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的事?老孙头有没有把我开的方子拿给太医?”
赵樽点了点头,想到他那妹子,面色也有些沉郁。
“你不必担心,会好起来的。”
“哦。好。”她略略垂眸,收到他的视线,脸有些烫,“你这些天,都干吗了?”
不等赵樽回答她的话,床上的元小公爷咳嗽一声,适时插话,“我说你们两个,可不可以不要在我这个可怜的孤家寡人面前玩伉俪情深,严重影响我的休息和治疗。”
瞅了瞅他脸上贱贱的笑容,夏初七抬抬下巴,不搭理他,反倒与赵樽挨得更紧了。在他“呜呼哀哉”的埋怨声里,抓紧时间与赵樽说话。
她知,一旦他离去,两人见面不晓得要多久。
可是,人就是奇怪。尽管她很多话想问,可说来说去,无关紧要的说了一堆,没有一句问到重点。也不好直接问她,东方阿木尔入晋王府做侧妃的事,他到底怎样解决,有没有解决。
赵樽仿佛察觉了她的情绪,亲昵地捋了捋她的头,低声说,“钦天监已经择好日子,过两日,就要到府上纳采了。”
纳采问名是传统的“六礼”之一,皇子大婚自然比寻常百姓更加盛大隆重。也就是说,从纳采问名开始,她的大婚之礼正式进入倒计时了。
“怎不说话,喜欢坏了?”
男人低低的戏谑声,让夏初七臊红了脸。
“呸,不要脸。我都没想好要不要嫁给你。”
赵樽似笑非笑地拍拍她的脸,“顽皮!”
无语的向她翻了个大白眼,夏初七有点无奈,也有点羞臊。按理她有一个成熟的灵魂,可大概因了这身子的年纪小,赵樽又总是在她的面前装大叔,她自然而然忘记了心理年龄。可是,每每被他像逗小孩儿一般的逗弄,她心理还是会有一种“名不副实”的尴尬。
“阿七在想什么?”
她心里正翻江倒海,却见赵樽俊气的眉峰微微蹙起,半眯一双黑眸,样子煞是好看。她揉了揉鼻子,装着“腼腆”的问:“爷,婚期定在哪一日?”
赵樽唇角松开,“四月初七。”
四月初七离现在只剩下一个多月而已。加上大婚前的各种准备,那不是马不停蹄就奔过去了?夏初七脑子里仿佛出现了大红的凤冠霞帔,一片红色的海洋涌上来,让她突然觉得头皮有点儿麻,“我说,会不会太快了?”
赵樽瞥了她一眼,“那爷让钦天监再改改日子?”
“好呀好呀。”夏初七觉得自己肯定有婚前恐慌症,尤其在不确定婚礼是不是与阿木尔一起“团购”的情况下,恐惧症尤其严重。
见她欢喜,赵樽面色一沉,“换到三月初七,如何?”
夏初七撇了撇嘴巴,干笑两声,“呵呵这个,这个还是不要换了吧?四月初七挺好的。钦天监算的,一定是极好的日子了。”
看到他家的小表妹轻而易举就被赵樽“吃入腹中”,元祐傻眼之余,不由摇了摇头,故做深沉地感叹:“女人啊,一旦失了心,脑子都没了,傻不傻啊?”
赵樽瞥了过去,目光冷冷落在他胯下,轻飘飘冒出一句:“是吗?”
元小公爷被他视线一刺,不雅观地捂住要害,成了“捂裆派”,嘿嘿一笑,“当然,当然不是。开个玩笑嘛,天禄你太认真了。”
赵樽剜他一眼,没再说话。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郑二宝就匆匆进来,躬着身子头也没敢抬,额头上布满了细细的一层汗,样子极是慌乱。
“爷,大事不好了,金卫军……兵变!”
不等赵樽做出反应,元祐面色一变,顾不得身上伤痛,噌地坐了起来。
“你说什么,兵变?金卫军?”
