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片片雪花飘落,大地银装素裹,江上雪景更是至美。
老渔家并未歇息,咳嗽两声与舱中走出,俯身拿起舷边翠绿鱼竿,在船头点亮一盏油灯,抖抖身上蓑衣,缓缓坐了下来。
此时,天地间仿佛再无他物,只有江中微露灯光的乌篷船,和那如同画像般的老渔家。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柴天诺轻声语,此情此景,和诗意万般相像。
起身,仰头望着夜空纷纷扬扬洒落的片片凌花,柴天诺心有感悟,两年余未动的境界自然前行,无声无息间,已是元婴六重天。
叉手遥遥冲江边行礼,柴天诺转身离去。
雪越发大了,乌篷船,老渔家,皆被盖上一层厚厚的雪,静夜里,渐渐融入天地,消失不见。
跬步行于青山,天色渐亮,雪未停。
与山巅驻足,俯瞰大地,渺渺青烟随晨曦升起。
此地时节应为寒冬,但草木依旧翠绿,百花仍然绽放,白的雪,把五彩衬的更加鲜艳。
“难不成又是一个轮回世界,却为何,让我感觉如此温暖?”
看着雪花飘入掌心,又慢慢化成水痕,最终只留下丝丝凉意,柴天诺心中感觉有些温暖,又有些心颤。
“可能是因为,我要消失了吧。”
熟悉的声音响起,柴天诺惊喜回头,身穿黄裳绿裙的蛮儿,坐在飞岩看着他笑。
“蛮儿!”
柴天诺猛扑过去,把柴蛮儿紧紧搂在怀里,嗅着丝发里熟悉的味道,心肝肺齐颤,十余载过去,终相见!
道心颤动想要压住过于激动的心神,却被柴天诺一下抛开,与蛮儿相比,道境又算得了什么!
“夫君轻点,我踹不上气了!”
柴蛮儿呲牙列嘴的说,柴天诺赶忙松开双臂,却又在瞬间再次抱住,只是力量小了许多。
“便这般喜欢我?”
柴蛮儿眼睛笑成了弯月牙。
柴天诺点点头,一口吻了上去,许久才松开。
“坏人!”
柴蛮儿双颊染红,伏在柴天诺怀里再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远方。
“蛮儿,你刚才说的,是甚意思?”
激动过后,想起柴蛮儿刚才说的话,柴天诺心神慢慢绷紧。
柴蛮儿用脸颊蹭蹭柴天诺的胸口,轻声说:
“夫君,我要消失了。”
“……为什么?!”
柴天诺的声音干涉无比,心神震撼,更有莫大悲意与心中浮起。
“我是什么你清楚,便如画卷上的墨痕,时间久了,终会慢慢变淡,直至消失。”
“其实,我不想死。”
柴蛮儿使劲往柴天诺怀里拱了拱,声音有些颤抖的说。
“我不会让你死,哪怕自己死!”
柴天诺紧咬牙关说,暗中握紧的拳头已经迸出了血花。
眼前的蛮儿,便是在镜花界学习雪域三剑式时出现的分魂,如此长的时间过去了,仙界的蛮儿主体到底如何,柴天诺不敢想。
便如眼前蛮儿分魂当年所说,若是主体出了事,她便是唯一希望!
可如今眼前蛮儿也要消失,柴天诺但觉有些喘不动气,心中只有一个念想,便是自己身死道消,也要保住蛮儿!
“没有办法。”
伸手环住柴天诺脖颈,蛮儿笑着说,眼中却有泪水滑落。
“当年想的太好,如今看来,我终究不过是个分魂,主体也不过是他人第二元神滋生的魂魄,能在你身边相伴十几年,已经很满足了。”
“我不满足!”
柴天诺搂着柴蛮儿,低吼着说:
“主体被擒入仙界,我与你也只是十余年前见过一面,凭什么如今刚见面便要分离,我不愿!”
说到这里柴天诺猛然一愣,紧忙问:
“蛮儿,你不是只能与镜花界幻境显现嘛,如今怎么出现的?”看书喇
“不知道,只知这方世界神异,与镜花界幻境很像,我心里念着你,自然而然便出来了。”
柴蛮儿摇头,柴天诺重重点头:
“如此说来,这方世界定有不凡之处,说不得便有让你存活的法子,一定要找出来!”
看着柴天诺一场认真的面孔,柴蛮儿颤声说:
“夫君,与我在这里过一辈子好吗?”
“我不想消散时,与你只有短短几个时辰的相处。”
“我真的真的很羡慕,木棉花世界里的,那缕青丝!”
抱起身体颤抖的柴蛮儿,柴天诺但觉心肝震颤,同样声音颤抖的说:
“莫说一辈子,十辈子百辈子也可,只要能与你相伴!”
“只是当个普通人可行?”
“行!”
“封住过往记忆可好?”
“好!”
“我要与你,青梅竹马!”
柴蛮儿笑着哭,柴天诺一拳冲天,空中显化数十丈方圆阴阳鱼,化作光柱轰然坠落。
光芒中,柴天诺紧搂心上人,轻声说:
“定是青梅竹马!”
“轰~!”
天降陨星轰塌锦绣青山,震惊整个温良国,朝廷派人勘探,倒是未有人员伤亡,只可惜了山民辛苦种植的药材。
五六年的辛苦化成灰,老两口哭的死去活来,看的户部官员唏嘘不已,在规矩里运筹许久,总算想出三两出处,与老两口贴补了五十两锭子。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们是因为损了钱财哭的?”
“我们哭,是因为与这山间逝去的青春!”
老汉瞪眼,手上动作却不慢,说话间五十两锭子全都入了怀,也不嫌硌得慌。
“便你不会说话!”
老妇同样瞪眼,不过瞪得却是自家老汉,枯瘦的巴掌挥洒几下,便将五十两锭子纳入怀中,扭头冲官员们笑着说:
“让大人们看笑话了,老头子小时顽劣没上过几天学堂,与人情世故一塌糊涂,老婆子却要说声谢谢,有这五十两锭子,必然能过许多年的好光景!”
“晌午请大人们吃饭,自家养的跑山鸡,滋味足得很!”
众人连连推让,无论官民皆有理有情,望之暖心。
青山倒,声势大,与贩夫走卒却无多大影响,认真讲,都比不上柴秀才家得了麒麟儿。
毕竟柴娘子已三十有五,这般年岁能顺顺利利产出,让所有柴氏族人都感欣喜。
至于荣升父亲大人的柴秀才,更是激动的浑身哆嗦,若非同宗兄弟搀扶,恐怕会一头栽倒在地。
“不、不易啊,我已三十九,再一年便是不惑,真的不易啊!”
柴秀才大哭,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