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游原地势高平轩敞,占据了升平、修行、修政、升道等数坊之地,地阔人稀,风光绚丽,登原远眺,四望宽敞,京城之内,俯视如掌。南面与曲江池相邻,都人来此游赏者绍驿不绝。
每年三月上已、九月重阳,游人如织,骑马踏青、仕女游戏,就此拔楔登高、幄幕云布,车马填塞。
几辆马车,一行骑士,浩浩荡荡气焰嚣张的登上古原,房俊策马而行,只觉清风拂面,天高云阔。
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再过两百年,一代诗人李商隐便会在此地写就这千古佳句,名垂青史。
此刻虽未至黄昏,依旧艳阳高悬,微风吹荡,四野辽阔,很难品味诗中那等寂寥沉闷之意……
换言之,房俊一行人的心情都不错。
孩子们争先恐后从车上爬下来,三四岁的,七八岁的,一个个精神抖擞,纷纷围在最后头那辆马车旁,看着亲兵部曲将那个从所未见的大风筝从车上卸下来,小心翼翼的放到路旁空地上。
李敬业像只大马猴一样围着房俊左蹦右跳,不断表示自己的怀疑:“房叔叔,这么大的风筝,能飞得起来么?”
骆宾王在一旁表示悲观:“断然是不能的。”
在他认知里,能飞的东西必须是娇小的、轻灵的,这个龙头蜈蚣这么大、这么长,怎么飞?
怕是没等飞起来,便会一头扎到地上。
狄仁杰绷着小脸儿,一手牵着房菽,一手牵着房佑,身后还跟着李象,闻言颇为不满,这孩子傲娇道:“房叔叔说能飞,那就一定能飞!”
房俊笑呵呵的看着孩子们争执,温言道:“任何自己并未了解的事务,都勿要轻易去断言。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大,太多神奇的东西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我们要用怀疑一切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世界,不要被以往的认知束缚了我们的意识,勇于探索,开拓眼界。”
孩子们稽首受教。
在他们眼中,房俊不仅仅才华绝世、惊才绝艳,更是功勋盖世举世无双的超级英雄,所有人都充满了孺慕崇拜。
在大唐,每一个孩子的心里都有着荡平四海、横扫天下的雄心壮志,他们将上马可以治军、下马可以治民的前辈当作偶像,他们鄙视一切胡族,将所有的胡人归入“蛮夷”之列,他们以天朝上国自居,胸膛里流淌着尊贵的炎黄血脉,相信大唐战无不胜,天下无敌!
他们可以对着自己的同胞温良恭俭让,但是面对蛮夷,他们就会高高的抬起下巴,趾高气扬的展示着自己的骄傲。
他们做梦都想如同卫青、霍去病那般斩杀敌寇如砍瓜切菜,如李靖那般覆亡敌国如探囊取物。
他们的追求,不是官至宰辅牧守一方,而是开疆拓土为国增光!
每一个人的骨头里,都有着与生俱来的骄傲!
而房俊这等功勋盖世的无敌统帅,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目标。
这样的一个人以师长的语气说出来的教导,怎么可能不听在耳中、记在心头,时时刻刻以为圭臬,鞭策自己不断前行呢?
看着孩子们“孺子可教”的神情,房俊颇为满意,大手一挥:“过些时日‘讲武堂’开课,都去上课!”
“真哒?”
年纪小的还没觉得怎样,李敬业和骆宾王却瞬间眼睛铮亮,兴奋不已。
只要是稍微懂事一些的,都知道“讲武堂”此后必将成为大唐军官的摇篮,但凡在此接受那些当世名将教导的,往后必然会成为军中精锐,换言之,那就是陛下的嫡系。
可是“讲武堂”毕竟规模有限,讲究的乃是“精英教育”,虽然世家子弟大多可以入学,但每一期的学员名额有限,大家都得要排队轮班来,一期二期这样子等下去,谁知道能等到多少期?
但是有了房俊的保证,那就不一样了!
房俊傲然道:“那当然,本公子便是‘讲武堂’的司业,除了陛下便是某说了算,某说让谁去,谁就能去!”
都是好苗子啊,只要加以培养,将来都是帝国的栋梁。
而且经过自己的教育,接受自己“夹带”里头的私货,往后走上领导岗位,更能够延续自己的理念,带领大唐沿着目前这条与历史迥异的发展道路不断前行,或许会缔造出一个前所未有、旷古烁金的伟大王朝!
