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太沉了,推不动。”
慌乱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两块巨石重叠在一处,何止万斤之重?赵樽眉目一沉,虽听不清巨石里面的声音,但可以让楚七喊出“救命”,必然很是凶险。
“推不动也得推。”赵樽低低沉喝,拂袖上前,双手搭在巨石上,喝一声,领着众人推动。额头青筋绷起,手上骨节凸显,浑身冒着寒气的样子,让众人士气大增。
“来,起!”
“再来!起!”
“我喊一二三,一起施力。”
巨石微微晃动几次,仍然没有推开。
“殿下,这样不成。凭着人力,要推开极是艰难。”
赵樽微微松手,冷脸看了甲一一眼。
“领两个人去外面囤粮的地方,找几根圆木来。”
隔着两块巨石的里间,夏初七看着黑压压的大蛾子扑面而来,捂着口鼻胡奔乱跳,体力也在急剧下降,身子疲软得恨不能扑到地上等死。
“赵十九,快来啊,这些虫子,长得真丑,看了犯恶心。”
“有你丑?”
“靠!当然。看得我怕死了。”
“你人都不怕,还怕虫。”
“人不可怕,虫才可怕。”她没说假话,宁愿对上敌人,也不愿面对这种目前为止还没有瞧明白的生物,而且是成千上万只那么多。
“坚持住。”他略带焦虑的低吼。
“不行了,赵十九,我跑不动了,你快来快来,虫子要吃我。”她在里头放声大喊。
“告诉它们,别吃光,给爷留一口。”
“……赵十九,你先人板板的。”
夏初七高声大骂,气喘吁吁的绕着圈跑,心底却是叹息。这样的生死关头,两个人不是应当来几句“我知道你在里面跑得好痛苦好痛苦,你痛,我也痛,你痛,我更痛,我心痛得快要死掉了,我的心碎成了一瓣一瓣”之类的话吗?
“赵十九,没力气跑了。”
她吼着,其实心知自己是娇气了。
娇气的原因,只因他在外面,知道有人会保护,女性本能就出来了。可倒霉催的,也不知那两块大石头到底有多重,她“吭吭哧哧”的喘气声越来越重,巨石仍没有推开的迹象。
“你们不是有武功吗?什么化石绵掌,什么六脉神剑,什么降龙十八掌,你们都不会吗?一样都不会吗?”夏初七说到此处,只觉脖子被飞蛾撞上。她条件反射地惊呼一声,只恨为什么没有一只火把。
“赵十九,我饿了,真的跑不动了。”
察觉出她嘶哑的声音,越来越小,赵樽脊背全是冷汗,没有顾得上安慰她,只大声指挥着众侍卫把粗麻绳套在甲一扛进来的几根圆木上,等众人合力将巨石推开些许缝隙,又用碎石块一点一点垫入巨石的底部,再插入圆木,开始撬动。
“一!”
“二!”
“三!”
外面震天的吼,可还是没见推开。
夏初七觉得她要疯了。
绝望地看一眼那微微晃动的巨石方向,她双眼花,浑身都是鲜血与汗水,加上飞蛾恶心的气味,真的有些崩溃了。看着越逼越近的飞蛾,她拼着最后力气,往巨石的方向跑,迎着那一道微弱的火光,这一次说话真的像在交代遗言了。
“赵十九,我是真的不行了。你一定不要忘了,我的尸体不要土葬,免得千百年后被人挖出来,成了一具干尸,还要供人参观,万一我投胎看见,会被恶心死的。为了环保,我坚决要火化。火化之后,把我的骨灰带在你的身边,记得找一个漂亮的瓶子装好,你若再娶王妃,也不许丢掉,要不然,做鬼也要让你洞房不了……”
“闭嘴吧!”
“嘭”一声巨响,面前人影晃动,火光透亮。夏初七惊魂未定的傻呆着,只觉腰上一紧,便被人狠狠搂住,压在了他的胸前。
熟悉的气息钻入鼻孔,她眼睛瞬间潮湿。
“赵十九!”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整个人软倒在他身上。
“撬块石头,你这是撬了多久?”
