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里扶桑花忽然告急,原本屋前房后常见却甚少被花农种植,如今京城大批量的采购扶桑花,忽然花市上都遍寻不得。
就在这时有人在花市上寻到了一家供应扶桑花的店铺——花满蹊。
那些抄袭别人创意的掌柜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花满蹊兜了一圈,是设置了这么一个圈套给他们钻。
买还不是不买?
买的话原本市面上名不见传的扶桑花如今价格高企,原先一百文就可买一太平车,如今花满蹊要价五百文。
不买的话,如今端午将至,满汴京城的百姓都预备簪扶桑花,眼看还能大赚一笔。
最后只得咬着牙买了。
掌柜们银钱花得心疼:这扶桑花前几天还是个没人买的便宜花材呢?怎的一夜之间就这般高企?
莺莺包下的那批扶桑花如流水一般从仓库里出去。
花满蹊门口门庭若市,时不时便有商户来购买扶桑花,随后拉走一车灿若照样的扶桑花。
绿儿收银票都收得手疼,白花花的银钱更是堆满了店里的钱箱。钱箱满满当当,掷银钱进去都只听得闷响。
一百两银子,购买了一千多车扶桑花,如今每车净赚了四百文,一共赚取了四百多两银子。
抛去路费、花材损耗、租赁仓库的费用,还净赚了四百两。
“三娘子,我们的盈利居然是四百两?!!”绿儿算完账,激动得话都不会说了。
加上原来的一百两,如今店铺开业以来的总盈利是五百两银子。
已然完全符合花卉行会进入的二百两银子准入要求。
萧照看完账册,对莺莺肃然起敬。
花卉保鲜期短,能不能流行起来玄之又玄,莺莺这次不亚于一场豪赌。
她将店铺所有的盈利都拿了出来,算得上是倾其所有。
认识以来莺莺在他心中一直是个踏实稳重过日子的人,却不想她有这么激进大胆的一面。
大笔的银两赚进来,花满蹊赚的盆满钵满,莺莺大手一挥:“今儿请客!去丰乐楼!”
店里诸人高兴欢呼起来。
丰乐楼有三层高,有五栋楼,珠帘绣额灯烛晃眼。有上百名浓浓妆艳抹的□□站在柱廊间朝下招手,望之蔚然大观。
莺莺感慨:“原来这就是男人的乐趣啊!”
原本只是句随意感慨,谁知萧照立即答:“我没有找过。”
他叫飘石作证:“不信你问飘石。”
飘石正眼花缭乱四下打量呢,忽然被点名,愣了一愣,随后站直身子为少爷担保:“少爷每每应酬闲聊都不喜这些人上前,绝对没有找过。”
夫君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喜好,莺莺满意。
她决定点菜时点几道萧照爱吃的奖励他,可却不知他爱吃什么:“夫君喜欢吃什么?”
萧照摇头:“都可。”他在军营里风餐露宿,对吃食不大讲究。
几人被茶饭量酒博士带进了包间,酒楼上了些免费的瓜果杂拌才一一介绍自己酒楼的特色,绿儿和奶娘两个瞧得啧啧称奇:“不愧是汴京城里的大酒楼。”
莺莺索性多点些菜:“三脆羹、决明兜子、垂丝羊头、荔枝腰子、脆筋巴子。”
很快酒菜便上来,郎朗当当点了满满一桌,香气四溢,叫人食指大开。
酒楼里还有那等“睃糟”妇人系着青花布帕巾,绾着危髻为酒客换汤斟酒,得几个赏钱。
还有唱曲和歌的,当得上是一句纸醉金迷。
莺莺给诸人点了酒楼里的绿蚁酒,酒过三巡,绿儿想起一遭事:“娘子,为何那些掌柜的还要买我们的花?”
“当然是因着他们还有得赚,一车花五百文,他们买去再去零卖,怎么也能卖个六七百文,还能再赚两百文。”
“这可比我们一单单卖给私人赚钱多了。”绿儿盘算起来,“娘子有这本事,我们何不再干几笔多赚些银钱?”
她放下筷子,掐着指头盘算起来:“还有棠棣花、翠珠、羽扇豆……”
长期以往哪个不能赚一笔?
飘石兴奋起来:“少奶奶这般一来便可成大富豪!”
莺莺笑,萧照也看着她笑,两人都不说话。
“莫非不妥?”飘石迟疑着问。
“这种囤积居奇的生意偶然为之赚一笔是我们幸运,市面上的掌柜们虽然羡慕可也不会嫉妒,只当谁做生意都有踩着狗屎运的一天。”
“可若是花满蹊以此为生,笔笔都要囤积居奇抬高物价,只怕很快就有行会和官府的人来干涉了。”
“再说汴京城里那么多花行生意行,人家背后站着的是什么人尚未可知,或许是某位实权在握的高官,或者是杀人都不用偿命的王孙贵族。我们动了他人利益又有高额利润,不得被别人盯上忌讳上了?”
