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安寻了一块空地作为宿营地,随后点燃篝火。
周围的草不错,阿宝吃的很高兴,但喝水是个问题。贾平安不敢在水边宿营,便带着阿宝先去喝水。
“你在这等着。”
贾平安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走了。
李姣双手抱臂,起身喊道:“去了就别回来了。”
“好。”
贾平安应了。
李姣坐下来,傍晚的山中渐渐冷了下来,周围山风吹拂,出了阵阵恍如鬼叫的声音。她把头埋在双膝之间,有些后悔自己的话。
但他是个男人,难道为了女人的一句气话就抛弃了她?
你是个男人啊!
李姣觉得脊背寒,回头一看却没有兽类。
她浑身颤栗,低声道:“贾平安……贾平安!”
松涛阵阵,贾平安没有来。
“武阳公!”
李姣颤声喊道。
没回应。
呜……
远处不知是什么兽类在叫唤,声音慑人。
李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站起来就跑。
此刻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在月亮并未高挂的时候,天地昏暗。
她跌跌撞撞的跑着,觉得四周都是居心叵测的兽类和鬼魅。
她回头看了一眼,不留神却撞到了一个东西。她尖叫了起来,拼命地捶打着这个东西。
砰砰砰砰砰砰!
咴儿咴儿!
阿宝叫唤了几声。
李姣抬头,现自己撞到了贾平安的怀里,正在拼命的捶打他的胸膛。
“啊!”
她惊呼一声,双手撑着贾平安的胸想离开,却脚下一软,整个人往下滑。她赶紧勾住了贾平安的脖颈这才站稳。
这个娘们不听话,要吓唬吓唬她!
“让你不要乱跑你偏不听,山中这里一个坑,那里一条蛇……”
贾平安这么一说,李姣顿时低头看去,觉得处处都是危机。
贾平安突然问道:“前面那个像是绳子般的东西是什么?怎么扭来扭去的在爬……”
“啊!”
李姣尖叫着跑到了贾平安的身后瑟瑟抖。
嗬嗬嗬……
安逸不?
回到篝火旁,贾平安拿出灌满的水囊递给她,“喝吧。”
包袱打开,里面有十余张饼,还有些咸菜和肉干。因为这趟沿途都有城池,所以贾平安没带炒面。
把饼放在边上烤,烤的热乎乎的颇为好吃。
一人一张饼,接着便是烤狼腿。
狼腿的肉颇为粗糙,而且腥味也重。后世这一代压根就没听说过狼的消息,据闻是灭绝了。可此刻却在山沟沟里遭遇,可见后世这一带的环境恶化到了什么程度。
贾平安用刀削了几片狼肉给李姣,李姣娇生惯养,只是闻到味道就想吐,摆手不吃。
“明日不知会遭遇什么,那些饼必须要留着,不吃明日就等着饿死!”
都什么时候了,还端着娇小姐的架子这样不吃,那样不喝。等要饿死了看你吃不吃,没水的时候连尿都得喝!
“吃!”
贾平安瞪眼。
“我吃不下去!”
李姣冷冷的道。
“断水的时候连尿都得喝,你特娘的以为这是在长安呢?”
贾平安冷冷的道:“不吃半夜我便走了。”
李姣此刻浑身酸痛,堪称是惊弓之鸟,闻言接过狼肉,大口大口的吃着,一边吃一边落泪。
好腥臭难吃的狼肉,这个贱人竟然逼着自己吃,呜呜呜!
吃完狼肉后,贾平安整理了一下篝火,就在火边打盹。
夜风凌冽,吹的人脊背冷,李姣只是迷迷糊糊的打盹,不时要看贾平安一眼,担心他把自己抛下。
黎明时她才睡了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悠悠醒来。
天色大亮,但贾平安却不见了,阿宝也不见了。
“贾平安!”
李姣咬牙切齿的道:“你死在外面别回来了!永远都别回来了!”
她本就长得绝色,生气的模样也能打动人。此刻叫骂,竟然颇为娇俏。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都半高了,贾平安这才回来。
他和阿宝浑身都是露水,但看着心情还好。
“你还知道回来呀!”