他掌心顺着她的脊背,出口不过淡淡一句,“不怕,没事了。”
“怎么没事?我都站不住了,两条腿直抖。”她紧紧揪住他身上坚硬的战甲,借机撒赖,“你抱我。”
她看不到自己的样子有多狼狈,看不到自己脸上有多脏,更不清楚自己身上的鲜血与脏污到底有多骇人。但赵樽看见了,也只浅浅眯了眯眼,真就把她拦腰一抱,腾空横抱入怀。
“轻得像个孩子。”
他低低斥责一句,乐得夏初七眉眼生花。
“这样不好吗?省得你费力。”
就在两人说话间,陈景和甲一已极快地窜入石室之内,手上火把不停飞舞,将成群结队的飞蛾驱赶到石室深处。飞蛾常年不见火光,如今受了惊吓,纷纷四处逃窜,哀鸣的声音像婴儿在哭泣,极是刺耳。
借着火光,夏初七这才看清与她待了这般久的小伙伴长什么样子——翅膀约有二三十厘米长。触角呈羽状,翅面呈红褐色,前后翅的中间各有一个三角形的透明区域,周围有黑色带纹,前翅先端明显凸伸,像是一个蛇头,上缘有一枚黑色圆斑,宛如蛇眼。
“这叫皇蛾。”
不等她问,赵樽便低低告诉了她。
“皇蛾?”
“这里应该是一座帝王陵墓。看这规格,我猜,兴许就是前朝太祖皇帝的陵墓。”
前朝的太祖皇帝,陵墓的所在之处,虽众说纷纭,但始终是一个谜团。曾有无数的探墓者自称现了太祖皇帝的陵寝,结果都被证实是假,那统一过中原的皇帝究竟埋在何处,无人得知。
夏初七默了默,眼珠子骨碌碌转,“这么看来,藏宝之事,果然是真。”
“你……”赵樽无奈的看她,“这时你还能想到藏宝?”
“为什么不啊?”夏初七嘿嘿一笑,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挤着眼睛笑了笑,看向陈景和甲一等人与飞蛾的近身肉搏战,调侃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既然咱们都进来了,那就是天意,是机缘,要是不按老天爷的意思办,是要遭天谴的。”
“……”
他阴沉着脸不说话,夏初七不再逗他了,有气无力地倚在怀里。
“我这经历,真是惊魂二十四小时。”
“嗯?”
知道他不懂什么是“二十四小时”,夏初七也不解释,只是感慨着自己的死里逃生,长长吐一口浊气,“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姑娘我总算是活过来了,今后……”
“只怕未必。”不等她说完,一道低低带笑的妖媚声音,便传入耳朵,熟悉得她惊疑不已,赶紧从赵樽怀里探出头。
果然是他。
只见刚刚被赵樽推开倒地的巨石门口,走入了十来个人,最前面的正是风姿卓绝的东方青玄,身边跟着如风和阿古拉,样子极是潇洒。
“进来时,本座差人探过了。出路全部被山上积雪和石块堵死,阴山南坡整个被活埋。也就是说,这座陵墓,很有可能会是我等的葬身之地。”
夏初七心脏猛地提到嗓子眼儿,觉得有些对不住赵十九。若非为了他,他这个并不贪财的人,又怎会不顾危险,闯入墓葬?
“赵十九,你亏大了。”
赵樽没有回答她这般傻气的话,看一眼东方青玄,目光深沉如井。
“大都督真是舍命不舍财。”
东方青玄笑,“若有机会,青玄自然不愿入内。只雪崩时,后路已无,最安全的地方,反倒成了这座皇陵,青玄只是进来避险。”
赵樽目光很淡,却如隆冬积雪,无一些暖意,“金钱与权力是这世上最毒的美酒,人人都想品尝,可哪怕得到再多,也永不会满足。”
东方青玄笑得如沐春风,狭长的凤眸掠过夏初七时,笑意更浓。
“殿下说得是,可殿下漏说了一点。除了金钱与权力,女人亦然。”
赵樽紧了紧夏初七的腰,漫不经心的表情,透着细微的寒意,黑眸深沉无比。
“本王没想到,东方大人也是个雅人。”
两人慢条斯理的“寒暄”,每次都能让夏初七看得直瞪眼。这次也是,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觉一个风华绝代,一个玉树临风,本应该是好好的一对,怎的每次见面便势同水火?
“我说二位,如今大家一同身陷险地,当以和为贵,精诚协作,才能够撑到救援。咱们何必在这儿浪费力气呢?”
“救援?”东方青玄看怪物似的看她,浅浅笑道,“墓道有两层,上层为迷惑人所用,便是你先前见过的石仓,下层才是真正的墓道。且不说外面雪崩究竟压死了多少人,还剩下多少活人,就论那些人的智商,有没有本事到这里,都还未知。”
“啊!”
低低惊呼一下,夏初七反应过来了。
这里不是后世,无人来救援。
这也不是地震,而是雪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