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带着几分不满几分委屈几分矜持接见了这位管事娘子。
“不知道梅宝姑娘的亲事可有合适的?”几句闲谈之后,管事娘子含笑忽的问道。
亲事如何你们还不清楚啊,这是来嘲笑了?老太太面上有些不好看。
“刚刚吏部主事孙夫人来说了..”她含笑带着几分不咸不淡说道,一面有意无意的告诉这位管事娘子,是位操守官,也没什么本事,家里有些盐业,就是远了些云云半遮半掩半不满半夸赞。
管事娘子含笑听着。
“一家女百家求,何况你们这等门楣,姑娘又是个极好的…”她笑道一面轻轻的拨了拨茶盖,忽的说道,“说起来我们太太娘家的四少爷还没说亲呢,不知道合不合适….”
她的话音落下,屋子忽的安静下来。
侍郎夫人的娘家…..
那岂不是武顺陈家?
老太太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去看大太太。
大太太也是怔住了,手里的佛珠竟滑下来落在地上,出啪嗒一声响。
武顺并不是地名也不是官名,而是皇帝对陈家的赞誉,确切说,是对陈元的赞誉。
陈元,开国功臣之一,守边平乱一声戎马,曾守宣镇抵御大金大军南下,三月不解甲,被皇帝亲口誉为武顺,以此封国公,人称武顺公,其后辈承其风范,三代皆有大将,在军中颇有威名。
如今陈家家主陈世玉,也就是这位管事娘子口中说的四少爷的父亲,袭武顺公爵,现任左军都督军府佥事,那可是从二品的大员。
对于这等人家,刘家做梦也没想到会有结交的一天,更别提结亲。
一家人直到送走管事娘子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陈家的四少爷是哪个?”老太太问道,“我耳朵有点背,听得不真切,也没好意思问….”
“老太太,你没听错..”二少奶奶笑得眼睛都没了,方才的沮丧半点也无,坐下来摇着老太太的胳膊,“真的是武顺公陈家大房的四少爷…”
她说着话又看大太太。
“太太,你还记得不,咱们在侍郎夫人府上见过的….”
大太太点了点头,面上的喜色无法掩饰。
“立了军功,刚被皇上召见….”她说道,“长得也好,很精神…”
“嗳,就凭这一个陈字咱们梅宝就高攀了,还什么长得好不好的….”老太太打断她笑道。
就算是个瘸子瞎子傻子,多少人家也挤破头。
三人一时间谁也不说话,还是有些做梦一般。
这一天里悲喜起伏太快,老太太觉得自己有些承受不住,二少奶奶忙命人熬参汤来,大太太也要了一碗。
“你一天到晚的操心,自个身子自个要注意。”老太太又命给二少奶奶也一碗。
二少奶奶笑着道谢。
“幸好那大司空家不干了…”老太太躺下,舒了口气笑道,“要不然,咱们还得做恶人…”
大司空家的三少爷跟武顺陈家的四少爷,那是没得比!
“那这个…”大太太看了眼摆在桌面上的卢岩的庚帖和礼单。
老太太脸上浮现一丝嫌恶。
“拿下去拿下去。”她不耐烦的说道,“咱们梅宝没爹没娘的,怎么能嫁那么远,这人也是个没爹没娘的,这样的人都命不好,一个命不好了还找个命不好,嫌命长还是怎么着….”
大太太起身笑了。
“那我找人回绝了她去。”她说道。
老太太点点头,想到这件天降的喜事,嘴笑的是怎么也合不上。
“定然是那次在侍郎府看上的..”二少奶奶也陪着笑的眼睛弯弯。
“也不知托了那个神仙的福气得了这机缘....”老太太哼了声,一面又担心,对大太太道,“这丫头怎么瞧都有些性子不好,到时候你可得费心说说她,到了那等人家可给咱们长点脸….”
大太太笑着应了。
这一天,刘家上下都感受到当家夫人们的喜悦,好几个丫鬟仆妇都得了赏钱,这简直是除了逢年过节都从没有过的事,很快消息在私底下传开了,都知道是大姑娘定了门好亲事,至于是什么样的好亲事,下人们也没打听详情,反正能让自己家这三个主子满意到如此的,肯定是要么有钱要么有势的。
“不就是将那丫头卖了个好价钱,钱还没到手呢,就得瑟什么…”大少奶奶听到后很是生气,“有这闲钱给下人们,还不快把我去山西的钱给我补上…”
这消息第二天也传到宋三娘那里。
“舅妈,他是不是给了刘家好多钱?要不然乐的一家跟捡了金山银山似的….”刘梅宝皱眉说道,“凭什么给她们钱!”
“别管钱不钱的,顺顺当当的把事情定下来就好了。”宋三娘说道。
刘梅宝鼓着腮帮子,想到卢岩在京营里,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那是他拿命换来的钱..”她愤愤说道,“她们休想要…”一面看宋三娘,“就是要,也要舅妈你拿…”
宋三娘笑了笑,没理会她,唤过周良玉,拿出一包银子。
“去京营里看看,打点打点,他们行军而来,身上或许没带多少钱….”她说道。
周良玉点点头,刘梅宝听见了立刻站过来,冲宋三娘子嘻嘻笑。
“敢离了你哥的眼前,回来打断你的腿。”宋三娘子明白她的心思,瞪她一眼,说道。
刘梅宝高兴的一把抱住她的胳膊摇了摇,说了声谢谢舅妈。
兄妹二人坐车出了门,这边侍郎夫人带着管事娘子也进了陈家的大门。
“给我说亲?”陈清被唤过来听到侍郎夫人的话,有些好笑,“姑母怎么想起来给我说亲了?”
