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项燕这种杀人如麻、杀人不眨眼的将军来说,他既然已经下令要杀刘邦三人,三人如果只是喊冤求饶,那他理都不会理。
他根本就瞧不起弱者。
刘信不喊冤,不求饶,反而居高临下,批评嘲讽项燕“是非不分、赏罚不明”。
他相信,指挥军队打仗,最重要的就是赏罚分明,这样才能激励人人争先立功、遵守军纪。
对于一个统帅几十万大军的将军而言,项燕或许可以藐视任何辱骂,却不愿意被说“是非不分、赏罚不明”。
不过,刘信还是失算了。项燕还是静静地等着刺客的到来,对于他的话,却似乎充耳不闻。
刘信只能接着大声道:“本来有功的却被杀!丞相府的使者大人,请回禀丞相,大楚有这种是非不分、赏罚不明、滥杀无辜的将军,亡国不远!”
相府使者面色大变,扑通一声,跪倒在项燕面前,急道:“将军,小人万万不敢乱说,这小孩胆敢挑拨相府与将军的关系,更加该死,请将军再加严惩!”
项燕却冷冷喝令:“问他有什么功!”
刘信和刘邦、夏侯婴又被押回。再次面对项燕,刘信仍然是毫无惧色,道:“刺客之所以能够被这么快地抓到,完全是我们三人冒险配合我大楚军队之功!”
现场众人无不疑惑:你们明明是帮助刺客逃跑有罪,怎么反过来还有功了?
作为现代青年,刘信虽然本身文化水平不高,但在影视剧中,看过太多律师巧舌如簧、扭输为赢的例子。
一指夏侯婴,侃侃而谈:“我的这位夏侯叔叔,驾车技术之高,堪称世间少有。当日晚上,如果我们有心帮助刺客逃跑,以他的驾车技术,即使是我大楚精锐,要追上也不容易。当晚我们察觉刺客躲在车底,正是为了帮助大楚骑兵抓捕,夏侯婴叔叔这才假装不知,故意放慢车速,让大楚骑兵迅速追上!这,难道不是大功?”
项燕那摄人心魄的目光微微一动。旁边跟来的一个楚军,正是当晚参与追捕刺客的骑兵。打了个寒颤,连忙低头禀告:“当天晚上,他们的车驾速度开始确实极快,我们几乎追赶不上,后来是他们突然放慢速度,才被我们追上,迫使刺客现身!”
刘信暗喜,接道:“后来刺客再次胁迫夏侯婴叔叔驾车,夏侯婴叔叔本来宁死不从,只是为了防止刺客杀害我,才假装答应,又趁刺客有伤,故意驾车颠簸,将刺客半途摔落,使得我大楚军队,能够再次迅速把刺客缉捕归案!这,难道不是再次立功?”
项燕没有说话。他身边的一个裨将,领会他的意思,冷冷问夏侯婴:“如果是你故意驾车颠簸摔下刺客,那么你为何急着赶到沛县,把马车卖了,却不报告?”
夏侯婴此时不知如何回答,刘信正要帮他把话圆上,一直面如土色、哑口无言的刘邦,终于说话了。
刘信看到,自己的三叔、未来的大汉天子,此时双腿仍然止不住地颤抖,说话时,喉咙也有些发颤。
不过,他毕竟还是被刘信的表现所鼓舞,开始回复一点胆略和信心,急中生智,帮助夏侯婴找到了理由:“长。。。。。。长官,夏侯婴不太会说话,我代他说。他回沛县,是因为沛县有我大楚的县衙和大军。他卖掉马车,是。。。。。。。”
刘信道:“是因为多方面的考虑。夏侯婴叔叔被刺客必欲杀之而后快,所以必须保护自己,卖掉马车才能免得被刺客追杀。
他还打算用这些卖车的钱,来团结沛县像王陵大哥这样的英雄好汉,大家一起来协助官府追捕刺客!这,又是一功!”
裨将追问:“那他为什么不马上报官?”
刘信道:“马上报官?嘿嘿,这位将军,你居然还好意思问为什么不马上报官?”
裨将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我在问你,你怎么反过来问我了?怎么好像倒是我问了一个很不应该问的问题似的?
他却不知,刘信此时还来不及想好理由,因此只能先这样倒过来问他,让大家都觉得他问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这样大家才不会追着问刘信的答案,刘信才有时间想出理由。
果然,裨将没有继续追问,刘信略微思考,便又找到辩解的角度:“各位难道还不明白吗?我们和夏侯婴叔叔怎么敢立即报官、怎么敢随便报官!”
现场众人,还是不明所以,都看着他。就连项燕,也等着他说出答案。
刘邦也是怔怔地看着自己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侄子:这真的还是我的那个蠢侄子吗?怎么这么有胆,这么会说?
刘信摇了摇头,装出无奈的样子,叹口气:“哎!这么明显的道理,居然还要我这个小孩子来解释!”
他一挺胸,外表虽然是个小孩,神态却睥睨现场所有人:“项燕将军本是楚国柱石!没有将军,秦军早就长驱直入,大楚早就危险!秦国为了吞并大楚,简直是不择手段、极其卑劣!除了派来刺客,还会千方百计收买利用我们大楚的官员!”
他盯着那位裨将,道:“你难道也不想一想,胆敢行刺项将军的刺客,居然还能够成功逃脱,这怎么离得开内奸的协助?难道我们的官府、我们的军队中,就没有其他被秦国收买、和刺客勾结的人?”
裨将还没说话,项燕的粗眉,却已经不为人察觉地微微一动。
刘信虽然是个孩子,但所说的话,却完全契合他内心的怀疑。
刺客居然能够靠近他,在刺杀他失败后,又能于重重围困中一度成功逃脱。
这使得项燕坚信,自己的军中,已经混入秦国的奸细。
甚至,不排除是相府那边的人;不排除,这件事还与相府有关!
刘信还要再说,项燕终于微微一抬手,制止了他。
项燕目光如电,一扫裨将:“刺客怎么还没追回?”
裨将正要说话,门外一声急报。刚刚派出去追回刺客的楚军,已经回来报告:“刺客已经被大王的使者带走!”
这个大王,指的自然就是楚王;大王的使者,那自然是比相府使者、项燕部下更有权势的存在。
刘信心道:项燕,相府,楚王,这关系,真的很复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