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湖畔的时候,只见她随意飞起一脚,“咕咚”一声大响,一块大石头被她踢进了湖中。有这一声响,足以吸引那些人的目光,争取了更多逃跑的时间,陆小暑一口气暗暗的缓了过来。下意识掉头一看,果然那湖畔吵吵嚷嚷、人影晃动,追寻的人明显减少了。
陆小暑这才有空打量这女子,嘿,人家可比她专业多了,玄色紧身劲装,蒙着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似是察觉到她在看自己,那女子忽然扭头看向她,眼睛亮晶晶的眨了眨。
她带着陆小暑来到一处院子门口,拉着她便闪了进去,径直来到一间房间。
“你是谁啊,跑到二老爷书房外头去做什么?”那黑衣女子淡淡问道。
陆小暑顿时警惕起来,脱口反问道:“你又是谁?你又跑到二老爷书房外头去做什么?”
见她女子神情似乎滞了一滞,陆小暑撇撇嘴说道:“若非如此,你怎知我去过江二老爷书房外头?哦,我明白了,你定是也想去的吧?只不过比我迟了半步,你到的时候刚好我不留神弄出了动静叫人追拿,然后你便一直跟随着……”
黑衣女子咳了一声说道:“没错,事实跟你说的差不多。我自然是有我的要紧事要办,你呢?到底是为什么?我看你对这府中并不熟悉,定是最近人手不够从外头临时找进来帮忙的。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黑衣女子问到最后语气有些迟疑,似乎因为不能确定陆小暑的身份而不敢决定究竟要拿她怎么样。她甚至在暗想:会不会是自己人?
陆小暑先是不明白,看到她眸中犹豫闪烁的光芒,顿时心中一动,虽不能完全猜测到她心中所想,但却知道她定是因为拿不准自己的来历而犹豫怎么处理自己这个大麻烦。
真不知这江家究竟得罪了什么人,或者说这府里头究竟有什么秘密,居然还有另外一拨人盯上了他们。
不过,这又跟她有何干系?
她只要把自己的画拿回来,然后出心中一口恶气就好。
陆小暑心中飞快的转动着念头,忽的一笑,淡淡说道:“你做好你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行了,至于我的事,这不该你管,你还是别问的好。”
黑衣女子也不是个好糊弄的,闻言冷笑道:“我刚刚才救了你,你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
陆小暑撇撇嘴说道:“我自然记得,不过,如果我落在了他们手里,对你未必就是好事!”
“你什么意思!”女子声音徒然尖利了起来,眸光骤亮。
陆小暑却是轻松一笑,说道:“别着急呀!这会儿不是没有那种可能了吗?我担心她们会查房,我得赶紧回去了!库房那边怎么走?”
黑衣女子似乎有些不甘心就这么放她走了,可又担心万一是自己人,若再纠缠着留下她,没准一查房真的会让她暴露出来,到那时主子怪罪下来可就麻烦了……
况且她如今知道了自己的存在,就更不能暴露。否则万一受刑不过招供了出来,后果就更加不堪设想!
“你在库房那边帮忙?明晚我去见你。月上中天的时候,你在库房外头等我。”黑衣女子冷声说道。
“明晚才闹出这么大动静,明晚你还要去见我?江府财大势大,你当这些家丁护院都是摆设?”陆小暑语气徒然变得有几分严厉。
黑衣女子不悦的瞪向陆小暑,显然对她这种有教训自己嫌疑的语气十分不快,但同时她更加加深了心中的疑虑:难道,她真的是主子新派来的?主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就算派人来,怎么会派这么一个不甚靠谱的小丫头?虽然聪明是挺聪明的……
“那就三天之后,三天之后那个时候我去见你。”黑衣女子便改口说道。
陆小暑急于脱身,且想着她肯定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做,就算自己骗了她一时半刻她也未必有空找自己的麻烦。于是便点点头说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得走了!”
“要不要我送你?”黑衣女子白了她一眼。
“用不着。”陆小暑毫不客气打断,听这黑衣女子指明了方向暗暗记住,她忍不住问她:“对了,这里是哪儿?”