郑二宝小心翼翼的擦了一把汗,看着赵樽面无表情的冷脸,又重复了一遍,然后才小声地将刚刚得来的消息说出来。
今日是夏廷德接管金卫军的第三天。
谁也没有想到,这位魏国公在观摩兵士操练时大神威,说了一句不利于神武大将军赵樽的话,说赵樽为人“刚愎自用,带兵生硬固执”。这一下,引起了金卫将士的反抗情绪。当时场面很混乱,将士们群情激愤,有人趁机冲上点将台,把夏廷德跪绑在营中的旗杆上,要求朝廷给一个说法。
皇上得到这个消息,大惊之余,暴怒不止。
第一时间,他就派了兵部尚书谢长晋前往营中调停。
可是,任凭谢长晋口舌费尽,那些自觉最高统帅被侮辱了的金卫军将士们,一概不予理睬。他们还直接扣押了兵部尚书,要挟老皇帝下旨惩处出言不逊的夏廷德。并且恢复赵樽统兵之权。甚至还有将士扬言说“只知神武大将军王,不知皇帝是谁”,“如果不恢复晋王兵权,就反了他娘的”等等叛逆言论。
如此一来,事情就闹大了。
“天禄……”听完郑二宝的话,元小公爷那张向来没正经的俊脸,颜色全变了。要不是他身子不方便,指定能翻身跳起来,“这事不简单啊,你倒是说说话!”
夏初七与他一样,视线落在赵樽的脸上。
大家都希望看到他做出反应,可偏偏他纹丝不动,光影下的面色,与平素没有半点差别,看不出异样。若愣说有什么,就是那份沉稳和冷静里,多添了一些难以言说的苍凉之感。
心里一窒,夏初七掌心落在他手背上,“爷!”
他瞥过来,淡淡一叹,“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项庄是谁?沛公又是谁?夏初七心里仿佛漏了风,仿佛已经能嗅到风雨与鲜血即将到来的味道。拽住赵樽的手,她紧紧握了握,担心的问:“爷,你不去看看?”
赵樽微微勾唇,声音极轻,“如何看?”
“难道你就听之任之,这不是给你坐实了罪名吗?”
“是啊,天禄。”心急如焚的元小公爷也接过话来,“这摆明就是冲着你来的。夏廷德那老狗,明知你在军中威望极高,故意激怒兄弟们。娘的,趁着小爷我不在就捣乱!也不知大牛干什么吃的,混账东西搞什么去了,他怎就不拦住呢?”
赵樽冷冷抿了抿唇,拍拍夏初七的手,慢慢走到窗边,沉默良久才回过头来,目光灼灼间,一张平静无波的俊脸上,带出一抹让人难以琢磨的暗沉,一字一句说得很轻,却极是有力。
“如此,只好以不变应万变了。”
看着他云淡风轻的面色,夏初七都快为他愁死了。
她自然知道兵变的影响力和破坏力,像这样大的武装暴动,不论在哪一个朝代,都是一件关乎国家命运和社稷存亡的大事,没有一个皇帝会容许手下将士兵变,这件事情的结果,估计对整个大晏军队,都会是一个深水炸弹,不知道会炸死多少人。
老皇帝收回了赵樽的统兵之权,可赵樽在金卫军中的威信,却不是可以轻易撼动的。那么,夏廷德的挑衅兴许只是一个试探?想想,他单单骂了赵樽几句,就引得军事哗变,如果某一天赵樽登高一呼,结果会怎么样?得了这样的消息,老皇帝还睡得安枕吗?
自古帝王无情,依了他的性子,怎能轻易放过赵樽。
她估计,等兵变平息下来,老皇帝一定会以这个事情为借口,大量在金卫军中调换将领,安插亲信。只怕这件事,远远没有完。
金卫军将士对赵樽的感情,显然被人利用,玩了一记绝妙的杀着。
心中沉沉浮浮,她的目光像钉子,担忧地看向赵樽,“爷,你要是不阻止,这帽子可就戴定了?如果现在阻止了,至少还能够洗去嫌疑。”
赵樽目光眯了眯,神色不明地走回来,坐在她的身边。
“做多错多,不做则不错。”
夏初七是一个行事积极的人,凡事喜欢主动出击。所以不能理解他这样“被动消极”的办法。但她知道,赵十九这个人向来运筹帷幄,既然他这样说了,自然会有他的计较。
放松了紧绷的身子,她微微一笑。
“好吧,任由敌寇猖狂,我自岿然不动。”
她原本是为了开玩笑,调节一下气氛。不料,赵樽却低头来,凝视她,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句,“阿七说得对,谁先憋不住,谁就输了。”
二人从元祐房里出来时,是半个时辰以后。
赵樽要回府了。
看着他,夏初七站在原地,眼神有些闪烁。
换了正常情况下,又要分开了,两人应该趁着没人腻歪一下才对。可她这会子心下忐忑,总觉得兵变事件,就是有人专门为赵樽挖的一个坑,就算他不主动跳,也一定会有人推着他跳,与其如此,又何不……
眉梢一扬,她碰了碰赵樽的手肘,“赵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