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瘟疫区,是以沿海的好几座小城为中心,囊括方圆数百里,直达海边。至于海边渔村,早就尽殁了。
众人第一个抵达的小城叫靖海城,也是个没有城墙的。一路直达,老远就看到有许多和尚挨家挨户地给人送粮,玉麟也带着一批人跟和尚们一起,在给居民验毒什么的。
薛牧看得不明所以,飞奔过去扯着玉麟问:“现在什么情况?”
“薛兄也来了?”玉麟看了眼薛牧的人马,叹道:“这里的居民都有感染之虞,所以不能撤离到安全境内,只能留下,也被限制足不出户。无咎寺的和尚们每日来送粮,同时验毒,现有感染的便移送城郊隔离。”
薛牧点点头,听着还有些粗糙,但此世能有这样的隔离意识还是让他颇为意外的,不知道是无咎寺的水平还是医仙子的意见,总而言之医疗上的见识真的很不错。他这个来自现代的,由于并不专业,也想不出更优良的方案了。也
难怪鹭州城内还能歌舞升平。
玉麟又道:“能来做我们现在这种事的也都要有一定的修行,还得预先服下医仙子的药,否则自己被染上不是闹着玩的。好几座城呢,加起来也是大几十万人口了,无咎寺的和尚实在是应付得捉襟见肘,薛兄提议让我们组织人手过来帮助,很有意义,如今石磊冷青石他们都在其他城里做这件事。”
“呃,那祝辰瑶呢?”
玉麟赞叹道:“祝师妹在隔离区内帮医仙子救人,往日也看不出她有这等胆色。”
薛牧愣了愣,倒也有些意外,又问:“医仙子在哪,我有事找她。”“
看见那片佛光了么?”玉麟往南一指:“往南十里郊外,有无咎寺的分寺所在,染毒者基本都集中在那里,佛光便是无咎寺僧人结阵施术,阻止疫病流出。医仙子祝师妹等人也在里面,治病救人。”薛
牧抬头看看那片佛光,也没心思多寒暄,正要带着妹子们离去,玉麟却忽然喊住他:“薛兄等等。”薛
牧讶然:“怎么?”
玉麟犹豫了一阵,拉着薛牧走了几步转到街角,低声道:“有传言,此毒与你所修之毒相合,是真是假?”
薛牧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若是真,你也觉得是我干的么?”他
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不光是因为被冤枉的恶心,而是这种恶名传出去的话,星月宗好不容易有点洗白的趋势瞬间就没了,反而千夫所指。好端端的形势,可能急转直下,变得比他刚穿越那会儿群雄并起摘星射月的时候还糟糕。玉
麟摇摇头:“贫道自然不会这么想,但别人可就……薛兄,贫道来了这里才知道此事,是因为元钟大师压了下来没传出去,只在疫区内流传。可如今无数武者都来了此地,他们既然听到了,难免扩散出去,元钟大师也不可能压得住的。好在眼下还没来得及传到外面,尚有机会洗清,你可得找个办法自辩。”
这回岳小婵她们都知道薛牧为什么这么紧张了,神色也全都变得很难看。
这种事,怎么自辩啊!薛
牧深吸一口气:“走,先找萧轻芜。”元
钟既然会压制流言,他自己就更不可能多嘴去传。那么会传播开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当初萧轻芜跟元钟说的时候就有旁人在场听见,二是萧轻芜另外传出去的。
若是第一种还正常,没什么好说的。若是第二种,那萧轻芜这态度就值得商榷了。
很快到了寺院,柔和的佛光笼罩全寺,稍微靠近就能感受到驱邪逐秽的威能在其中。薛牧现自己这种以修毒为基础的,被这种佛光照到,肌肤居然会有点微微刺痛之感,体内毒气流转也开始滞涩。薛
牧心中微凛,这种玄幻的克制方式有点讨厌,毒功果然不是什么好修行。
但他此刻无心深究,对守门的和尚亮了六扇门牌子。
“原来是六扇门金牌捕头。”和尚很是客气地递过几粒药:“诸位进去前,得先服药,否则危险。”薛
牧接了药给妹子们分了,自己作势吞药,实际把药拢进了袖子里。
别人怕染毒,他才不怕呢,多半就是他自己的毒,留着药研究一下才是真的。进
了寺门,就看到偌大的寺院密密麻麻躺满了人,呻吟声叹息声此起彼伏,很多人身上都有红色斑点,倒是闻不到什么异味,笼罩全境的佛光能驱逐秽气,自然也能驱逐腥臭。有
不少和尚尼姑在给人喂药,其中祝辰瑶的身影最是夺目。在
这种愁云惨淡的地方,全是病人、和尚、尼姑,这一个超级大美人俏生生的站在那里,轻声抚慰,那光彩真是炫目无比,直如九天玄女下凡。薛牧清晰地听见她附近的病人千恩万谢:“仙子真是菩萨一般的人物……”无
数病人看着祝辰瑶的眼神都透着感激和爱慕,甚至有些和尚都不能免俗。敢
情还是来出风头的,否则来救病人穿这么漂亮干嘛……
薛牧叹了口气,也罢,就算是为了出风头赚声望,总归是冒着感染的危险在治病救人,若是天下人都用这种方式博眼球的话,那是好事才对。祝
辰瑶也看见了薛牧一行,她微微一怔,快速走上前,低声道:“薛牧,这事不是你做的吧?”薛
牧自知当初给她留的印象可不是好人,她反倒未必有玉麟那样相信自己,他对此倒是觉得理所当然,于是道:“如果是呢?”祝
辰瑶深深吸了口气:“如果是,那么薛牧,你我恩断义绝。”说
完直接转身,不再多言。
侍立在薛牧身边的卓青青大怒,正要说什么,薛牧摆摆手止住她的作。继而偏着脑袋看着祝辰瑶的背影,哑然失笑:“这家伙……忽然可爱了起来。”
旁边岳小婵气道:“你犯贱吗?”
薛牧笑道:“小毛病多,但底线在,这样的人很真实。其实……”
他说了一半,后半句话忍着吞了回去。他想说的是,其实这样的人,是真正的正常人,比他身边的很多妹子都更真实。当然这话如果说出来那才叫真犯贱呢,他才没这么蠢。
怕妹子们追问,薛牧随手拉住一个路过的和尚问道:“医仙子何在?”
和尚看看薛牧的腰牌,也回答得很老实:“后院的药圃。”薛
牧便直接绕过前厅,直奔后院而去。
这个寺院也很大,无数殿堂,无数僧房,此刻也都挤满了人,一路经过看去,粗略数数很可能病人近万。这里还只是一处隔离区,可想而知无咎寺被折腾了这么久并不是没有理由。好
不容易穿过无数建筑,终于抵达后方院落。这里倒是没有人了,喧闹拥挤的氛围忽然就安静了下来,仿佛被一条小小的后门隔出了一片人间净土。
院子里有一片小小的药圃,看上去是新移植的,土壤有新翻的痕迹。各种不知名的药花药草茂盛生长着,风中传来清淡的芬芳。一
名穿着淡绿色衣裳的少女,安静地站在药圃边,低头看着药草沉思着什么。她的身形瘦削纤弱,看似风一吹就要倒,脸庞也带着不自然的苍白,眼神迷茫,又带着些伤感和悲悯的意味。柔
弱,萧索,明明活生生地站在那里,却让薛牧仿佛看见了墙边的一朵在风雨中飘摇着的、随时可能凋零的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