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瑞嘉因为练习过轻功,所以脚程还算可以。下午走得这些路,虽然累,可并没有将她累垮。她抬袖擦了把汗水,举目四望,驿馆周围便是荒野,四周一片漆黑,隐约有野兽的嚎叫声在远处响起。
桃儿推了她一把,“瞎看啥呢?!还不赶紧进去!”
说着,几乎是拖着林瑞嘉把她拽进了驿馆。
林瑞嘉的脚有些生疼,她穿的鞋子并不适合走远路,她估摸着脚上应该已经磨出泡来了。这样被桃儿一拽,更加疼得钻心。
她伸手握住桃儿的手腕,“我自己会走!”
桃儿以前做惯粗活,又生得虎背熊腰,因此力气很大,林瑞嘉压根儿甩不开她的手。
桃儿冷笑了声:“太子府可不养闲人!还不赶紧去给殿下和小姐烧热水!”
林瑞嘉白了她一眼,“我要先吃饭。”
“吃饭?!”桃儿嗤笑,“活儿都没做你就想着吃饭,你倒是会想!”她说着,猛地伸手去掐林瑞嘉的腰,吼道,“我叫你吃饭,叫你吃饭!”
林瑞嘉往后退闪,被她逼到墙角,拍开她满是肉的大手,愤愤道:“我知道了!在哪里烧热水?!”
驿馆的小厨房一团脏乱差,烧水的铜炉也不知多久没用了,上面满是灰尘。林瑞嘉积了一天一夜的火气,顾不上什么仕女修养,一脚踹到炉子上。可炉子没踹翻,自己倒是被撞得往后退了几步。
一声轻笑在角落响起,林瑞嘉皱着眉头看过去,便见一个少年坐在灶台后面,手里还拿着一捆木柴上下掂量。
少年大约十五六岁,生得眉清目秀,眼角下方有一颗鲜红欲滴的朱砂痣。即便是穿着宽大的粗布麻衣,却仍然掩盖不住他独特的气质。
“你笑什么?”林瑞嘉没好气。
少年将木柴丢进灶洞,双手枕在后脑勺上,笑容可掬:“你这样的小身板,想要去踹那只大铜炉,就像是蚍蜉撼树,毫无作用。不过你脚步很轻,你练过轻功?一个丫鬟也能学习轻功,真有意思。”
林瑞嘉静静望着他,这个少年的眼力,叫人惊讶。
“你是什么人?”她问道。
“张府的护院啊。”少年拿起棍子,随意戳了戳灶洞,让火烧得更旺些。
林瑞嘉盯着他,一个护院,会有这样的眼力?
厨房里一片寂静,只能听见灶洞里木柴出的“噼啪”声。林瑞嘉转身走到铜炉边,开始烧火煮水。
两人全程没有交流,林瑞嘉烧好了水,便舀了一桶,往东临火越的房间拎过去。
她提着沉重的水桶艰难地走到那间房外,老远就听见他和青颜的嬉笑声。
林瑞嘉稳住心神,尽量压抑住火气,不让自己因为愤怒而失了分寸。她走到门前,门口的守卫盘问了一番后,才打开门让她进去。
房中的桌上,放着十几盘佳肴,甚至还有一壶好酒。
床上的白布蚊帐后面,隐约透出两个打闹在一起的身影。
“殿下你好坏……”青颜的娇笑声从里头传出来,随即便是一声不胜娇羞的嘤咛。
“水送来了。”林瑞嘉站在原地,淡淡道。
蚊帐被掀开,青颜衣衫不整地从里头走出来,脸颊上还带着红晕,“叫你去烧水,你磨磨蹭蹭到这个时候才来。”
她说着,东临火越从身后出现,坐在床榻上,一手搂着她的纤腰,目光扫过林瑞嘉的眼,笑容妖冶:“本王和颜儿已经沐浴过了,那热水,你去给那些脚夫送去泡脚。”
林瑞嘉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越哥哥,你不要太过分!我自己也不愿意被幕北寒抓走,但是我有什么办法,我吃了那种会让人失忆的药,我有什么办法?!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她说着,忍不住大哭起来。
她的衣服上满是灰尘,一张明艳动人的小脸也沾满了厨房里的灰。髻散乱,朱钗早就不知道丢去了哪里,甚至头上还沾了一片枯叶。
东临火越的目光落到她的脚上,她的双脚以不自然的姿势弓着,应该是磨出水泡了。
很疼吧?
然而,他却只是轻轻一笑,“若是吃不了这里的苦,你大可离开。不过,你毕竟是卖了身的,得拿出一笔赎金来,才能够赎身。”
青颜倚在他宽大的胸膛上,身着香妃色绫罗软袍,头一丝不苟地垂在身后,白皙的脸上妆容淡淡,与林瑞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殿下,”她笑着,打量浑身狼狈的林瑞嘉,“您瞧瞧烟草她浑身上下都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哪里能弄来赎金赎身呢?您这分明是在为难她嘛。”
东临火越勾起青颜的下巴,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可她吃不了苦,又没钱赎身,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月姐姐缺个贴身的丫鬟,颜儿觉得,烟草正合适呢。”青颜一双美眸扫过林瑞嘉,眼底都是深深的算计。
林瑞嘉,鹿月她可是你的故人呢,希望你能够喜欢伺候她……
东临火越笑容莫测,“那就由你安排吧。”
夜深了,驿馆的小厨房里,却点着一盏小小的灯。林瑞嘉坐在一张破板凳上,垂着头,细碎的刘海遮住了她的面容。
不知道坐了多久,厨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身着粗布麻衣的少年站在门口,瞟了她一眼,随即掩了门走进来。
他走到灶台边,掀起锅盖,里面还有六个大白馒头。他拿起一只啃了起来:“觉睡到一半觉得好饿,幸好我聪明,提前准备了夜宵。你要来一个吗?”
“不用了。”林瑞嘉的声音带着沙哑。
“呵呵……”少年一手一个大白馒头,在她的对面坐下,左一口右一口,吃得极香,“你说你大半夜不睡觉,一个人躲在这里哭什么?你有什么委屈,说出来让我乐乐。”
林瑞嘉抬眸看他,少年眼底掠过一抹异色,只见她双眼红肿,明显是哭了整整一夜。
林瑞嘉迅速垂了眼帘:“没想到,你会以别人的委屈为乐。”
“为什么不可以呢?”少年舔了舔嘴唇边的馒头屑,“人活在世上,若是遇到笑料,总该笑一笑,不然生活多么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