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洛水一路向南,天边有晨曦升起,柴天诺微愣,驿道两旁密密麻麻皆是人,应在天色浓重时便到了。
大祭酒、山长、院长,国子监职员生员全到了,中书令尚书令大将军与诸多大臣也在,更有无数百姓相送。
再远,还有左右监门卫儿郎持军礼静立。
洛阳便是个到处都是窟窿的喇叭,不是关乎重要之事,必然传的人尽皆知。
看着沉默的诸位,柴天诺眼眶有些热,于马上拱手,大声道:
“诸位老大人诸位同僚,诸位父老乡亲,此去悠远,盼有再见之日,柴天诺,告辞!”
“柴太保,一路走好!”
吼声震天,赤红胭脂兔如闪电奔向远处,一骑绝尘。
出京畿入直隶,柴天诺沿当年来时道路寻去,想要看看,能否找到那簇来生果。
可一路望去,原本荒芜大地如今处处良田,规整屋舍成片,在驿道旁形成一个个村落,早起农人三三两两走向田间地头,与往日荒芜大相径庭。
“着实有些沧海桑田的感觉。”
柴天诺摇头,柴蛮儿笑着说:
“夫君,当年从韶音入京,一路上我可挣了不少大子儿!”
想想当年的拮据,柴天诺也笑了,几年时间,人和物的变化太大了。
马疾驰,与一顶相向而行的轿子差点相撞。
双方驻足,柴天诺看到轿子上有钦天监的标记,细打量,抬轿人是两位观星士,而守在轿子旁的,则是三位鸣蝉。
柴天诺惊奇,能让钦天监出动三位占星师相伴,这派头可不小。
“太保大人好。”
三位占星师躬身行礼,柴天诺叉手回礼,望着轿子好奇的问:
“这是监内哪位大师出行?”
话音未落轿帘便被掀开,一妇人走出,朝柴天诺深深行礼,身后还跟着个穿宝蓝道袍,两岁大小道童。
道童儿有点怕生,紧贴妇人而立,偏着头小心望向柴天诺,眼中尽是好奇。
身无半点活人气息,柴天诺立时明白妇人和道童来历,原来,是那一对活尸母子。
“莫要多礼,这是拜祭归来?”
柴天诺抬手虚托,真气轻轻托起妇人,香烛气息浓重,应是不差。
“嗯,昨晚拜祭,这次归来有些迟了。”
妇人点头,柴天诺下马,俯下身子,看着小道童乌溜溜的大眼睛笑了:
“可有名字?”
“有,大监正阁下与他起了名字,随父姓李,名清风。”
柴天诺眉头翘,这名字,属实不小。
“钦天监生活可还适应?”
“柴大人放心,清风已被大监正收为弟子,不会亏待的。”
一占星师笑着说,柴天诺眉头再翘,能被老神仙收为弟子,这福分属实不小。
摸摸李清风的脑袋,柴天诺左手连掐,眉头忍不住连挑,了不得,这孩子以后的人生,相当不简单!
取一提篮果子与妇人,柴天诺轻点头:
“清风人生跌宕,你这做母亲的,不要受他人影响,能一直陪着他,便是最好。”
言罢,柴天诺拱手,上马离去。
三位占星师互相看了两眼,太保大人说的话,与大监正一般无二。
为首占星师招手,观星士抬起轿子行向洛阳。
一路疾行,赤红胭脂兔的速度越发惊人,五天时间便入了蜀凉行省,在曾经驻留过的小镇买了不少新刊印的书籍后,柴天诺直奔明阳府。
“夫君,可是要去府学?”
柴蛮儿扭头问,柴天诺摇头,面上带着一抹冷笑:
“不去府学,去府衙,某要与知府大人好生聊聊!”
入得明阳府,街道皆是熙熙攘攘人群,柴天诺从路人处打听到府衙去处,道谢后绕过街市寻一僻静小路行去。
“便是这里了,蛮儿稍等,我去去就来。”
柴天诺下马,柴蛮儿有些担忧的说:
“夫君,脾性需收着点,莫出事端,终是人命关天。”
“放心,不过稍作惩戒罢了。”
拍拍柴蛮儿的小手,柴天诺大步走向府衙。
“来者何人,这里是府衙,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值守乡兵阻拦,柴天诺亮出金印紫绶,什长分辨许久,猛地想起这东西的来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噫嘘唏,真的假的?!
“敢、敢问大人高姓大名?”
“姓柴,名天诺。”
柴天诺轻笑着说,什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祸事来了!
“某可入的?”
见什长发呆,柴天诺问。
“入、入得,大人请,大人请!”
什长反应过来紧忙躬身行礼,一卒子匆匆离去,柴天诺再笑,这是去通风报信啊。
跬步而行,柴天诺随什长从侧门入了府衙迎客厅,一六品同知迎出,大老远便行礼,歉疚的说:
“未知太保大人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莫来虚的,叫你们知府出来,某因何而来,想必你们也是明白。”
与官帽椅坐下,柴天诺接过侍从递上的清茶,抿一口,语气平静的说。
“真是不巧,知府大人刚刚出去,桃花汛将要到来,我家大人正在巡防堤坝。”
“太保大人,不若约个时间择日再见,您看如何?”
柴天诺望向同知,年岁不大,也就三十左右,待人不吭不卑,即便见到自己这个当朝一品也未有太多阿谀奉承,倒是与人不少好感。
“什么出身?”
“玄天二年,二甲第一名,进士出身。”
同知拱手,轻声道。
柴天诺忍不住上下打量几眼,二甲第一名,这含金量属实不低,认真讲,与进士及第那三位学识应该相差不大。
只可惜一个二甲分了层次,起点终究比不上一甲的进士及第。
“应是有学识的,为何撒谎?”
“饱读四书五经,便是为了说谎脸不红心不跳?”
柴天诺再饮茶,声音波澜不惊的问,同知脸上表情有些僵硬,欲要解释,却被柴天诺抬手阻止:
“想好再说,某的身份在这,容你胡言一次,岂能再二再三?”
同知额头渗出细密汗水,嘴唇蠕动,终是不敢再编瞎话。
“把知府叫出来,怎地也是正四品的大员,躲在二门外泥地里算怎么回事?”
柴天诺慢条斯理地说,同知身体一颤,拱手行礼后退离去,心中却是翻江倒海,这都能知晓,柴太保仙人之称不亏。
半柱香后,不惑之年的明阳府知府面色苍白的走了进来,见到柴天诺便深深行礼:
“明阳府知府寇名杰,拜见太保大人!”
“寇名杰,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