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好像在一天天地变好。
有事忙,也有人与他闲聊。
船风巷周围的人家慢慢也知道了这位说书先生,时常碰上的时候还会闲聊几句。
一来而去也就熟络了。
船风巷外有一家医馆,主家是一位姓王的大夫,年岁颇高,但身子硬朗,早间的时候时常会坐在门口吃面。
王大夫的饭点几乎与陈长生出门的时间是一样的。
所以时常便能碰上。
“陈先生又去讲书了?”
陈长生点头道:“是嘞,王大夫今日又是吃面?”
“来一碗?”王大夫问道。
陈长生笑道:“下次,再晚就赶不上了。”
王大夫笑了笑,说道:“那行。”
陈长生本以为这只是客套话,随后便去了茶楼说书。
但到了第二日的时候。
王大夫却是真的喊住了他,送上了一碗清汤面。
“说好的啊,请你吃面。”
陈长生对此感到有些意外。
他也没想到王大夫居然这样认真。
如今人都盛好了面送到眼前了,陈长生也没道理拒绝。
于是他便对前来的曹伙计说道:“劳烦伙计先去,陈某慢一步来,不会耽搁太久的。”
曹伙计自然是明白先生的难处,于是便道:“先生慢些吃,不打紧的,那小的就先回去跟掌柜说一声。”
曹伙计离去过后。
陈长生便跟王大夫一般蹲在了医馆门口吃起了面来。
陈长生尝了一口随即眼前一亮,说道:“王大夫这面滋味很是不同啊。”
“放了些药材,滋味怎么样?”王大夫笑道。
陈长生笑了笑,随即道:“这汤应当是肉汤,不仅如此,里面加了桂皮,八角,还有些许白芷熬出来的。”
不得不说,这位王大夫的确是有本事的。
如今这天下之间,在吃这一道上,香辛料还并没有出现。
王大夫听到陈长生这一番话顿时一愣。
他顿时觉得自己遇上了同道中人!
他王成医虽是医师,但这半辈子却都在琢磨着吃,一碗清汤面他也能吃出不少花样,他自认为没有别人比他会吃了。
但这面前这位和说书先生,却只是吃了一口就将他放了什么全都给猜出来了。
王大夫回神道:“陈先生也知道这个法子?”
陈长生问道:“王大夫是指的用这些药材来增加香味吗?”
“对!”王大夫连面也不吃了,追着陈长生道:“当年我炖鸡汤为内人滋补身子,意外加上了一味八角,谁料那鸡汤奇香无比,我也是从那时候起,就开始研究这些特别的药材的。”
陈长生嗦着面,他也是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吃上这样的汤面。
王大夫见陈长生吃的起劲,于是便道:“吃慢些,屋里还有,不够再来一碗。”
陈长生丝毫不在意形象,几口便将那面给吃了下去,将那面汤也一并喝进了肚里。
他舒了口气,说道:“好久没吃到这样的面了,王大夫大才!”
陈长生毫不吝啬夸赞。
王大夫有些欣喜,说道:“你真觉得这面好吃?”
“当然!”陈长生点头道。
王大夫顿时笑了起来。
这个年过花甲的医师笑的露出了那一排参差不齐的牙齿,笑的尤为痛快。
陈长生倒是有些不太明白,一头雾水。
随即王大夫解释道:“你不知道,往年倒是也有人尝我的面,但一个个都说尝着一股药味,吃了一次就再不吃了,你是头一个觉得好吃的。”
陈长生砸吧了一下嘴,说道:“其实‘药材’是有些放多了。”
而且不是一般的多!
相当于一碗面汤便放了两枚八角一般,其实香味是有些冲鼻的。
而陈长生觉得好吃的原因,大概也是因为太久没吃到了。
王大夫眨眼道:“我倒是觉得刚好。”
陈长生听后随即明白了过来。
王大夫的确是有本事,能够发现这香辛料,但他的口味重到那香辛料都是下的‘致死量’的,这大概也是为什么没一个人会吃第二次的原因。
陈长生道:“王大夫恐怕是早就习惯了这些药材的味道,就好似久居兰室不闻其香,所以下的药材要比正常的都要重的多!”
王大夫听后顿时眼前一亮,说道:“说的有道理!!”
“但是……”
王大夫反应过来道:“陈先生又为什么会觉得好吃?”
陈长生道:“陈某早年在域外走动,曾经尝过这香辛料烹炒出来的饭菜,兴许是太久没吃到这样的滋味了,一时恍惚,就只记得香了。”
王大夫深受启发,随即道:“我得试试,我得试试去,那什么,你你你,你等等我。”
“王大夫,陈某还要去茶馆。”陈长生无奈道。
王大夫回过神来,随即道:“那,这……”
他慌慌张张的,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陈长生无奈笑道:“不急,陈某午时三刻便说完书了,到时候再来寻王大夫。”
王大夫回过神来,点头道:“好好好!我等陈先生!”
陈长生离开了医馆过后便匆匆往茶馆走去。
唐记茶楼里已经是座无虚席。
早间的茶客最多了!
如今都是奔着听书来的了,甚至于还有站着的,就捧着一碗凉茶边聊边等。
“诶,酒茶先生来了!”
“来了,哪呢哪呢?”
众人瞧去,为首众人连忙上前。
“陈先生今日可是来的晚了些啊。”
此人常被唤作金三,是青山城金家的三儿子,家中富裕,之前划去在官府买了个差事,但谁料后面义军就进城了,他也就成了闲人一位,最大的乐趣就是来茶馆听书,喝茶闲聊。
陈长生第一天来的时候,那赏钱里的一两银子便是金三给的。
陈长生笑道:“诶,路上有些事耽搁了,这不来了吗。”
“不过金公子今日怎么端着茶就来了,莫不是没抢着座?”
金三摆手笑道:“这些个混球比小爷我都起都早,哪抢的过,说起来还得怪陈先生,要不是先生这书讲的太好了,我哪会抢不着座啊?”
众人听此言皆是大笑一声。
“金公子抬举了。”陈长生拱手道。
随即便又有人道:“金三爷不嫌弃就来我这坐!大不了一个凳子挤俩腚!“
“那感情好啊,我腚大,你可得让让!”
“哈哈哈……”
茶馆里一片欢笑之声。
金三咳嗽了一声,随即道:“成了,都让出道来!再耽搁可就听不成了!”
“让道嘞!”
一句话下,身后熙熙攘攘的人便让出了一条道来。
在这唐记茶楼,谁的话都没有金三开口好使。
不是因为他是金家三公子,也不是因为他出手阔绰,仅是因为他混迹茶楼多年,人缘众多,任谁都会给他一个面子。
这是个人才!
随着那醒目一拍,堂下窸窣之声顿时淡去。
陈长生开口道:“今日要讲的亦是从《聊斋》而来,今日所讲篇章与往日有些不同,一会还请诸位收心莫惧。”
“此篇,名曰《画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