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释之在窗户底下敲了敲,忙叫道:“小暑,快点出来,有人来了!”
“哦!”陆小暑如梦初醒,四下看了一眼,顺手将搁在桌上的陆怡清的帕子顺入怀中,悄然潜了出去。
陆怡清这边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早把整个景芳堂上下都惊醒了。秦氏两口子忙忙披了外衣、带着丫环婆子奔过来。
秀荷今晚不当值,也从下人房中奔了过来,众人见到陆怡清房中的一片狼藉都吃了一惊,再看到陆怡清蜷缩在角落里晕了过去更是吃惊,当下慌忙七手八脚的将她抬上了床。
一探呼吸,见只是昏厥了过去秦氏心中稍定,掐了掐她的人中,陆怡清猛的睁开了眼睛,却是眼神混沌、满脸恐惧,疯狂的挥舞着双臂尖声叫着“鬼呀!鬼呀!救命,救命!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呀!”拼命的抱着身子往床角缩。
唬得众人面面相觑。
“清儿!我的清儿呀!这是怎么了呀!怎么会弄成这样!”秦氏拍着大腿哭叫起来,忙叫人举灯近前望着陆怡清柔声道:“清儿,清儿,我是娘、我是娘啊!清儿你看清楚,我是你娘啊!”
埋头尖叫惊恐的陆怡清微微一僵,仿佛平静了下来,呆了呆,轻轻的抬头,双眼直瞪瞪的瞅着前方,吃吃道:“娘?”
“是呀!我是你娘!你是我的女儿呀!”秦氏只觉得万般心酸不已,瞧着女儿仿佛走了魂一般,忍不住红了眼眶,轻轻抽泣起来。
陆怡清猛的回神,“哇”的一下痛哭了起来,扑在秦氏身上紧紧的抱着她:“娘!娘!你是我娘!是我娘!”
秦氏这才放心,见她这样更忍不住心酸,也一把揽住,母女两个抱头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旁边的丫鬟嬷嬷好不容易才劝住了。
“清儿,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怎么会——”秦氏怜惜的为女儿拭去泪水,握着她冰凉的手问道。
陆怡清脸上立刻又露出恐惧的神情,情不自禁的颤了颤,想也没想就颤着声音说道:“我看见她了,我看见她回来找我索命!她说她一个人害怕,她来找我作伴,我,我……”
陆怡清睁大眼睛满脸煞白,惊惧之情好不可怜。
“她?”秦氏愕然,忙道:“她是谁?”
“陆小暑,是陆小暑……”
陆怡清此言一出,众人脸色无不大变,顿时面面相觑。
秦氏猛然想起陆小暑明明是跟着自家女儿出去才失踪的,之后也是自家女儿说她自己说了有事先走、拦也拦不住!
难道——
秦氏生生的打了个冷颤,心头一阵冰凉。
她虽然爱算计、贪小便宜,平日里吃了瘪、受了气也暗地里恨恨的咒骂,恨不得大房一家都滚去死。
可是,她的手里却从来没有沾过人命。
毕竟,恨不得一个人去死和真正的设计把一个人弄死那完全就是两回事!前者只是不甘、不忿的一种情绪泄,后者就是真正的心狠手辣了!
秦氏瞬间有点呆,瞧着女儿也有点傻,她做梦也想不到平日里看着温温柔柔、说话细声细气的女儿竟然做得出这种连她都不敢的事情来!
“别胡说八道!”秦氏当即脸色一沉,呵斥陆怡清道:“你二姐姐失踪了,大家伙心里头都担心惦记着,母亲知道你必定也是一样!唉,千不该万不该,昨日她要单独离开先行的时候你没有拦住她,娘知道你是为这个愧疚!可你是妹妹,你二姐姐决定的事情你又如何能够改变?傻丫头,这又不是你的错,你别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拉扯!这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啊,真是个痴丫头!别胡思乱想了,你二姐姐吉人天相,她一定不会有事的!再说了,就算有事,也跟你没有关系,好端端的怎么会来找你——”
秦氏说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望着她的目光凌厉中含着警告。
陆怡清一下子回过神来,不由大为后悔刚才脱口而出那番话。此时人多明亮,她的心也渐渐的回过了神来,知道自己那番话有多么的不妥!落到大伯父、大伯母耳中,绝对会让他们怀疑到自己,到时候——
陆怡清手心一紧,巨大的恐惧感袭来,忙点头涩声道:“我知道了,娘……”说着又伏在秦氏肩头呜呜咽咽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道:“我就是担心二姐姐,我是真的担心她会出事啊!呜呜呜,当时我说什么也该拦着二姐姐的,都怪我,都怪我不好……”
“娘知道你是个好心的孩子,好了好了,别哭了!”秦氏轻轻叹着,拍拂着她的背后安慰着。好半响方劝住了她。
“你好好休息,娘先回去了!”秦氏瞟了一眼窗前地上的凌乱,皱眉道:“等天亮了再收拾吧,别吵着三小姐休息。秀容那丫头呢?怎么不见?”
