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荷道:“姑娘,咱们牡丹苑上下一众丫鬟婆子们已经过去磕了头、领了赏了,您看……”
“你说什么!”陆怡清猛的睁大眼睛,咬牙冷声道:“丫鬟婆子们都去过了?”又啐她道:“什么叫‘咱们牡丹苑’,你可是我‘紫藤苑’的人!”
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奴婢该死,奴婢掌嘴!”绣荷连忙扇了自己两个嘴巴,心中暗叹:姑娘您又何必自欺欺人呢?紫藤苑这小小的院落还不也在牡丹苑之内么……
“问你话呢,奴才们都去过了?”陆怡清怒道。
“是……”绣荷点头。
陆怡清挑眉,盯着她冷冷道:“也包括咱们紫藤苑的?还有你,也去过了?”
绣荷只好硬着头皮点头,忙解释道:“奴婢出去打听消息,叫大少夫人身边的人看见,硬拉着奴婢也去了!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啊!”
绣荷脸色一白忙跪了下去。
“欺人太甚!她简直欺人太甚!”陆怡清气得浑身抖。自己的丫头都去给人磕过头贺了喜领了赏,她这个主子却反倒落在后头,这算什么!
陆怡清惊怒之下抬手便欲给绣荷一记耳光,好不容易才忍住了,一甩帕子咬着牙道:“走!我这就过去,给她请安!”
横竖这是逃不掉的,再不去,就成了自己的不是了!
陆怡清来到牡丹苑正房外时,早有小丫头子奔进去禀报了刘燕,刘燕冷笑,向祁嬷嬷使了个眼色。
祁嬷嬷便迎了出去,见了陆怡清抬头跟她打了个结结实实的照面,冷冷笑道:“陆姨娘,咱们又见面了!老身早就说过,咱们有的是机会见面,你瞧瞧,这不就是了!这往后的日子啊还长着呢,陆姨娘可要做好准备啊!”
陆怡清直接忽略掉她的挑衅,淡淡道:“我是来给大少夫人敬茶请安的,劳烦通报一声!”
“原来陆姨娘还记得要给大少夫人敬茶请安这一档子事儿啊,我还以为陆姨娘给忘了呢!”
祁嬷嬷无不嘲讽的笑道:“原本这苑里伺候的小丫头倒是提醒了大少夫人,可大少夫人说,为了这门亲事,陆姨娘可是忙上忙下帮了不少的忙,可不累坏了!昨儿正日子,事情更多,只怕陆姨娘忙得一夜都不曾睡好呢!就让陆姨娘多睡一会儿吧!姨娘瞧瞧,大少夫人可真是疼你,那从小伺候她的丫头她都没这么疼呢!姨娘你啊,可真是好福气!”
这一番连嘲带讽的话说下来,饶是陆怡清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仍然给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眼前阵阵黑。
祁嬷嬷说完了,便嘴角噙着冷笑站在那里冷冷的瞅着陆怡清,很明显陆怡清的反应令她十分痛快!
“大少夫人可在里边?劳烦嬷嬷通报一声!”陆怡清忍着吐血的冲动,淡淡说道。
“陆姨娘真正有心!你等着啊,我替你去瞧瞧!”祁嬷嬷笑眯眯的,转身又走了。
陆怡清心里暗骂“老杀才!”、“死奴才!”,心道你刚刚从里边出来还用得着再进去瞧?你就嚣张吧,别叫我拿住你的把柄,不然,你就死定了!
祁嬷嬷这一去足足有两刻钟的时间才出来,笑道:“好了,大少夫人这会儿正有空,进去吧!”
陆怡清轻轻揉了揉站的略酸的大腿,一声不吭随着祁嬷嬷进去。
只见刘燕穿着大红织锦百蝶穿花遍地金的褙子,袖口襟边用金丝银线镶着襕边,肩上披着如意瑞草纹云肩,镶缀着米珠和细碎的银色流苏,系着暗红折枝牡丹十八幅湘裙。珠钏璀璨,件件精美夺目,打扮得无比雍容华贵,眉眼间皆是贵气。
一名小丫头将个垫子放在地上,陆怡清咬咬唇,从另一小丫头捧着的茶盘上端了茶,跪在垫子上,双手举着茶杯高过头顶,向刘燕低眉顺眼道:“给大少夫人敬茶!”
刘燕还没说话,只听见祁嬷嬷哼了一声又道:“连个‘婢妾’也不会自称,你懂不懂规矩呀!做妾的,就该有做妾的规矩,不该省的啊,半点也不能省!你也不是第一天做妾了,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你那家教还真是——啧啧!不过你有福了,今后我们会好好教导你的!我们刘家的家教,那是没的说!还不重来一遍!”
又是“家教!”,陆怡清一听到这两个字便忍不住想起那天在饰铺子里的糟心事儿来,恨不得撕烂祁嬷嬷的嘴。
忍不住顶嘴道:“我再有不是也不是你说得的!你一个嬷嬷,大少夫人还没开口呢,有你说话的份吗!说教我,也轮不到你!”