这就是“成”的乐趣之所在,想想就兴奋……
李敬业已经与骆宾王弹冠相庆,兴奋不已。
狄仁杰涨红着小脸儿,仰着头,祈盼的问道:“房叔叔,我也可以入学么?”
他比李敬业小一些,按说并没到进入“讲武堂”学习的年纪,但是房俊知道这个妖孽的能耐,妥妥就是一个神童啊,年纪岂能成为他的局限?
再者,自己身为“讲武堂”的司业,乃是担任祭酒的李二陛下之下第一人,想要推荐一个人进入学堂就学,手段自然有的是……
“待某为你出台一份‘特殊天才条款’,自然名正言顺的入学。”
房俊拍着胸脯给了保证。
“谢谢房叔叔!”
狄仁杰两眼亮晶晶的,一张粉嫩白皙的正太脸白里透红,即便心中兴奋,却依旧只是矜持微笑,颇有涵养。
这孩子眉目灵动相貌清秀,温润内敛循规蹈矩,不无意外,长大之后定然是一个才华、颜值俱佳的温润君子,房俊想象着《神探狄仁杰》里头挺着个大肚腩的梁大叔,顿时打了个寒战,差别太大了……
风筝已经准备好,亲兵将一大捆麻绳台下车,按着房俊的指挥用木棍钉了一个线轴,将麻绳纺线一般一圈一圈缠在线轴上。
“来来来,某带你们放飞这大唐最大的风筝!”
放风筝这种事房俊自然不难,只是麻绳太粗,线轴太大,自己一个人掌控不住,只得让两个亲兵抬着,自己在前头操控。
这年头没有化学纤维,这种产自蜀地,用特殊葛麻制作的麻绳便是天底下最坚韧的绳子……
七八个亲兵将龙头蜈蚣抬起来,房俊找准了风响,大喝一声,亲兵们便放开手。房俊拼命向后跑,一只手握紧麻绳不住的紧拽、放松,调整着风筝的姿势,不断变换着迎风的角度,两个亲兵抬着线轴跑得飞快,始终在房俊前面。
“快点跑!”
“放线放线!”
“慢点慢点……”
终于,一阵风吹来,硕大的龙头蜈蚣一节一节的身子震了一震,迎风飞了起来!龙头的胡须迎着风颤动飞舞,后边的身子上下浮动左右摇摆,就如同一只摇头摆尾的飞龙一般,栩栩如生。
“哇哇哇……”
一群孩子兴奋得嗷嗷叫。
房菽房佑和李象年纪小,李敬业和狄仁杰分别将房菽房佑抱在怀里,狄仁杰也将李象背在背上,岑长倩、姜恪则一会儿帮着扶着这个,一会儿帮着抱抱那个,撒开脚丫子跟在房俊身后,迎着风,大呼小叫兴奋莫名。
亲兵部曲们也被这欢快的气氛所感染,骑着马扬着鞭,在周围来回奔跑驰骋,原野之上,人喊马嘶欢声笑语,天空中那龙头蜈蚣大风筝越飞越高,迎风飞舞摇头摆尾,俨然活物一般。
他们在这边玩得兴起,却不知道整个长安城都陷入混乱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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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彦甫最近很不爽。
在状元楼跟着蒋王等人打了一架,被京兆府狠狠的抽了一顿鞭子不说,回府之后立即被老爹褚遂良给禁足了。
按照褚遂良的说法,“老子眼下正值关键时刻,是否能够更进一步,全在陛下的心意,谁敢在这个时候扯老子的后腿,惹是生非胡作非为,老子就打断他的腿,亲儿子也不行!”
褚彦甫吓得战战兢兢,不敢造次。
他知道自己虽然有点才学,但是照比那些个出类拔萃的世家子弟们差得远,尤其是那个房俊,若不能依仗自家老子天子近臣的名头,早就被人家给妥妥的碾压了,哪里还嚣张得起来?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给老爹添堵。
在府中憋了数日,终于逮住一个老爹入宫侍奉陛下的机会,自己带着侍卫偷偷摸摸的去了平康坊,训了一处不起眼的青楼交了几个不起眼的歌姬,痛痛快快的喝了一顿花酒,然后感觉未能尽兴,便领着那姿色上佳却没什么名气的歌姬,坐着马车来到乐游原,说是踏青游玩,实则径直找到一处僻静所在,将侍卫打发到四周望风,自己就在马车上胡天胡地起来。
激战正酣,褚彦甫觉得有些气闷,便将车帘掀开一角。
然后,他就看到天空之上漂浮飞舞的那条怪兽。
吓得他身子顿时一僵,然后一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