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寺的规模,比之此时的慈恩寺还要简陋,然而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这一不起眼的庙宇,一样门庭若市,香烟缭绕,香客云集。
辛茂将和上官仪赶紧排队,房俊闲来无事,也加入进去。等到排队烧了香,房俊又捐了香火钱,辛茂将领着二人绕过正殿,来到后院一处禅堂,房俊这才发现了此行的戏肉——求签。
不禁无语,原来辛茂将看中的是这个……
但是看惯了前生影视剧的房俊,却终觉得这玩意不靠谱,似乎每一步古装片里头,都有一处调侃求签的段子……
辛茂将让上官仪先求,这位平素总是一副温润如玉、潇洒倜傥的样子,此刻竟无比紧张,握着那乌黑油亮的签筒,抖了半天,才抖下一根签来。赶紧如获至宝似的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朦胧秋月映朱门,林外鸟声远寺僧,自有贵人来接引,何须巧语似流莺。?”
房俊也凑过来看了看,感觉字面意思挺好,只是不知解签如何?
辛茂将也求了一根,得了一句签文,曰“事未宽,心不安,疑虑久,始安然。?”。
看着也不错。
房俊本来对这个没兴趣,不过来都来了,凑凑热闹也无妨,反正他都是不信的。
便摇着签筒也求了一根。看了看签文,“宝镜新,照两人,心中结,合同心。?”
房俊看着这些签文,心说怎么都一个调调?他不禁想起前世看过的那些影视剧以及,不禁暗笑起来道:“和尚果然都是大大的狡猾,不是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么?这就没不好的签文,太假了!”
辛茂将凑过来一看,顿时喜道:“怎么能说假的呢?看看你这签文,明显说你将要成亲啊,而且情投意合、永结同心!”
房俊:“呵呵……”
情投意合?
永结同心?
那死丫头不给咱戴绿帽子,咱就特么三生有幸了……
“喂,完了没有?求完了就赶紧让开,后边还有人呢!”
三人嘀嘀咕咕,后面排队的人不爽了,出言呵斥。
房俊赶紧跟两人闪在一边。
明明以及让开了,谁知后边那人却嗤笑一声,低声鄙夷道:“一看就是几个穷酸,真以为读了几天书,就能通过科举考试平步青云、一飞冲天了?泥腿子就是泥腿子,祖宗土里刨食儿,儿孙还不一样没出息?”
一股浓浓的鄙夷之情流泻出来。
房俊三人豁然回头。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抬着下颌,一脸鄙夷的扫了三人一眼。
这少年一身蜀锦长衫,长身玉立,容颜俊秀,腰间挂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神情倨傲。
见到房俊三人回头,少年身边一个年长的中年文士呵斥道:“胡说些什么?”
然后冲着房俊三人一抱拳,笑呵呵说道:“犬子年幼,出言无状,得罪了几位小哥,还望海涵。”
这人四旬左右年纪,一张面皮白白净净,说话只是眼神闪烁、神情敷衍,明显没有多少道歉的意思,只是碍于面子而已,毕竟后面还有长长的队伍等候抽签,大家都看着呢。
辛茂将虽然不满,却也不愿多事,拉着房俊与上官仪就待离去。上官仪却是心里一慌,扭头向房俊看去……
这位可是个棒槌,脾气想来火爆,被人辱及先祖,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房俊正如他所想,面无表情的对那中年文士说道:“令犬既然年幼,阁下就应该将他好好的拴在家里才是。十七八岁了连话都不会说,张嘴就狂吠咬人,着实不妥。知道的说令犬不会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阁下的家族传统,岂不冤枉?”
上官仪面皮一抖,想笑,忍住了。
令犬……
天底下还有比这个更损的称呼么?
人家自称一声“犬子”,他这边就顺着说是“令犬”,这房俊的嘴巴实在缺德。不过……当真解气啊!
瞧这个少年面相俊秀,应是世家大族的子弟,教养却如此差劲,出口伤人,实在是欠缺管教。亦或者……并不是欠管教,而当真是人家的家教传统?