李姣怒了。
死鬼,你还知道回来呀!
贾平安自动把话转换成了这个,吩咐道:“收拾东西,马上走。”
他刚才出去转了一圈,试探了一下,并未遇到贼人。
二人一骑,缓缓踏上了归程。
呱呱!
一只老鸹在空中飞过,林子里有东西在奔跑,动静不小。前方……一条蛇正缓缓爬过山道。
“这不是好兆头!”
贾平安嘟囔着。
李姣坐在贾平安的身后,紧紧地抱着他,像筛糠般的抖动着。
贾平安等那条蛇过了之后,这才驱马前行。
有只大鸟在空中飞过,爪子上竟然有个东西。
风声鹤唳!
马蹄哒哒,贾平安拔出横刀,一边前行一边观察着左右。
“贾平安!”
李姣缩在他的身后颤声问道:“他们会不会在前面截杀咱们?”
“会。”
那些人一旦去打听了这里的山道情况,铁定会来蹲守他和李姣。
“那……那我们还是回去吧。”
李姣觉得贾平安一人带着自己前行就是送死。
回到昨夜的宿营地,反正贾平安能打猎,每日狩猎为生,直至皇帝派人来寻她。
到时候就勉强说贾平安有功……但这人脾气太臭,说有功还得暗示他对我心怀不轨……罢了,这般说他名声会臭。
贾平安勒马,缓缓到了边上的凹陷隐秘处,反手揽住李姣的腰,低声道:“莫要出声,不要动!”
两骑正在疾驰而来。
他们穿着昨日那伙贼人相同的衣裳,手中有横刀。
贾平安不怯他们二人,但担心他们会逃。
马蹄声渐渐近了,贾平安缓缓吸气,举起横刀……
人影闪过,横刀闪过……
战马疾驰时被这么一刀,马背上的贼人人头轻松被削落。
骤然生变,后面的贼人刚想喊叫,就被贾平安一刀背拍下马来。
这一系列动作快准狠,李姣没反应过来两个贼人就被贾平安干掉了。
不,一死一伤。
她站在阿宝的身侧,不敢看贾平安对那个贼人动刑,但哪怕是堵着嘴,那痛苦的声音依旧不绝于耳。
她伸手捂住了耳朵,绝美的脸上多了无奈。
“我说!”
问完话后,贾平安一刀了结了贼人,回来说道:“和我猜测的差不多,那些人不敢大批集结于此地,所以外面留了百余人来截杀咱们。”
李姣心中一喜,可转念一想不对,“可我们只有两个人,不是对手。”
“不,只有一人。”贾平安看了她一眼,“你只是个累赘!”
这人果然嘴臭,也不知和谁学的!
李姣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我们马上走!”
“什么?”
李姣不敢相信的道:“他们在外面堵着咱们,为何还要硬闯?”
贾平安牵着阿宝,淡淡的道:“因为包东和周欧他们定然已经联系了当地的折冲府。最近的折冲府距离此处三十余里,包东他们快马而去,连夜赶路的话,应当要到了。若是我不出击,没有动静他们如何寻觅?”
李姣要抓狂了,“这只是你的揣测,若是不准呢?”
贾平安沉默,良久说道:“不准就把你交给他们,换取我的命。”
李姣咬牙切齿的在他的身后握拳,又担心捶痛了他会引来报复。女子的本能复苏,伸手一拧。
嘶!
贾平安骂道:“松手!”
李姣松开手,不解恨的道:“怎么就有你这等狠心的人。”
“你不肯说自己的身份和此行的目的,我为何要拼命保护你?”
这次轮到李姣沉默了。
当前方出现了几个贼人时,贾平安驱马冲了过去。
没有任何悬念,这些贼人被贾平安斩杀两个,其他人开始逃命。
“他们在此!”
“来人呐!贾平安和那个女人在此!”
李姣的面色变了。
前方出现了数十贼人,贾平安竟然在加速冲……
“你疯了!”
“停住!停住!”
这人竟然疯了……李姣炸裂了,“我说,我说……我是长孙无忌的私生女……”
轰!
