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筝跟我说过,去年她在京城,多亏了安公子多加照顾,多谢安公子!”佟玉儿好不容易才有力气站了起来,朝苗楚河敛身福了福。
“夫人客气了!”苗楚河忙起身还礼,笑道:“我与阿筝投缘,当她是晚辈一样,理应照顾。”
“话虽如此,到底给安公子添了麻烦!”佟玉儿柔声微笑,再次听到他的声音,虽然陌生而客气,可比起那些以为他已不在的日子,却不知好了多少!
上天果真是,待她不薄。
苗楚河听她这么说,便笑着谦虚不已。
“安叔叔,我小舅母还说要亲自下厨感谢你呢!小舅母的厨艺很好的,安叔叔什么时候得空往我们那里去一趟好不好啊?”陆小暑心中一动,便笑着说道。
佟玉儿亦眼中一亮,不由大喜道:“是啊是啊,安、安公子,我也没有什么好报答安公子的!只有以此聊表心意。只怕,安公子嫌弃我手艺粗糙……”
“怎么会呢!”苗楚河见她一派楚楚可怜的神情心中一热,忍不住便脱口而出。
陆小暑一旁看得暗笑,心道小舅母也学会使小手段、小心眼了,不得了啊。
“那就这么说定了,”佟玉儿展颜一笑,客气道:“不知安公子何时有空呢?”
苗楚河见她笑了,心情莫名的也好了些,便笑着道:“我最近都没有什么事情,后天就可以。不知你们如今在哪儿落脚?”
佟玉儿大为欢喜,便忙报了住址,微笑道:“那么到时候我们就等着安公子了!”
“好……”苗楚河笑着点头,略坐了坐,便告辞离去。
苗楚河推门出去,佟玉儿忍不住也起身,半开着门,靠在门后痴痴的看着他的背影。
陆小暑陪在她的身边,一笑正想说些什么,听到外头苗楚河与偶然遇上的熟人的谈话,微微变色,她忙看向佟玉儿,佟玉儿脸色惨白、身子一晃摇摇欲坠。
“小舅母!”陆小暑连忙用力扶住了她,满是关切。
佟玉儿整个人像是傻了一般,片刻喉咙里痛苦的低吟一身,猛的蹲了下去,双手死死的捂在胸前。
“小舅母……”陆小暑同样又惊又怒、又气又急,却是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才好。
那外边飘来的话是:
“哟,这不是安公子吗?听说安公子很快就要迎娶陆家的三小姐了,恭喜恭喜啊……”
之后,他二人再说了什么陆小暑和佟玉儿一样,都没有听清,只要这一句,足以将佟玉儿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他,他却要另娶新人了!
无论他有没有失忆,一旦迎娶了新人过门,这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谁也不能够否认。
以他如今的身份,他要迎娶的妻子家事身份必定不低,那么将来,他还会再要她吗?就算他不嫌弃她,他的新任娇妻能容得下她么……
“那位陆三小姐,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大家闺秀……”佟玉儿抬起头,满脸是泪朝陆小暑笑着问道,神色间尽是凄然。
陆小暑忍不住怒火中烧,跺着脚道:“什么大家闺秀!不过是个卑鄙阴险、表里不一、心底狠毒的恶毒女人罢了!”
佟玉儿微怔。
陆小暑便道:“我跟她有过节,而且,小舅舅也很讨厌她的!我真的没有骗你小舅母!我想,这里边一定有内情,这一定不是小舅舅的本意!小舅舅虽然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可是他的本性却没有变,他喜欢的是小舅母您这样温柔娴淑的,才不是那种恶毒女人呢!”
佟玉儿心中略松,仍是轻叹着苦笑道:“那又如何?方才那话——你也听见了!就算他不喜欢,也许他那位侯爷要他娶,他也不会不娶的!”
“小舅母放心,我不会让这种事情生的!”陆小暑挑眉道:“咱们先回去吧,看看周大哥有没有什么主意。”
见她仍然伤心难以释怀,陆小暑又道:“小舅母您别想这个,这亲事哪里是那么容易办起来的?您别忘了后天小舅舅就会去看咱们呢!小舅舅能不能想起从前全靠咱们了,您可不能就这么认输啊!小舅舅可是你的人!”
“对,我不能就这么放弃了!不然,不然将来楚河想起往事,我痛苦,他何尝不会痛苦?我相信楚河,他对我——不会变的!”佟玉儿终于精神振了振,拭泪说道。
“小舅母说的是!”陆小暑用力点头,待她整了整装,两人便一同离开了酒楼。
回了住处,等到傍晚周释之回来,陆小暑便迫不及待扯了他往一旁去说了此事,跺着脚怒气冲冲说道:“陆家那个不要脸的三小姐,也不知道使了什么下三滥的法子,居然迫得小舅舅答应娶她!可是,我小舅母怎么办?”
