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殿,空前的慌张忙乱。
太医院的御医全部被传召过来,太上皇和褚首辅都安排在同一个殿中,这是逍遥公坚持的,他红着眼睛吼道:“我必须要守着他们两人,一个都不能离了我的视线!”
逍遥公这些年的性子十分平和,这般狂吼,还是头一次,惊得殿中的人一时都慌了起来。
喜嬷嬷得知情况之后,也一路飞奔而来,她在厨房里准备着今日的炖汤,听得说首辅和太上皇出事,她整个都慌乱了,跌跌撞撞跑出来到殿中,看到躺在床上的太上皇和首辅,她的双腿就忍不住地发抖,全身发抖,噗通地就跪在了地上,站都没办法站起来了。
御医上前诊断,太上皇是激怒之下,气血上涌才导致吐血的,他底子本来不大好,打了一场仗,劳累奔波,身体全凭一股志气与欢喜维持,如今这股气被打散,惊怒绝望之下,全身如同沙子一般,迅速坍塌。
御医抹了一额头的汗,只怕是风症,好在不是。
褚首辅的情况,就不大理想了。
他是前额磕在了桌子角上,额头露了一块窟窿,血止住之后,人却没醒来,气息也比较弱,且过了一阵子,耳朵和鼻孔也出血了,御医忙地给堵上止血,但是止血之后,情况却更差了。
院判和几名御医只能请示明元帝,明元帝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眼神空洞,听得御医来请示,他使劲地握住椅子的扶手,声音止不住的颤抖,“请……太子妃,快!”
一匹快马迅速地从宫中奔出,是穆如公公亲自出去请,到了楚王府,也不说明白其他,只让太子妃收拾药箱马上进宫,不得耽误。
元卿凌不曾见过穆如公公这般慌乱的样子,不敢怠慢耽误,和老五离开入宫去。
等进了宫门,穆如公公才告知元卿凌和宇文皓,是太上皇和褚首辅出事了,且情况十分危急。
元卿凌一听太上皇和褚首辅出事,吓得全身的力气像是一下子被抽干,几乎站不稳,这才知道为何穆如公公一路上不愿意说,非得进了宫才说。
老五抱着她,眼底一样的焦灼,“我送你到乾坤殿。”
他抱起元卿凌,施展轻功直奔乾坤殿而去,穆如公公也随后赶来,这皇城本是不许轻易施展轻功的,如今谁也顾不得了。
太上皇已经醒来了,只是吐血之后,肺腑里痛得要紧,无法说出话来,又知道褚首辅情况危急,他不止身体散了,心都散了,明元帝想上前请罪,他连看都不看,就这么堵着一口气,冷着一张脸。
直到元卿凌和宇文皓进来,看到那两张焦灼失措的脸,尤其是看到元卿凌已经落下的眼泪,他那张冷硬的脸才有稍稍的动容,只是想起那一番对话,再看他们眼底的关切,总觉得这俩孩子可怜,奔波劳碌的,到头又得到了什么?
心头顿堵,下巴都颤抖起来了。
元卿凌半跪在床边,她身子重了,蹲不下,只能这么半跪,擦了一把眼泪,嘴唇颤抖地问道:“哪里不舒服?”
太上皇指着褚首辅的方向,依旧没办法说出话来,只用眼神告知她,先看褚首辅。
元卿凌回头,见喜嬷嬷在床边守着,地上已经有一滩的血布,就在喜嬷嬷的脚边,她整个人紧张得颤抖,抬起头用绝望的眼神看她。
元卿凌心头一滞,在老五的搀扶之下急忙过来,看到褚首辅额头上的窟窿,她倒出一口气,问得情况,说是磕伤之后耳朵鼻子都出血,元卿凌惊得看向他的耳朵,里头还堵着棉花团,连忙伸手抽出来。
“太子妃,这好不容易堵上止血了。”御医忙说。
元卿凌陡然回头,面容凶狠,“耳朵出血,谁让你堵着止血的?这会造成颅内压升高,这是要……”
她止住了话,怕说出来要吓着嬷嬷了。
但喜嬷嬷已经吓得软了身子,若不是一口气撑着,她这会儿都昏过去了。
元卿凌打开药箱先给了氧气,然后用听诊器听心跳,心跳十分弱,又从药箱里翻找出血压计,勒住了首辅的手腕,探测之后一看,她都傻眼了,血压严重偏低,休克指数很高。
她立刻先挂水输液,再做其他检查。
这些事旁人帮不了她,只能是退开一些只求不妨碍就好。
老五看到父皇也坐在一旁,只是神色都吓呆了,不禁上前安慰道:“父皇,您别担心,有老元在,皇祖父和首辅都会没事的。”
明元帝没做声,只是木然地点了一下头,然后看了老五一眼,见他眼底透着无尽的关切,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别了头去,喉头有些发抖。
宇文皓瞧了一眼,默默地坐在了太上皇的身边,握住他的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太上皇吐血,褚首辅撞伤,只怕是这殿中曾发生过什么样的争执,会是何人争执?父皇和太上皇虽然近距离地坐着,却甚至连一个眼神的交汇都没有。
是父皇和太上皇争执了?那首辅为何会撞伤?他再看向逍遥公,逍遥公就坐在殿中的太师椅上,两张床的中间,一张脸沉得如六月暴雨来临时的天空。
不敢深思,不忍深思,殿中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太上皇的呼吸,像压着的锅往外冒气的声音,粗而沉。
元卿凌给药之后,便处理伤口,刚消毒完,首辅却是全身一阵抖动,胸腔发出了啸鸣般的声音,随即,口鼻呕吐,几乎是呈喷状而出。
此举,惊骇了所有人,喜嬷嬷怔愣之后,急忙收拾整理,擦拭,她已经慌得全凭本能去做这些事了,眼泪一直落下,擦干了又落,不曾试过这么慌。
元卿凌心头也是咯噔的一声,低头从药箱找了药,现在,降低颅内压才是要紧事,否则,他要出事了。
她用了脱水治疗,下了高渗透的利尿剂,尽快地浓缩血液,为了加快速度降低颅内压,她采取了静脉给药。
“太子妃,他怎么样?”逍遥公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元卿凌的身后,出声问了一句。
元卿凌是要回头才能辨别问话的是什么人,因为这变调的声音,她都没听出来是逍遥公。
等回头看到了他,见他面容惨白得如宣纸,她才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殿中所有人的眸光都凝在了她的脸上,这句话,她说不出来。
最终,只能是轻声道:“继续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