目长出了一口气。忽听着身后门又被推开的声响,急忙单手一扶楼梯栏杆,纵身翻过护栏直接跳到下一层的楼梯口,脚尖一落地没有丝毫停顿,再次单手扶栏杆,纵身跳下……
跑的比兔子都快!
黄薏瑜站在门口,双手扶着护栏隔着楼梯之间的狭窄缝隙向下张望,撅着嘴明明梨花带雨的脸颊上却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容,她跺跺脚娇嗔地嘟哝:“跑,跑,吓死你!还能不能做朋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