贾平安的脑海里嗡的一声。
李姣竟然是长孙无忌的私生女,为何姓李?
“我阿娘姓李。”
“我此行洛阳……啊!”
贾平安猛地勒马,阿宝人立而起。
李姣觉得自己一直在往下滑,双腿甚至都挂在了马屁股后面,全凭着抱住贾平安的腰这才没摔下来。
你欺负我!
“你一直在欺负我!”
李姣咒骂着。
“在我的身后站好!”
贾平安下马,这里狭窄,他一人站在前方,竟然颇有些一夫当关的意思。
贼人冲了过来,双方开始厮杀。
贾平安一刀砍死一个贼人,后续的又涌了上来……
他一刀接着一刀,渐渐的喘息了起来。
李姣越退越远。
那么多人,贾平安哪里是对手?
我要不要逃跑?
她回身看看。
“杀了他!”
贼人的头目在喊,“冲上去,谁若是退却,耶耶亲手活剥了他!”
贼人呼啸着,前赴后继的在冲杀。
地面全是血水,行动不便。贾平安的腿被长刀掠过,他单膝跪在地上。贼人狂喜过望,挥动长刀,竟然是想一刀枭。
“贾平安!”
李姣不知怎地,竟然跌跌撞撞的跑回来了,她喊道:“别杀他!别杀他!我跟你们走!”
贾平安低头弯腰,长刀从头顶掠过。贼人正在懊恼,却觉得双腿剧痛,整个人矮了一截……
“啊!”
惨叫声分贝之高,贾平安只觉得耳朵都在嗡嗡作响。
他喘息着,眼中全是平静。
他以刀杵地,缓缓站了起来。
“他受伤了,快!快些上去斩杀了他!斩杀了贾平安,赏十万钱!”
贼人们轰动了。
十万钱啊!
十万钱能让一户人从贫家变成富豪。
贼人上来了。
所谓趁他病,要他命,加上重赏的加持,贼人疯狂了。
娘的!
我托大了啊!
可此刻却再无遁逃的机会。
包东,雷洪……还有周欧!
贾平安不断砍杀,渐渐的喘息声就像是拉风箱般的。
啪!
他再度单膝跪下,大腿受伤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痛。
他猛地力,可竟然没站起来。
“杀!”
贼人上来了。
身前已经堆积了二十余具尸骸,贾平安低头避开这一刀。他用力的喘息着,就像是个哮喘病人,汗水从头上滑落,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挥刀斩杀了当前的贼人,再度力……
“站起来啊!”
李姣喊道。
可贾平安已经脱力了。
贼人不间断的冲杀,不给他喘息之机,让他耗尽了力气。
一个贼人冲上来,贾平安避开一刀,就这么跪着扑倒了他,喘息着一刀杀了此人。
贾平安此刻浑身浴血,连脸上都是如此。
李姣见他起不来了,含泪道:“别杀他,我跟你们走!”
既然无法逃脱厄运,那么就接受它,这是母亲的教导。她本是长孙无忌在外面一夜风流的产物,母亲是个舞姬,生下她后,长孙家派来个管事,给她们母女安排了一个小小的院落,又有几个婢女和男仆。
母亲对她极好,因为不差钱,有长孙家的仆役在,所以她从小堪称是娇生惯养。可在她十三岁时,母亲去了长孙家,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她问了那些人,都含糊以对。
这么一个大活人啊!
李姣痛哭失声,为自己的命运,也是为了今日的惨烈。
对面的头领冷笑道:“早知如此,何必遭罪!所谓的名将,也经不起连续冲杀,砍了他的头颅回去庆功!”
李姣跑着过来,贼人也在跑过来……走到了贾平安的身后时,李姣微微福身,“多谢你了。”
她此刻把所有的埋怨都抛开了。
怎么……
她听到了声音。
呼哧!呼哧!
一只手动了一下,接着撑住了尸骸。
贾平安撑着尸骸,身体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回头看了李姣一眼。
这一眼平静。
“回去!”
贾平安举起了横刀。
贼人领恼羞成怒,“双拳难敌四手,我今日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贾平安抹了一把脸,微笑道:“你觉着自己人多……”
对面还剩下四十余人,围杀他绰绰有余!