上官仪忍俊不禁。
“噗呲”
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声犹如黄鹂鸣柳、珠落玉盘,甚是动听。
房俊便寻着声音看去,见是一个纤秀的少女,身姿玲珑,一身淡紫色的衫裙,青丝如云,面上戴了一块轻薄的面纱,看不清真实面目,但是露出来的一双柳叶也似的弯眉、两只清潭一般的秀眸,再加上窈窕纤细的身段,便知绝对不可多得的美女。
锦衣少年被房俊之言气得面色涨红,怒不可遏道:“混蛋!你知道某的身份么,就敢再次大言不惭?”
你咋不说你爹是李刚呢?
房俊微哂,淡然道:“这种情况,还是不要报出你的身份,否则会连带着你的祖宗都蒙羞,被天下人耻笑!”
锦衣少年显然气疯了,一挽袖子,就待上前动手,却被中年文士拉住。
少年俊面通红,叫道:“爹,别拦我!不教训教训这小子,他不知道我们江南谢家的威风!”
房俊心中一动,江南谢家?
岂不是与萧氏齐名的江南士族领袖?
那中年文士拉着锦衣少年,眉头微皱的看着房俊,冷声说道:“只是少年之间的口角而已,然而阁下伶牙俐齿,口口声声辱及吾家先祖,是何道理?”
房俊哼了一声,说道:“难不成你是聋子,听不到令犬首先辱及某的先祖?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得庆幸,某只是言语之间奉还,若是某不愿意说话的时候,你才会后悔令犬所说的话!”
开什么玩笑,你骂我可以,我骂你就不行?
是不是在江南当土皇帝当得时间太久,都特么傻了?在长安就敢如此跋扈,可见这谢家在江南是如何的嚣张霸道、不可一世!
既然被人辱及祖先,他就打算不依不饶,不逼得那小子跪地道歉,今日绝不罢手!
得让这家人知道,这里是长安,不是江南!
中年文士本欲压下此事,毕竟是自己一方不对在先,何况这里是长安城,藏龙卧虎,低调一点没有坏处。但是见房俊不依不饶,心里隐隐怒气发作。
哼了一声,刚想要说话,却被一声话语打断。
“哎呦,二郎真是好闲情逸致。”
说话间,一个英俊青年从禅堂之外快步走来,一脸笑容,气质儒雅。
房俊瞅了这人一眼,淡淡说道:“房某真是孤陋寡闻了,今日方才知道谢家之威风霸气。这还是在长安,莫非还当你是们谢家称王称霸、天高皇帝远的江南?”
来人这个是监察御史谢文举。
闻言,谢家众人齐齐变色。
房俊这话,实在是诛心啊!
什么叫天高皇帝远?什么叫称王称霸?
这话传出去,会引发何等的非议?
谢文举不知房俊为何出现在这里,更不知因何事与江南来的长辈起了冲突,但是他知道,房俊不能惹……
当即抱拳道:“这位乃是家叔,某虽不知因何故闹得不愉快,但还请二郎给某一个薄面,改日某摆酒道谢,如何?”
谢家众人更是惊诧莫名,看看一脸郑重的谢文举,再看看面前这个黑脸的小子,难不成这是哪位亲王不成?
谢家虽然只是江南士族,影响力在长安甚是薄弱,但毕竟名头放在这里,即便是皇帝陛下,也不得不估计谢家在江南的影响力!更何况谢文举可是谢家年青一代最出类拔萃的人物,年纪轻轻便已经是清流之中的监察御史,前途不可限量。
可是面对这个黑小子,怎地如此低声下气,甚至隐隐有些忌惮?
谢文举却是暗暗叫苦,他不知家里人是怎么想的,否则必定会好生说说这位房二郎的脾气。
他宁愿招惹一位亲王,也不愿招惹这个房二啊!
亲王好歹害得讲理,可这位却是个棒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