周释之微微诧异,怔了一怔。
陆小暑感觉何等敏锐,一双水汪汪的眼眸猛然睁大,几乎是气急败坏的揪着周释之,咬牙道:“你别告诉我,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我真是傻!”她一拍额头,恼火道:“你有人在京城里潜伏,怎么会不知道这样的消息!好你个周释之!你——”
“你先别急!”周释之苦笑,说道:“不错,我在年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不过当时只是两家有这个想法,事情还没有定下来。我以为以你小舅舅的性子,是不可能会答应此事的,因此我也没有告诉你们省得让你们平白担心!”
“那你现在知道了!”陆小暑气得胸口有点闷。
周释之沉声道:“婚期定在半年之后,咱们还有的是时间,你明白吗?我想,定是武功侯逼得他不得不答应,所以,我没有叫人从中破坏,否则的话,武功侯一旦疑心到他的身上,认定是他搞的鬼,他会有危险。”
顿了顿,周释之又提醒道:“你忘了上回他出京帮武功侯办事,咱们叫人设法破坏了吗?”
陆小暑猛然想起那次,何止是那次,自此之后,为了不让苗楚河越陷越深,他的任务大部分都会被周释之的人破坏不能完成或者打折完成,武功侯不起疑心才怪!
“这么说来,这么说来是我害了小舅舅,是我把事情弄成了今日这等地步……”陆小暑忍不住愧疚起来。
“你先别自责,”周释之安慰她道:“半年的时间能够生许多许多事情,如果你小舅舅恢复了记忆,或者到时候武功侯——”
周释之没有将话说完,陆小暑已是心领神会,不由得精神一振,双目放光的看向周释之。
周释之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复仇之事,他并不想陆小暑参与进来。见她满怀期盼的模样,也只得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已经与白先生商量好了,他下不了决心,我们来帮他下,也许,要不了多久了……”
这种事本就不宜细说,陆小暑点点头“哦”了一声也没追问,说道:“小舅母太可怜了,小舅舅没有记忆,也很可怜!要是能有法子让他早点想起来就好了!”
周释之欲言片刻,说道:“来的时候白先生跟我说过,你小舅舅既然是坠崖失忆,也许重新经历一次能够想起来也说不定……”
陆小暑不由心中一动,这种法子她从前倒是也听说过的,可是也就是听听罢了!这会儿想要重现在自己的亲人身上,还真是——
“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周释之安慰道:“你小舅舅小舅母感情深厚,没准你小舅母能够唤醒他的记忆也说不定。”
“那还是先看看吧!”陆小暑连忙说道。
转眼便到了苗楚河来做客的日子,佟玉儿特意穿了件与苗楚河初见时相似的衣裳,鹅黄绣白玉兰的对襟立领窄袖褙子,素色白绫长裙,梳着家常的如意扁平髻,髻上插戴着苗楚河当初与她成亲时赠送的一对芙蓉蝶恋花金钗。
对着铜镜,佟玉儿轻轻抬手扶了扶髻,低低的叹息一声苦涩一笑,他的记忆中根本还不曾有她。如此装扮,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苗楚河如约而来,陆小暑和佟玉儿一起将他迎了进去,佟玉儿暗暗紧张站在那里,却现苗楚河连瞧向她一眼都不曾,忍不住又暗暗心碎:在他的眼中,根本看不见她!
其实,这倒是她想多了!苗楚河既是正人君子,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去看一个有夫之妇呢?
“安叔叔,快请进来!我小舅母做了好多好吃的呢!”陆小暑笑眯眯的,亲亲热热拉着苗楚河的胳膊。
“呵呵,倒是叨扰了!”苗楚河这才向佟玉儿看了一眼,显然他已经很习惯陆小暑的亲昵,并不觉得什么。
“不、没、没什么!”佟玉儿有点语无伦次,勉强打起精神笑了笑,便让陆小暑陪着苗楚河坐坐,自去厨房将饭菜速速整了出来。
菜肴一道道摆上桌来,陆小暑便笑道:“我小舅母与小舅舅一向来感情很好,这几样菜都是小舅舅最喜欢的,小舅母做得也特别拿手,所以今天也做了招待安叔叔,安叔叔尝尝味道如何!”
说着,她便拉着苗楚河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