“你——”祁嬷嬷没想到时至今日她还敢这么嚣张,倒被她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陆姨娘难道不知吗?”刘燕淡淡道:“这家里头伺候过父母长辈的老人,比年轻主子还有体面!祁嬷嬷是我祖母给的人,我拿她当长辈一样敬重着,便是我的事,她也说得,怎么,却说不得陆姨娘吗?”
陆怡清黯然垂:“婢、婢妾不敢……”
“不敢就最好了!若是敢,我也是不依的!”刘燕笑笑,目光一扫屋内众人,淡淡道:“你们可都听清楚了,祁嬷嬷和张嬷嬷今后便管着牡丹苑上下的事务,谁要是敢对她们不敬,便是对我不敬!叫我知道了,是要家法伺候的!”
众丫鬟们慌忙称是。
陆怡清脸上一阵火热,知道她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一声不吭仍旧跪着。
只听见张嬷嬷淡淡说道:“给陆姨娘重新换一盏茶吧,这茶都凉了!”
小丫头答应一声,便来到陆怡清旁边俯身道:“请陆姨娘换茶。”
摆什么臭架子!陆怡清在心里嘀咕,只得将原先手中的茶盏换掉。
不想,她将茶碗放回托盘中、拿了另一盏茶时,那小丫头手里的托盘忽然往前一倾。
陆怡清吃了一惊,忙要闪避的时候哪里来得及?不但那托盘中的茶盏倾倒在了她的身上,她手中的茶盏也失手跌落在地。清脆的响声格外刺耳。
陆怡清惊叫一声,又气又急抖着自己的衣裳,水红的衣襟上浸染了一大块黄褐色的茶渍。
她早想到刘燕和那两个老不死的老太婆肯定会刁难她,也想到刘燕可能会在敬茶的时候装作不小心将茶水泼在她的身上,谁知,动手的竟是个小丫头!
“好个毛手毛脚的丫头!”刘燕沉着脸呵斥道:“你是做什么的?手里连个托盘也拿不稳吗?还不赶紧向陆姨娘赔不是!”
说着又向陆怡清道:“陆姨娘啊,这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做事竟这么不靠谱!该怎么罚你说了算!今儿本夫人必定为你做主!”
陆怡清气得胸口一阵一阵的憋闷,肋下隐隐的有些作痛。
为她做主?她说了算?算个屁啊!
耳听得那小丫头怯怯的求饶声,陆怡清心里暗恨,她倒是会做好人,丢给自己来处置,她来收买人心!好教小丫头心里怨着自己!打的好算盘!
她若真罚了这丫头,出了这道门,这话指不定传得有多难听呢!多半要说,陆姨娘给新夫人敬茶还不忘抖威风,小丫头不留心犯了一点错,竟当着新夫人的面狠罚……根本不把新夫人放在眼里……
“一点小事而已,无妨!”陆怡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就是这茶水泼了,不能给姐姐敬茶了……”
“听见了没有?还不下去!”刘燕瞪了那丫头一眼,向陆怡清笑道:“陆姨娘可真是个心胸宽广的人!可就劳烦陆姨娘稍候,茶水马上就来!”说毕命祁嬷嬷去催茶水。
祁嬷嬷笑吟吟的答应着去了。陆怡清见了暗恨。
她还跪在地上,茶水渗透衣裳,接触的地方肌肤上湿漉漉的说不出的难受。可刘燕不说话,她还就只能这么跪着。
只见刘燕朝绣荷瞟了一眼,笑道:“这是陆姨娘的丫头?叫什么名字啊?长得可真是清秀,定是个伶俐的吧!”
绣荷怯怯的看了一眼陆怡清,不敢说话。
“大少夫人问你话,你还不赶紧上前仔细回了!这眼里没主子的毛病可不好啊!”张嬷嬷说道。
“是!”绣荷慌忙上前,垂道:“回大少夫人话,奴婢叫绣荷,是陆——姨娘的陪嫁丫头!”
“一看就是个聪明的,说话也清楚,声音又温柔,跟着你主子,可算是有福了!好好伺候好你主子,不可偷懒!”刘燕打量她一眼,顺手从髻上拔下一支十分精美的的花叶白玉挖耳钗,笑道:“过来,赏你的!”
“奴婢、奴婢当不起,奴婢不敢!”绣荷吓了一跳,忍不住暗暗叫苦。
自家姑娘都没得新夫人的礼物,她如何敢得?若收了这礼物,回头肯定又有苦头吃了!
“大胆!”张嬷嬷沉下脸色低喝道:“大少夫人赏你,那是看得起你!你居然敢不收,这算怎么回事?主子的恩赐,你受着便是,有什么敢不敢的!”
“奴婢——”绣荷咬咬唇,仍是道:“奴婢是什么样的人,哪里受得起这样贵重的东西!大少夫人的好意奴婢心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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