“让你看看我的人!”
贾平安举起左手,鲜血从手上不断的往下滑。
“我的人何在?”
左侧的山坡上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众人不禁看去。
山坡上的枝叶在剧烈摇晃,好似有无数兽类在狂奔。
贼人领张开嘴……
这是什么?
眼看着就能杀了贾平安,随后拿住李姣,可这是什么?
一把横刀突兀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接着便是一个军士。
他往下看了一眼,止步回身,狂喜喊道:“武阳公在此!”
无数将士从山坡上冲了出来。
贾平安平静的问道:“谁的人多?”
“是……是府兵!”
贼人领面色大变,“撤!跑啊!”
数百府兵冲了下来,随即展开追杀。
贾平安以刀杵地,看着包东和雷洪走过来,颔道:“干的不错!”
他们从贼人的手中杀出重围,随即去寻找折冲府,看看通红的眼睛,这分明就是一夜未睡。
“武阳公!”
雷洪见他浑身浴血,身上多处口子,急忙叫人来给贾平安处置伤口。
还好,腿上的那道伤口不深,贾平安觉得一瘸一拐的几日也还行。但小腹那一刀却令人触目心惊。
看似浅,可若是再进一些,小腹就会被剖开。
李姣在边上看着这一切,突然转过头去,呸了一声。
贾平安脱去裤子,只着亵裤,大腿上有一道口子,难怪当时他站不住。
处置了伤口,贾平安随即问了情况。
一个矮墩健壮的校尉上前,目光狐疑的拱手,“折冲都尉马进见过武阳公。敢问武阳公此行去何处?可有朝中的敕令?”
贾平安从包袱里拿出了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以及此行的通关文书。
马进仔细查验后,看了李姣一眼,“昨日包东二人去寻了下官,说是武阳公被截杀,下官此次出击并无军令,回头还请武阳公为下官证明。”
大唐府兵不能随便出击,没有令,出击就是谋反。
贾平安应了,随即就征用了这支军队。
“怕是不好办。”
马进苦笑道:“此次出击就是违命,若是跟着武阳公去东都,下官怕是要被弄到西南去。”
“安心。”
贾平安此刻正在腹诽李治,既然让我护送长孙无忌的私生女去洛阳,那么路上被截杀就该能预见到。竟然只给了数十军士,是想让我去送死?
一行人出了山道,就见一队骑兵正从洛阳方向而来。见到贾平安后,为的将领勒马,战马轻松原地转了一个圈,把力量卸去。
“武阳公!”
将领下马,见贾平安身上有包扎,就单膝跪下,“下官陈英,奉命从长安而来,一路护送武阳公。可在路上却遇到了麻烦。今日刚到此处,就听闻了武阳公被截杀的消息,我等分开去寻……来人,去寻他们回来。”
陈英低头,“下官罪不可赦!”
出来就遇到了麻烦……
“什么麻烦?”
贾平安冷着脸。
陈英羞愧难当,说道:“在渭南时,道路突然崩塌,咱们是骑兵,没法通过,只能等了几日,否则……”
有这般巧?
贾平安冷笑,“这是故意的!”
但他能说什么?
李治前脚安排他来洛阳,后脚派了骑兵保护。
老子差点归位了啊!
贾平安指着马进说道:“多亏了马进,回头我写了奏疏,你令人送到长安去。”
这是要禀告此事,外加为马进表功。
马进咧嘴笑了:“多谢武阳公!”
贾平安走到了李姣的身前,低声道:“长孙无忌的私生女,为何去洛阳?别告诉我你去扫墓!”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长孙无忌是洛阳人,但扫墓也轮不到一个私生女。
李姣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还冷哼一声,“我不知晓。”
娘的!
贾平安低声骂道:“早知道当时就把你丢在哪里,耶耶去哪不快活?”
李姣别过脸去,“你只管丢!”
呵!女人!
贾平安回身吩咐道:“给她弄一匹马。”
他回身恶意一笑,“好好学,这一路到洛阳,够你成为一个优秀的骑士。”
李姣炸了,“贾平安!”
你特娘的就是贾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