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分,孙策带着部下悄悄离开了丁家。
在丁家休息了半夜,饱餐一顿,又洗了个热水澡,小憩了两个时辰,却没时间好好睡一觉。一来孙策对丁家不放心,二来孙坚那边遇到了麻烦。
袁谭了疯,连续猛攻两天一夜,孙坚支撑不住了,一天之内丢了三个大营,损失有多大,还有没有信心坚持,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孙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必须赶去看看。他不担心孙坚损失大——这也许不是坏事——但他不能看着孙坚阵亡。以孙坚的性格,这种危险时刻存在。身先士卒固然能激励士气,但阵亡率太高。
不知不觉,正月已经过去,如今已是二月初十,明月未满,却能看得清灰白色的路面。孙策子丑之交出,趁着月色赶路,到达武唐亭,新月正好落山,天地之间一片漆黑。
潜伏在附近的斥候赶来接应,报告了最新情况。
袁谭今夜没有攻击,但他也没闲着。他命人将攻克的三个大营进行改造,围着孙坚仅剩的两个营建了两道营栅,挖了营堑,将孙坚困在里面。现在工程基本完工,只有西侧可以出入,袁谭的大营就在那里。至于孙坚的情况,斥候也不清楚,四面都是袁军,他们根本进不去。
孙策看着斥候画的示意图,搓了搓被夜风吹得僵硬的脸。“照这么说,袁军也是两天两夜没休息了?”
“是的,不过他们人多,可以轮流休息,比征东将军的情况应该好很多。”
孙策没有再说什么。就算能够轮流休息,外面打得热火朝天,也没人能安睡。况且袁谭是攻,孙坚是守,攻守必然要付出更大的代价,袁谭的情况也许会比孙坚好一点,却也好不到哪儿去。如果考虑到袁谭领的是郡兵,孙坚领的是征战多年的精锐,双方出身不同带来的官兵关系差异,说不定袁谭的部下比孙坚的部下更疲惫。
当然,不管是不是精锐,连续两夜没能好好睡觉,绝大部分人都会感到疲惫。这一点,孙策自己深有体会。前天夜里与满宠聊了一夜,昨天白天还在马背上打了一会儿盹,晚上又特地洗了个热水澡,还趁着丁家准备的时候小睡了一会儿,他依然觉得疲惫,精神状态不如其他人。
“有斥候吗?”
“有,我留意了一下,这个方向大概有三队,每队十骑。”那斥候笑道,带着一丝不屑。“不过这时候估计都找地方睡觉去了,子时一过就没看见他们。”
孙策仔细盘算了一下,叫来马超,把自己打算袭营的计划告诉他。马超听完孙策的分析,眨巴了几次眼睛。“将军,你真能算,袭个营也能算得这么细,佩服,佩服。”
孙策也笑了。“孟起,你比以前沉稳多了,居然能听我说完。”
马超哈哈一笑,摸摸鼻子。“将军,这一次你不会再自己冲阵吧?要我说啊,这冲阵和比武还不太一样,很讲究临场挥,第一次上阵的人能把本事挥出三成就不错了。你上次冲阵要是带着我,我保证文丑跑不掉,当场就结果了他。”
“行,这次让你冲阵。”
“真的?”马超的眼睛顿时瞪得溜圆。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孙策笑眯眯地说道:“我也想看看你马孟起冲阵有多厉害,能搅起多大的浪花。”
马超一拍胸膛,意气风。“将军,你就瞧好吧,我不把袁谭那小子的脑袋拧下来当虎子,我就不回西凉了,给你做一辈子的亲卫将。”
站在一旁的郭援阴阳怪气地说道:“原来你一直想回西凉啊,怪不得出工不出力。”
“我……”马超语塞,飞脚猛踹,郭援早有准备,一扭腰,闪在一旁。马超说道:“将军,你什么都好,就是身边的人太杂,既有真正的英雄好汉,也有不成器的世家子,贼窝里出来的贱坯……”
郭援和谢广隆蹲在一旁笑。孙策摆摆手,打断了马超,指指牛车上的火炬。“看到没有,那些都是为你准备的。这次杀人不是重点,你想办法给我找到袁谭的辎重营,放火烧了。”
马超从小就在军营长大,当然知道如何找辎重营。辎重营通常都在大营中央,与中军大营相邻,因为进出物资多,所以道路比一般的营垒之间宽敞。为了运输方便,不是建在路边就是建在水边,至少会有直接相通的道路。
可是他很失望。“不杀袁谭?”
“能杀就杀,不能杀就算,不勉强。你真把他的辎重营烧了,他就算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
马超想了想,有点勉强的答应了。
孙策将任务安排妥当,又让将士们休息了一会儿。掐准了时间,乘着夜色最浓的时候向袁谭的大营进。马超带着一百西凉骑士在前,兴冲冲地杀向袁谭的大营,孙策领着白毦士跟在后面,带着从丁家借来的三十多辆牛车。牛车上装满了煮好的饭和肉,还有一些盐和药物。丁家的几千枝备用箭矢也被他借来了,虽然杯水车薪,聊胜于无。
二十里路,对骑兵来说只是小半个时辰,这还是刻意控制速度的结果,既要确保能尽可能快的赶到战场,又不能消耗太多马力,还要将袁谭反应的时间控制到最短,让他来不及应对。为了把握这个时间,孙策就像徐岳解方程一样,算了又算。
多算者胜,当马超赶到袁谭的大营外时,太阳刚刚出现在东方的地平线上,天空露出鱼肚白,大营露出了轮廓,却看不清人影,只看到点点火把。急促刺耳的铜锣声响起,将士们只知道有情况,却还没搞清什么情况,不少人冲出帐篷,却还没来得及列阵。
马超喜上眉梢,暗自赞了一声孙策挑选的时机妙至巅峰。袁谭的大营里一片混乱,正是突击的好机会。他一边从奔驰的备马上跳到战马背上,一边举起了手中的长矛,大喝一声:“吹号,随我冲锋。”
传兵令举起了手中的牛角号,运足丹田之气,呜呜吹响,浑厚的号角声在夜色中传出很远,即使是急促的铜锣声也无法掩盖。
庞德等人纷纷换马。这些来自西凉的精锐骑士骑术精湛,可以在奔驰的战马上完成换乘,他们将备马的马缰系在战马的马鞍上,腾出双手,拿起了长矛,拔出了战刀,张开了角弓,举起了盾牌,随着马超向袁谭的大营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