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将它拔下来,幕炎却伸手止住了她:“等我走了,你再取下。”
唐月的手缓缓放下,只垂眸不言。
幕炎静静看着她,同是无言。
半个时辰后,承云殿寝宫,左云心半躺在床上,偏头望着跪在地上的小宫女:“他将仙梦送给了她?”
“是,奴婢亲眼所见。”那小宫女低垂着脑袋,“幕太子说是,送给敏柔公主的聘礼。”
“你下去吧。”左云心抬手吩咐。
那小宫女退下后,她缓缓坐起身,将床头上的一座玉佛给砸了出去。
玉佛被砸得粉碎,荷香吓了一跳:“郡主?”
“这尊玉佛,比起他送给她的那柄簪子,连那流苏上的半颗碎钻都比不过。”左云心垂下眼帘,却红了眼圈。
就像是在他心中,她左云心,连唐月的头丝都比不过的吧?
这么想着,心中又酸涩几分。
总想要,得到更多呢……
第二日,坤宁宫中,左云心特地和唐月一道,去给姜太后请安。
两人出来后,左云心又邀请唐月去坤宁宫后花园赏花,唐月本不想去,只是盛情难却,只得一道过去。
两人坐在亭子里,左云心望着满目繁花,笑道:“咱们如今的年纪,便也像这些花儿。”
唐月没说话。
这么多年的孤身奋战,她早就觉得,自己已经没了小女孩的心态,即便看见满园春色,却也无动于衷。
荷香端来茶水,左云心亲自为她斟了杯茶,“月儿,咱们会一同嫁给幕太子的吧?”
唐月接了她的茶水,“何出此问?”
“咱们俩,在北幕都无亲无故。若是能一道过去,互相扶持,或许能够过得安稳和顺。”左云心循循善诱。
唐月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淡淡呷了口茶。
她含着茶水,双眸落在那褐色的茶汤中,忽然微不可察地蹙眉。
“月儿?”左云心见她呆,不觉唤了声,“怎么了,这茶,味道不好喝吗?”
唐月将茶盏放下,拿帕子擦了擦嘴唇,唇角含着一抹浅浅的笑,偏过头,视线十分灼热地盯着左云心:“我记得,咱们第一次认识,也是在宫中的亭子里。当时,咱们吃菜喝酒,玩的很开心。”
“是啊,”左云心瞳眸中也盛着点点笑意,“真想回到过去呢。”
唐月的笑容愈妖冶:“将毒药放进茶水中害我,便是想要回到过去了?”
话音落地,左云心瞳眸瞬间放大,不可置信地盯着唐月,她怎么会知道的?!
那毒药,那毒药明明是慢性毒药,不会被人轻易察觉的……
“在想我为什么会知道?”唐月收回那迫人的视线,敛去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地盯着远处,“左云心,我曾经帮着严氏害过不少人。这害人的手法有许多,毒,是我最常用的。我甚至知道,市面上,大部分毒药尝起来是何滋味。”
左云心的表情僵硬得很,她紧紧握着拳头,“你既然知道了,你想怎么样?”
她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恨唐月的聪慧。
似乎从来只有唐月陷害别人的份儿,而没有别人害唐月的份。
唐月依旧面无表情,静静注视着远方:“云心,你一定在想,为什么这么多年,我可以从寿王府的小小庶女,爬到这么高的位置上。为什么,我轻而易举就能害到别人,而别人,无法害到我。”
左云心双手攥住裙角,紧紧皱起双眉,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
唐月转向她,笑容美艳不可方物:“云心,你知道么,过往的每一次,若我不能成功将对方陷害,那么倒霉的,就会是我。活下去的欲望,逼着我一次次绞尽脑汁地,去布局设计……我其实并没有很聪明,我只是,习惯了各种阴谋诡计。”
她的声音中带着无边的寂寞和凄凉,过往的一切,像是重重压在她身上的包袱。
左云心也看着她,两人沉默许久,唐月缓缓起身,离开了这里。
风从二人中间吹过,两人的距离越拉越大。
而另一边,赫连城身着黑色织锦长袍,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正品着一杯茶。
过了会儿,兮雨在宫人的簇拥下走过来,她抬手示意宫女们都在不远处等着,独自一人进了亭子。
她在赫连城对面坐下,声音柔和:“将军。”
“不知太子妃召臣前来,所为何事?”赫连城目光灼灼地盯着兮雨。
多日不见,她的气色更好了。
想来,过得极好。
兮雨避开他的视线,看向外面的花儿:“圆中的花都开了,将军喜欢什么花?”
“牡丹,”赫连城回答得毫不犹豫,“本将军,喜欢它们盛开得热烈的样子。”
“牡丹……”兮雨轻笑,“像将军这样驰骋沙场的热血男子,我以为,该是喜欢罂粟的。牡丹太过娇贵,不适合将军。”
赫连城诧异地盯着她:“怎么,太子妃这是要保媒?”
“保媒不敢当,只是想要将军,看清楚内心的真实想法。”兮雨巧笑倩兮,挽袖为他斟了杯茶,“若是错过,此生怕是再也不会有挽回的机会了。”
“太子妃有话不妨直说。”
“将军在看见幕太子和月儿在一起时,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兮雨问得认真,直视着他的双眸。
“没什么感觉。”赫连城冷声。
兮雨便笑了:“将军在回答本宫的问题时,避开了双眼。将军在撒谎。”
赫连城盯向她,她声音柔软:“将军心中,怕是分明有酸涩的味道吧?唐月爱了你这么久,你在潜意识中,默认并接受了这份爱,但你已然习以为常,你并不觉得这就是爱情。”
她说着,素手轻扬,给自己也斟了一碗茶,“其实,爱情原本就是最平凡的感情。每个人都有,只是,大部分人,都爱的犯蠢,并不知晓,他们对那个人,到底有多少爱。甚至还有一部分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心中的爱。”
赫连城静静听着,内心不可抑制地起了波动。
那日招亲,知道自己输了时,他内心的一瞬间,闪过的是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