秀荷连忙上前,说道:“不知道怎么回事,秀容她……好像昏迷过去了,奴婢刚才又叫又摇的,可是她还是没有醒过来!”
秀荷还没有说完就被秦氏喝住:“什么昏迷?胡说八道!我看她就是懒、懒筋作,喜嬷嬷你去,把她给我揪起来!”
秦氏说毕狠狠的瞪了秀荷一眼。
先是陆怡清梦靥尖叫,又说出那番不该说的话,如今再有秀容莫名其妙的昏迷不醒,这要是传了出去——
这个死丫头,看着机灵,内里简直就是个草包!
“是,夫人!”喜嬷嬷稳稳答应,出去探了探躺在小榻上的秀容的鼻息,便拔出髻上的金钗,对着她的人中狠狠一戳。秀容吃痛,“啊!”的尖叫醒了过来。
“给我闭嘴!大晚上的嚎什么嚎?”喜嬷嬷冷冷锐利的目光一瞪,秀容立刻就噤了声。
可是她仍旧是满脑子的好奇和混沌,硬着头皮陪笑问道:“喜嬷嬷,这到底——生什么事了?”
喜嬷嬷绷着脸道:“你还好意思问?今儿值夜你是怎么值的?挺尸挺得人事不省,连小姐叫你都不知道!害的小姐做噩梦了!还不赶紧给小姐赔罪去?再有下次,你也不用在小姐身边伺候了!”
秀容听毕暗暗叫苦,忙道:“嬷嬷明鉴,奴婢也不是头一回值夜了,并不敢沉睡啊!奴婢也不知——”
“好了!”喜嬷嬷冷冷道:“难道主子还冤枉了你?这回就算了,再有下次,你自己想想吧!”
秀容呆了呆,虽然不明所以,仍是十分识趣的垂下头道:“是,都是奴婢该死,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下回再也不敢了!”她心里仍是奇怪得不得了,自己怎么就会睡死过去了呢?
秀容跟着喜嬷嬷进了卧室,看到秦氏等这一屋子的人不由一惊。虽然并不知生了什么事,但显而易见肯定不是好事。
她向来聪明伶俐、脑子转得极快,不用喜嬷嬷吩咐便上前跪了下来,磕头道:“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该睡得那么沉,请夫人和小姐看在奴婢伺候小姐这么多年的份上饶了奴婢吧!奴婢今后再也不敢了!”
秀容的话很好的推翻了先前秀荷的话,秦氏对她的表现十分满意,哼了一声训斥道:“亏你还有脸说!若不是看在你向来勤勉用心伺候的份上,早打一顿板子撵出去了!往后好好伺候小姐不得有误,听见了没有?”
“是,是!谢夫人恩典,奴婢听见了!”秀容连忙点头。
秦氏这才满意嗯了一声,又交代了陆怡清几句,叮嘱她好好休息,便欲起身离去。
“娘!”陆怡清却是紧紧攥着她的袖子,眸中满是祈求。
“傻孩子!你啊,就是心思重!罢了,喜嬷嬷,你也留下吧,好好陪着小姐!”秦氏笑着轻叹道。
陆怡清这才心中稍安,便道:“娘您也回去好好歇着吧!”放开了她。
女儿长大了,陆文珲并没有进女儿卧室,而是等在前厅,正等的不耐烦,终于看到妻子出来,便忙问如何?
秦氏哪儿肯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反而在陆怡清的房间中便阴森森的下令封口:今晚上的话若有半句传了出去,查了出来是谁,便生生拔了她的皮!
于是随意搪塞了几句,只说女儿做了噩梦、已经没事了,陆文珲将信将疑瞧了她一眼,也没多说什么,两人一同离开。
躲在窗台下听墙角的陆小暑和周释之这才出来。陆小暑伸了个懒腰,轻轻啐道:“真不要脸!”
周释之凑过来好笑道:“要不要上正屋那边把他们两口子也吓唬一回?”
“还是算了!他们这会儿还清醒着呢,要是被当成了贼,呵呵!再说,天都要亮了,我也有些困了!”
周释之便笑道:“那咱们出去,等明天天亮,我再派蓝丝送你回府。”
“嗯!”陆小暑朝他甜甜一笑,还好他没说他亲自送她回府,不然娘见了,非得几天几夜睡不着,对他也更没了好感!
景明堂中,陆文轩和穆晴一整夜都没有睡觉,等着出去寻找女儿的下人回禀消息。穆晴坐在榻上,不时的垂泪,陆文轩的眉头也紧紧的锁着,不时轻轻安慰妻子几句。
女儿向来机灵聪慧,若非有预谋,遇上什么意外的几率极小。如果说跟二房没有关系,他说什么也不肯相信!
然而就算他明知跟二房有关系,却偏偏半点证据也没有,这令他更觉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