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焚着一炉香。
暮春的风穿廊过殿,带着几分燥热。
苏酒静静看着她。
容貌秀美的女人,看似婉约沉静,可眼底蕴着的,却分明是浓浓的野心。
她笑问:“娘娘有什么办法?”
“摄政王专权,只要王妃在他耳边吹些枕边风,令他立湛儿为太子,今后咱们无论做什么,便都占了名正言顺的名头。小景身为武安侯,手中握有一支军队。虽然只有区区五千人,但趁着萧廷琛没有防备时,以‘清君侧’的借口逼宫,还是可以做到的。”
她口中的“湛儿”名为元湛,乃是她的儿子。
苏酒眼底暗潮涌动。
面上却不动声色,“娘娘的意思是,废了萧廷琛,拥立四皇子为帝?”
“不错。”谢贵妃笑容更盛,“等到那个时候,小景便是朝中第一等重臣。凭借他对你的爱,你后半辈子都将活在锦绣堆里。”
苏酒眯了眯眼。
像是沉思。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谢贵妃问道:“王妃以为如何?”
“甚好。”苏酒微笑,“我答应了。”
她直视难掩喜色的谢贵妃,似是随意提起:“娘娘手上的戒指很特别,不知从何处得来?”
谢贵妃摸了摸那只古金色镂花戒指,眼底迅速划过一抹复杂。
苏酒清晰地捕捉到了她变幻的神色。
思念,愧疚,憎恨……
很容易理解。
谢贵妃不过瞬间就掩饰了那些情绪,笑意温温:“乃是皇上赏赐的,本宫非常喜欢,因此一直戴在手上。”
“都说帝后恩爱,我觉得皇上分明最爱贵妃娘娘才是。”苏酒笑吟吟起身,“时辰不早,我还得偷偷返回青莲宫,就不叨扰娘娘了。”
她福了福身,离开寝宫。
走到永宁宫外,恰好碰见前来请安的四皇子元湛。
他是谢贵妃唯一的儿子,也是谢容景的亲表哥。
玉树临风,瞧着一表人才。
苏酒退后两步,福身行礼,“四殿下。”
元湛虚扶一把,“当不得摄政王妃的礼。本殿过来的时候,宫中很有些混乱,摄政王的人到处搜宫寻你,王妃还是尽快返回青莲宫。”
“多谢殿下指点。”
苏酒笑笑,快步离去。
元湛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唇角轻勾,缓步进了永宁宫。
谢贵妃正在殿中吃茶。
“母妃。”他快步踏进殿槛,“儿臣刚刚撞见摄政王妃了。从前只敢远远看着,今日离得近了,才觉果然冰肌玉骨、婉约清丽,不愧是萧廷琛深爱的女人。”
谢贵妃冷笑,“红颜祸水罢了。母妃曾教导你,永远不可被女人的容色所迷惑,湛儿忘了不成?”
“儿臣不敢。”元湛落座,“不知苏酒来找母后做什么?”
“没什么要紧事。不过,她已经答应与咱们合作。”
元湛双眼立即亮了。
他惊喜道:“也就是说,儿臣很快就能坐上太子之位?”
“自然。萧廷琛和赵皇后已经势同水火,他不可能立元敏做太子。只要苏酒帮咱们,他会愿意立你为太子。届时,这座皇宫便成了咱们的主场。”
元湛大喜过望。
他想起苏酒的姿色,忍不住垂涎,“母妃,等儿臣坐上皇位的时候,可否……”
谢贵妃轻笑,“瞧你那没出息样!本宫已经许诺苏酒,事成之后,为她和小景赐婚,你在里面插一脚,成何体统?”
“谢容景?莽汉而已,连自己哥哥到底是谁害死的都不知道,也配与本殿抢女人?!”元湛嗤笑,“大不了我玩腻了,还他就是!母妃,你虽是谢容景的亲姑姑,可你还是我亲娘亲,你可不能偏袒他!”
“你呀!”
谢贵妃笑嗔,目光里都是溺爱。
母子俩兀自商讨大计。
花窗外风声掠过,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朝御书房方向掠去。
御书房。
萧廷琛正在和洛梨裳对弈。
暗卫单膝跪地,拣着重点道:“王妃打算和谢贵妃联手,先立四皇子当太子,再动宫变,废了主子您的摄政王之位,再由四皇子登基为帝。听王妃的意思,似乎是打算嫁给谢小侯爷。”
这暗卫不过十五六岁,梗着脖子禀报,分明是个愣头青模样。
洛梨裳暗道不好。
抬眸,就看见萧廷琛捏在指尖的棋子瞬间成了齑粉。
她紧忙道:“王爷——”
还没来得及替苏酒求情,萧廷琛已经起身,快步离开御书房。
“啧……风雨欲来啊。”她感慨一声,望向暗卫,“没娶过媳妇吧?”
愣头青小暗卫满脸呆萌,“没有,洛公主要为卑职赐婚吗?”
“赐你奶奶的婚!我家小酒妹妹要被你害惨了!”
苏酒拎着重重叠叠的裙裾,费了老大劲儿避开巡逻侍卫和到处搜宫的暗卫,小心翼翼偷跑回青莲宫旁的宫巷里。
娇小柔软的身躯紧紧贴着朱红宫墙,她咽了咽口水,忐忑地朝四周观望。
见没有威胁到自己的人,才做贼似的望向宫墙。
她打算偷偷翻进青莲宫,萧廷琛质问她去了哪里时,她就说一直呆在青莲宫,并没有逃跑。
少女打定主意,却对着高耸的墙头犯了愁。
宫墙太高,她爬不上去。
为难了片刻,她挽起宽袖,努力朝墙头蹦跶。
可惜再怎么蹦跶,都够不着墙头。
她蹦得满头大汗,背后突然传来戏谑声音:
“妹妹太矮了。”
苏酒浑身汗毛倒竖,吓得急忙转过身,看见萧廷琛坐在墙头,悠闲地晃悠双腿。
竟不知他看了多久!
她小脸煞白,指了指青莲宫,“我……我……我刚翻出来……我之前一直呆在青莲宫,哪里也没去。”
说完,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人家根本就没问,她啰嗦什么!
“呵。”
萧廷琛嗤笑一声,态度不明。
他越笑,苏酒就越心虚。
少女又咽了咽口水,从袖袋里捧出那块令牌,“还……还给你。我瞧着好看,才从你衣袋里取出来把玩,一时忘了还回去……”
她走到对面的宫墙边,踮起脚尖,把令牌递给萧廷琛。
萧廷琛接过,随意塞进怀中,“妹妹喜欢爬墙?”
“青莲宫无趣,我寻思着偷偷出来放会儿风……并没有逃跑的想法。”
苏酒努力解释,却是越描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