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廷琛捞起一坛酒,不声不响地喝了大口,没有回答他的话。
“你不喜欢朕,实属情理之中。”元啸笑了笑,“但朕很喜欢你,朕那些儿子加起来,都抵不过你来的出众。朕喜欢你,朕想立你当太子!”
帝王最讲究含蓄。
可他说得如此直白热忱,石破天惊。
萧廷琛挑着眉头。
元啸:“朕昨日问苏酒,由你来当太子如何,你猜,她是怎样回答朕的?”
“苏小酒?”萧廷琛笑了笑,“她一定会告诉你,我不适合做帝国的继承人。”
“是。她说你虽然有心为国,但锋芒毕露,行事不择手段,加上心性残暴,不仅坐在太子之位上很容易遭人暗算,将来更不可能成为一位仁义之君。她说你渴望侵.略别国,你会加重徭役,让所有男丁都上战场为你而战。她要求朕,不要册立你为太子。”
萧廷琛唇畔笑容淡淡。
拎着酒坛的手,却忍不住悄然收紧。
苏小酒明知道他有多渴望登上皇位,却依旧在皇帝面前暴露了他所有的缺点。
可他该死的,对她恨不起来。
元啸低笑几声,“可朕以为,她说的所有缺点,恰恰全是你的优点。世家把持大齐朝堂多达数百年,连朕都需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甚至还得费尽心机拉拢讨好他们。可是在你执政的短短数月,就将十几户世家连根拔起……手段残酷又如何,终归扫清了一部分障碍不是?”
顿了顿,他又道:“如今天下诸国林立,可不是什么太平盛世。大齐的帝王不需要仁义,只需要能征善战,只需要具备吞并天下的意志。而这些,恰恰是怀瑾所具备的。”
萧廷琛半垂着眼皮,“但是,皇上依旧不会册封我为太子。”
“不错。”元啸喝了两口酒,“你曾踏平燕国,这份军功拿到今日也仍旧值得骄傲,这是册立你为太子的筹码。可朝中世家对你意见颇深,朕要立你为太子,先就过不了他们那关。怀瑾,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萧廷琛抬眸。
乐音已至高潮,舞姬们跳得酣畅淋漓,罗裙翻转,美得如诗如画。
他淡淡道:“皇上想让我与世家联姻。”
元啸脸上难以自抑地涌现出欣赏,“怀瑾果然聪慧!如今你身边缺一位正妃,两位侧妃。侧妃人选朕已经替你物色好,其中一位是你最喜欢的苏酒。她父亲陆懿在军中颇有威望,朕把他贬到边关,等你继位之后,再把他从边关召回,陆懿头脑简单,必定对你感激涕零,誓死效忠。如此一来,就等同拉拢了军队里的世家。
“第二位侧妃,乃是容谣。容家支持的是容妃之子容钦,但容家也只有容谣一个女儿。你娶了容谣,等同拿捏住了容家。太后那边,朕也好有个交代。
“至于正妃人选……”
元啸脸上现出一抹兴味,拍了拍巴掌。
乐音逐渐低迷。
舞姬们恭敬地退到大殿两侧,一位穿牡丹红重纱宫裙的少女,轻纱蒙面,缓步而来。
她身姿高挑窈窕,露在面纱外的美目仿佛盛满秋水,顾盼间有一种令人心惊的美。
周身气度更是举世无双,直接把四周舞姬全部压了下去。
她盈盈上前,低眉敛目,朝皇帝和萧廷琛拜倒行大礼,“臣女见过皇上、四皇子。”
轻灵缥缈的嗓音,夹杂着女儿家特有的娇媚,端庄而不失诱惑。
她是花月姬,也是长安城每个男人的梦中情人。
没有男人不渴望得到她。
元啸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萧廷琛的肩头,低声道:“她,算是父皇送给你的第一份大礼。”
他以“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姿态飘然离场,给两个年轻人互相了解的时间。
花月姬朝萧廷琛颔,“殿下可要去外面走走?”
萧廷琛不动声色,与她离开承乐殿。
两人穿行在御花园的临水游廊里,一盏盏宫灯次第亮起,夏季夜景极美。
花月姬淡淡道:“长安城世家众多,花家并不起眼。因为皇上厌恶阴阳家的传言,甚至很多人都以为,花家已经不再如过去那般荣耀。”
“但传言,终究只是传言。”萧廷琛双手负在身后,声音淡漠。
“是,传言,终究只是传言。花家依然深得皇上欢心,正如陆国公被流放凉州也只是皇上使用的手段。我是内定的太子妃,会嫁给皇上最喜欢的那位皇子。”
游廊渐渐蜿蜒到偏僻的地方。
四周爬满花藤,一串串紫藤萝开得肆无忌惮,空气中弥漫着甜甜的花香,这本该是一个非常浪漫的暮色黄昏。
萧廷琛驻足,赏着水色,“长安城还有很多位皇子,我也未必会顺利登上皇位。如果我在朝斗中败下阵,你当如何?”
花月姬与他并肩而立,口吻清冷:“良禽择木而栖,花家需要出一位皇后。至于皇帝是谁,并不重要。”
她认真严肃又无情,一点也不像个少女。
萧廷琛忽然捏住她的面颊。
光影幽暗,他距离她很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他视线下移,落在少女饱满嫣红的唇瓣上。
少女很平静,“如果殿下需要使用臣女的身体,臣女以为,不如去那边的抱厦。至少,可以全了你我的颜面。”
萧廷琛低笑。
他歪头,隔着那层薄薄的面纱,薄唇几乎快要贴上花月姬的唇瓣。
他低垂眼睫,声音低沉而暧.昧:“当年大小姐以一支惊鸿舞击败金玄音,天下震动。大小姐艳名远播,即使本殿远在金陵,书院里那些少年也会滔滔不绝地讲述你的风采。大小姐是天下男人的梦中情人,自然,在我年少情窦初开时,也曾对你想入非非。”
每个男人在年少时,都认为自己将成为天底下的英雄。
喝最烈的酒,抱最美的女人,以睥睨的姿态俯瞰苍生。
萧廷琛当年不懂事,与其他热血少年一样,也曾在午夜梦回时想象着花月姬的风采与美貌,想象着把她压在shn下,辗zhan承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