莺莺三言两语就将其中的道理说得分明。
“原来是这样。”绿儿惊愕,“要是我自己的话,只怕这会正贩卖旁的花呢。”
萧照端起茶杯,莺莺是个做生意的料子,先前买卖扶桑花说明她有破釜沉舟的魄力,如今能够赚一笔就走及时收手则说明她有适可而止的清醒。
萧照行走江湖见过许多人,可像莺莺这样两者兼有的人不多。
连他自己都未觉察之际就对莺莺产生了一丝佩服和欣赏,这一种欣赏无关男女。
竹笋在自己也不知道时就暗暗在地下长出了细密的根须,不知在黑暗中往下延伸了多久,直到春日到来便能破土。
几人正闲聊瞧着白虔布衫的小儿子端着白磁杠子卖辣菜,
莺莺嘴馋那一口糟辣莴笋,起身便道:“我去买些下酒菜。”
莺莺走了出来再回去却有些记不大清,丰乐楼的主廊约莫有百米,两旁皆是大小包间。再看那包间长得大同小异,总不好一一推开门试探。
她正逡巡,却听得有人惊喜道:“三妹妹?”
莺莺转身一看,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郜英彦。
她吓了一跳,往后一退。
郜英彦近日觅得一个绝色,她生性柔弱可人,颇得郜英彦欢心。
今日又因为家中妻妾相斗之事而烦闷,是以带她出来丰乐楼散心,谁知被他遇到苏莺莺。
他神色都透着几份不可置信,先往莺莺身后看:“怎的就三妹妹一人?萧照呢?”
想起这位国色天香的三妹妹便是可惜,好好一朵鲜花嫁给了一个残废,以后下半生不就得垂泪度日吗?
他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此时看向苏莺莺的目光就多了几份同情,几份怜惜。
谁知莺莺直起腰杆傲然瞥了他一眼:“四妹夫,烦请您跟着四妹妹一起唤我一声三姐。”
从前两家论辈分按照年龄长幼排序,如今既然结了亲自然是要按照苏环的排行来。
“噢。”提起这个郜英彦便兴致有些不大高,但也从善如流,“见过三姐姐。”
他看莺莺的神情不像是亲戚,惹得莺莺一阵厌烦。
再想起郜英彦婚前与苏环的荒唐事更觉如芒在背,于是冷冷道:“那我先告辞了。”
说罢也不等郜英彦回话便扭身随便往个分岔路拐进去,想着先甩了这人。
没想到听到尖酸刻薄一句:“吆,这不是三姐姐吗?”
是苏环。
莺莺抬起头来。
“三姐姐怎的在这里?难道是嫁了个残废如今出来再觅第二春?”苏环假模假式将手帕捂着嘴,一脸夸张的不可置信样。
看见苏莺莺过得不好,她心里的苦闷才略微散去些。
想起上辈子萧照腿伤,她也曾向苏莺莺求助,觉得她出入高门可以认识公子哥儿,请她帮忙搭线再寻个伴,谁知被苏莺莺断然拒绝。
还教育她“丈夫卧病在床岂能有二心。”
此时苏环想来心里才格外畅快:上辈子苏莺莺也不过是假模假式,站着说话不腰疼,真摊到她头上她出墙出得比谁都快。
莺莺皱了皱眉,这两口子怎的一个两个的都发疯?
她冷冷道:“你说话可要注意些四妹妹,我是与我夫君一同来酒楼,并不是孤身一人,也不是另觅他人。”
什么?!
苏环心里刚散的火气腾一下又起来了。
上辈子萧照可没有陪她逛过,
他一开始很消沉,不大说话也不大搭理人,后来他就总与自己的下属在一起嘀嘀咕咕,成婚后几乎没与她说过两句话,更别提逛街了。
怎么如今反倒拖着病体陪苏莺莺吃饭?
还是在汴京城最贵的酒楼之一丰乐楼,要知道她适才与茶饭量酒博士聊了聊,得知这里一道普通的菜就值当一两银子,吃一桌也得十两银子。
寻常百姓家里半年的嚼用就没了。
饶是苏环现在是侯府世子夫人都狠不下心来花这笔钱。
可谁知苏莺莺居然能被夫婿带着来吃饭?
她当即冷笑:“姐姐嫁的倒好,这么贵的酒楼姐夫也舍得请你来。”
莺莺懒得与她多嘴,只瞥她一眼:“你要无事我便先走了。”
可苏环心里气闷,她仍旧不走,挡在莺莺前面:“当初三姐姐从大理乡下来时何等穷酸?如今倒也托姐夫的福吃得起丰乐楼了,姐姐要多吃些多看看,毕竟我们汴京城不比大理乡下地方。”
思来想去也只有先骂一句苏莺莺乡下人。
这时她身后想起个声音:“谁说的?明明是我托莺莺的福。”
苏环往后一看,却是萧照,他坐在轮椅上,一脸坦然:“你听清楚了,这回是莺莺请我来丰乐楼吃饭,不是我请她。”
作者有话说:
萧照:我牙口不好,医生建议我吃软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