“你且告诉我,你是不是跟那刘家的姑娘认得啊?”侍郎夫人笑着打断他,一副我早已经猜到的神情。
陈清抬手轻轻揉了下鼻头,神情有些不自在。
“还想哄我啊?”侍郎夫人撇嘴笑道,“那你说说,你的香袋怎么到那刘姑娘手里的?”
自己常带的东西,姑妈家的兄弟姐妹们也都是眼熟的,想到那日那姑娘夺了走,必定是被人看到了。
该!让你拿我的东西,说不清了吧…陈清心里想到,不知怎么的嘴边忍不住浮现一丝笑。
“这个…是我丢了,她捡了也未尝可知。”他说道。
侍郎夫人就笑了。
“吆,你瞧,还挺会说…”她扭头对陈母笑道,“怎么满院子人就她拣到了?这叫什么?”
“叫缘分..”站在她身旁的管事娘子笑道。
陈母瞪了陈清一眼。
“什么时候认识的?”她沉声问道。
看来不说清是不行了,陈清笑了笑。
“在山西。”他答道。
“瞧,我说是吧,早就认得..”侍郎夫人笑道,又去看陈清,“那绢帕呢?”
陈清一愣。
“姑母!”他有些无奈有些尴尬的喊道。
“是那姑娘的吧?”侍郎夫人才不理会他,只是掩嘴笑。
的确是….陈清摸摸鼻头没有说话。
“我家阿许可算是动了凡心了…”侍郎夫人也不笑了,竟有几分喜极而泣的感觉,合十念佛喃喃道。
这一句话触动了大家的心底的旧事,陈母也颇有些感叹,陈清也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母亲,这些年,孩儿让你操心了…”他上前几步,对陈母施礼低声道。
这一句话让陈母眼泪差点掉下来。
儿子终于想明白了吧….就冲这个,就算还没见过这个女子,半点不知晓根底,她已经决定依着儿子,结成这门亲。
“你既然知道我为你操心,何必回来还瞒着…”她带着几分嗔怪说道。
陈清揉着鼻头笑。
“其实,她救过我的命..”他想了想,说道。
原来还不是简单的一见欢喜而已。
“当时我身中箭伤,刘姑娘在解县,参与救治伤兵,母亲,姑母,这鞑子用的箭都是极其恶毒的,带钩刺,入肉拔出就好比二次箭伤,多少人中了箭未死,却死在拔箭上…”陈清缓缓说道。
陈母听到这里,眼泪唰的就下来了。
侍郎夫人也用手帕掩面哭起来。
当时消息传来,合家日夜难安,猜测他的伤,但真听他讲来,还是超过了想象。
陈清忙安慰两人一时才好了。
“快说,那刘姑娘是怎么救的你。”侍郎夫人拭泪催问道。
“那刘姑娘想的法子,用刀子割开伤口,然后用银勺挖肉内箭头,便可以防止钩刺伤身…”陈清说道。
眼前似乎又浮现那姑娘一把推开门,举着勺子刀子走进来的滑稽模样,他的嘴角再次浮现笑。
“是那姑娘亲自给你拔的箭头?”陈母问道。
陈清点点头,看着母亲和姑母瞬时的勾勒出温雅娇俏医女的神情,他不由咳了声,实际上,那姑娘当时救治他可真算不上温柔……
他抿嘴笑了。
看着他再一次提到那姑娘就露出的笑,陈母和侍郎夫人交换个眼神。
“什么也不用说了,这件亲事包在姑母身上。”侍郎夫人说道。
陈清咳了一声。
“其实..”他想要说什么。
“幸好那大司空家没看上…”侍郎夫人已经转头对陈母说话,“要不然,可有的为难了…”说着话,她又想到什么,转头看陈清。
“吆,那姑娘说定亲的那句话,也许不是什么气话?”她似笑非笑道。
陈清笑了,再次要开口。
“大司空家虽然不同意了,可还有人上门呢。”侍郎夫人身旁的管事娘子又开口了。
“哦?”陈母和侍郎夫人都有些惊讶,问道,“哪一家?”
“是吏部主事孙夫人去的…”管事娘子笑道,“那刘家老太太还特意向我显摆…说是个操守官…还有盐业…”
陈清听到这句,猛地将视线落在那管事娘子身上。
“山西的…”他接过话似是自言自语。
“….是山西的,听起来还是跟刘姑娘是一个县的….”
陈清眼睛一亮,旋即又眯起来,管事娘子还在说什么,他听不到了,只是眯着眼出神。
“阿许…”
不知道说了什么,这边侍郎夫人唤他。
“姑母可就替你做主了,跟那刘家提亲去。”侍郎夫人笑道。
陈清将视线收正看过来。
“好。”他点了点头,嘴边带着一丝淡淡的笑,眼神闪烁的慢慢说道。(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dan.co)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