黑衣女子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江家祠堂。”
“……”陆小暑只觉得一阵阴风扫过,脊梁骨上凉飕飕的一片,转身默默的赶紧离开。
陆小暑悄无声息的回到房间里,她的室友们都已经睡着了,此起彼伏、高高低低的鼾声响成一片。
她撇撇嘴,轻手轻脚的进了自己的被窝闭着眼睛躺下,一个人也没惊动。如此正好,这样就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了。
不出她所料,府中果然开始排查起各处院子来了,连天亮都等不及,各层大大小小的管事、头领便全体出动,各处盘查,灯笼到处点亮,府中各处出入门禁一片雪亮。
显然,在临近江老太太六十大寿这样的喜庆日子里,府中居然进了贼,这件事惹怒了江府中人。
无论男女,所有人都被从被窝中拉了起来,哈欠连天,叫苦不迭,纷纷相互询问究竟出什么事了?
陆小暑她们这些临时工自然更是盘查审问的重点对象。一溜儿衣衫不整,髻凌乱的站在院子里,哈欠连天,精神怠慢,怎么看怎么狼狈中带着几分可笑。直到管事嬷嬷严厉的宣布府中今晚进了贼,如今正在阖府盘查,在那贼没查出来之前所有人特别是她们这些临时雇佣的帮佣嫌疑最大!
听了这话众人方才一凛,顿时炸开了锅。
“府上竟然来了贼!这贼胆子也太大了!”
“就是!这可是江府哎,居然连江府的主意都敢打!”
“冤枉啊,我们都是老实人,不过为了赚几个钱养家糊口罢了,哪儿有这份胆量与本事?一定要明察啊!”
“就算要查,也该查男人们才对,我们这些女人除了烧火做饭洗衣裳还能干什么?怎么连我们也查,太荒唐了吧!”
“是啊是啊!每天干活那么累,吃了晚饭我就洗脸洗脚睡下了,这不还在睡梦中呢就被拉了起来,什么贼,我不知道啊!”
“我也是!”
“嗯,对嘛!”
众人七嘴八舌、神情激荡热烈的讨论起来,陆小暑心中暗暗好笑,面上却一副懵懂倦意,两眼放空,迷茫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凭谁见了都会觉得这小丫头压根什么都不懂!
“好了!”管事嬷嬷一声厉喝,板着脸冷冷道:“休要喧哗!江府是有规矩的地方,不是外头的大街,由得你们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有那心急的大是不服,当即又想要张嘴分辨,被管事嬷嬷凌厉的眼风横扫过来,只得忍了又忍的闭了嘴。
管事嬷嬷锐利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了三四遍,到底是管惯了人的,身上渐渐透出的那股气势和威严渐渐散开来,将众人都震住了。原本还有些左顾右盼、交头接耳的众人被她威严所摄,下意识渐渐的都停止了小动作,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见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管事嬷嬷才哼了一声淡淡道:“江府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半个坏人!等会儿我一个一个的问话,问什么,你们如实回答什么,什么都不许隐瞒,知道了吗?若是有谁胆敢隐瞒下什么的过后叫人查了出来,哼哼,那就怪不得人不客气了!江府若是想查一件事情,可还没有查不出来的!你们都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都听清楚了!”众人连忙回答,大部分人心中却是十分不以为然。
她们都是些普普通通的市井妇人,平日里操心的最大的事情就是晚上吃什么、有没有闲钱多扯一匹花布多买一朵绒花,江府中进了贼这种几乎可以算得上耸人听闻的事情,她们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将此事跟一个女人联系在一起的。
在她们看来,做这种事情的,肯定是男人。而且还是胆大包天的男人!有几个女人会有这等胆色和本事?
有的白天干活比较累睡得正酣畅的,心中还暗暗埋怨管事嬷嬷多此一举,分明是有意折腾人。只盼着她赶紧问完了话好回去睡觉。看这时辰,如果赶紧睡着过去,还能赶得出时间好好的歇一会。
管事嬷嬷便叫人开始一个个的问话,无非是晚饭后都做了什么?几时睡下的?同屋的人有没有什么出去过?可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可疑的事没有?
众人一一应答,并无半分不是。
只有问到跟陆小暑同一间屋子的人时,那人先是顿了顿,眼角下意识瞟了陆小暑一眼,见她眼神迷离混混沌沌似要睡过去的模样,再看看她那小身板,便没有将她出去的事情说出来,一口否定了。
陆小暑那么弱小一个丫头,要说她是贼那真要叫人笑掉大牙!
可既然不可能是她,为何要说出她出去过的事情来平白惹事呢?这管事嬷嬷分明就是没事瞎折腾,如果得了她这句话还不得更来了精神折腾?没见刚才说过起来起夜的人都被拉到一边去要再细问吗?
再说了,陆小暑是去看她姐姐、偷偷给她姐姐送吃的,要是被现了,她肯定要受罚的,这么小一个小姑娘,平日里嘴巴又甜又勤快,还真叫人有些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