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二叔就撑船,朝着河对岸过去。
天色尚早,河中央还有白雾……
眼看着二叔逐渐消失在视野中,我才转身,匆匆的回家。
到了家门口,我冷不丁的想到谢小花,又打了个寒噤。
推门进了屋,我反手关上门。
冷风灌不进来,稍微暖了点儿……
右侧,却传来一个冷冰冰的视线。
我猛地的摸向腰间卜刀,警惕的看向右边儿。
卧房门前,罗阴婆的老鸡正盯着我看!
我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松了口气。
我去厨房装了小半碗米,又给老鸡打了一碗水。
不过它却嫌弃的走开,压根就不搭理我……
我心头无奈,也不知道罗阴婆平时喂它啥,就准备先睡一觉再说。
一进屋,床头的大黑木箱,就让我心头猛跳了一下。
好奇压下来了困意,我走至近前,将箱盖打开。
箱内右侧是一排黑陶人,其惟妙惟肖,就像是婴儿一样……
左边摆着一杆称,尖锐精巧的剪刀,一柄锋利的匕首,灰扑扑的手套,最下面是一套黑漆漆的皮袄子,以及很多我叫不上名字的小物件。
在左侧最边缘的箱壁上,夹着一本书。
我将书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封面上写着《阴生九术》……
下意识的我翻开了第一页,其上的小字就像是往我脑子里钻一样,我喃喃念出了声。
“产婴灵,避阳关,胎足月,赋诲名,十二月,香烛贡,接阴生……”
开始我嗓音正常,可过了半,语调就尖细起来,就像是个老妪唱山谣一样。
我猛地盖上了书页,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脑仁生疼,那段话在脑子里头不停的回荡。
我用力砸了砸自己额头,昏昏沉沉的就倒了下去。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屋内满是刺目的阳光,我脑子也清明多了,没那么困倦。
手里还攥着阴生九术,老鸡则是蹲在床头,盯着我看着。
犹疑了一下,我靠坐在床头,再一次翻开了书。
罗阴婆的手艺再怪我也得学,不能让她死不瞑目……
这一次,我脑袋不疼了,阴生九术的前两页都是口诀,并不复杂,很好记。
后面则是接阴的方式,以及忌讳……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我看了一大半内容,大致晓得接阴是怎么一回事儿。
吐了口浊气,我将书放回箱子里,准备先消化消化。
不知不觉的,阳光都没了,屋外竟然已经天黑了……
我愣住半晌,顿觉有几分不安。
一天了……二叔怎么也还没回来?
想到我爹和罗阴婆在码头出事儿,我顿时就坐立不安。
水里头有害我的东西,我娘又阴魂不散,村里还有个凶煞的讨死狗……
我怕二叔出事儿,就想去码头看看情况。
结果刚出卧房,我就被吓了一跳!
我家门槛外头,竟坐着个人……
那人头顶着黑布帽子,一身黑漆漆的缎子衣,裤腿儿像是纸片。
他手边提着个泛黄的竹制饭屉子,像是在发呆。
我登时就头皮发麻,蹭的一下抽出来了腰间的卜刀!
这不正是那个给我送钱的讨死狗吗?!
果然,我们一回家,他就来找我了!
与此同时,那人慢吞吞的站起身,回过头来。
他脸苍白铁青,眼圈漆黑,狭长的眼睛瘆人无比。
他勾起嘴角,忽然笑了笑。
我身上的鸡皮疙瘩都掉下来了……
他干巴巴道:“给你的钱,咋不去买口好棺材?要教那些牲口抢去?”
我额头上的汗珠往下流……
浑身紧绷,我声音粗重道:“你的钱我不要……我爹……也不认识你!”
讨死狗愣了一下,他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他将却将那饭屉子啪的一下扔到了地上。
再接着,他就皮笑肉不笑的往院外走去。
夜黑的瘆人,月光更是冷寂的瘆人。
不多时,讨死狗就消失不见了踪影。
我呆呆站了好久。
他就这么走了?
我还以为,我不要他东西,他得直接抢我东西……
回想起何鬼婆的叮嘱,我稍松了口气。
瞅了一眼讨死狗丢下的饭屉子。
这会儿饭屉子被摔开了。
里头露出来的,竟然是两条小臂长短的大黄鱼!
月光照射下,大黄鱼反射着黄澄澄的光。
我呆住了半晌,我爹要一条大黄鱼请先生,这竟然是两条!
可却不敢去碰……
屋里头我待不下去了,这一夜还长,天知道讨死狗会不会回来。
我匆匆的跨过门槛,朝着码头上走去。
夜黑的吓人,我走的速度也很快。
可我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
心头对二叔的担忧也越来越强……
我生怕他出点儿什么意外……
远眺码头,那边火把通明,分明有不少人!
我一个激灵,拔腿就开始狂奔!
等我冲到码头前边儿,一眼瞧见的却是冯大根,以及在村口抢了我钱的人!
他们低头围成了一圈,即便是我来了,都没人看我。
我还看到了二叔,他正在水边拿着鞋子往外倒水呢……
二叔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上来。
我一个激灵,顺势看了冯大根他们围着的地方。
地面是五具残破不堪的尸身。
有的尸体少了半个脑袋,有的则是缺胳膊少腿儿。
“阴阳,你啷个跑出来了?!”二叔语气严厉,喊了我一声。
我赶紧到了二叔跟前,我压着声音说,我看他一白天都没回来,怕他出事……
二叔吐了口痰,低声骂了句:“能出什么事?撑船撑了一半,水面上遇到这几个蠢驴,非拦着我,要我捞尸和赔钱,不然就不让我过去,被他们拖了一天,刚捞完人,还没去找何鬼婆呢。”
说着,二叔就喊我不要在码头上待着,回家去睡觉,他现在再过河去。
我不安的抓住二叔的小臂,和他说了讨死狗已经来过的事情。
当即,二叔的脸色就是一变。
他额头上也冒了不少汗,让我回家去把那个饭屉子丢出去,不能让死人钱在家里过夜,不然就成了自个儿的了。
他赶紧去把何鬼婆叫回来,不然这事态,我们控制不住。
说完,二叔不由分说的就跳上了船。
不多大会儿,他就消失不见……
我在码头上杵了一会儿。
冯大根等人时不时的瞅我,眼神很不善,还有贪婪。
我怕他们又抢我,这回我身上有两条小黄鱼……
于是我匆匆下了码头,又火急火燎的回了家。
我心想着等会儿得拿个竹竿挑着扔那个饭屉子,不敢用手碰。
半盏茶的功夫,又到了家门口。
结果我家门前,却站着另一个人,来回焦急的踱步。
他约莫五六十岁,脸上皱巴巴的,常年下水,他眼珠子发黄。
这不是别人,正是我们李家村的村长。
而且门槛前头的饭屉子,竟然不见了……
我心下一惊。
不过村长手里没东西,应该不是他拿的?
是讨死狗看我走了,就将饭屉子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