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赌石(下)
“不过是一把烂珠子。”皇甫绪暗自松了口气,险些开局就在羽挽情面前丢了脸。
相较于他的庆幸,其他人则十分惋惜。
“这堆珠子看起来像是一整条珠串,不知有什么功用,若早开十几年,也是一件重宝。”
而李忘情这里,基于上一回的青铜匙片,并没有如其他人那般轻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九不象天赋可以看穿真相的缘故,在李忘情看来,那把石珠子并不像是来自一整条珠串。
一共二十四条细碎的、黄豆大小的珠串,足有几百颗,其大小、颗数全都一致,而且开出来有一阵了,形状凝实而不散,比起常见的丧失灵性,更像是宝物自污。
饶是如此,李忘情一时间也联想不出这把珠子是个什么东西。
“开第二颗了。”皇甫绪催促道,“就开那块价值三万的陨石。”
他所选的第二颗一端上来,便能看出与旁的石头不同,这一颗已经完全从陨石的石皮下露出一个小角,且色泽凝实,是一件不错的宝物。
“仔细着些,这块可是我父亲的藏石。”
皇甫家的修士不敢怠慢,不再用手,而是取出一只拂尘,在陨石上轻轻一扫。
灵砂轻柔地卷上来,石皮如风化般迅速被剥落,开到一半时,紫金色的宝光便散发出来。
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只海螺做成的号角。
“这是何物?”
不等鉴定的修士说话,一直安静坐在一侧的羽挽情倏然起身,迟疑了片刻,认出那枚海螺号角。
“这是桑海螺。”
她说着,眼里流露出一些眷念。
“海桑国有精卫鸟,相传,整个国度的大地都是因精卫衔来石子而垒就的,只要在国境内吹响此螺,精卫鸟便会闻声而至。”
成于思在后面问道:“那传闻中的精卫鸟是不是……”
“天灾之下,早已绝迹了。”
皇甫绪原本见到羽挽情终于动容,心头一喜,紧接着又听闻此物已经无用,一时间有些尴尬:“听闻精卫鸟乃仙灵,若能召唤神鸟助战,也是一样难得的宝物,可惜废弃了。”
李忘情看着羽挽情霜眸微敛,就知道她多少有点生气。
海桑国的一切对羽挽情而言都是极有意义的,可她必须顾及行云宗的立场,实在不方便开口索要。
皇甫绪有言在先,只要这边赢了,就能帮羽挽情拿下它。
“狍子精。”李忘情偷偷传音问道,“他那第三块陨石如何?”
“一百五十张老婆饼。”
李忘情心里一紧,这个评价属实不低了,说明皇甫绪也是有备而来。
思量间,障月所挑的第二颗陨石也被开了出来,没等众人看过去,又是一阵惊呼:“出彩了!又出彩了!”
“哈?”皇甫绪不可置信地冲上去,只见第二块长条状的陨石下,随着七彩耀光收束,里面露出了一根灰扑扑的古朴玉簪。
没等众人高兴一下,这支玉簪就如同刚才那堆珠串一样石化了下来。
“又坏了?!这可是二连彩!”在此做见证的皇甫锟比持有者还心疼,“能往头上戴的可都是好法宝,少说也是个防御重宝!”
皇甫绪嗤笑一声,他虽然没开出金色彩光,但至少两件东西都是有价值的,只要第三块品质够好,他就稳操胜券了。
说到底,还是要看开出宝物的价值。
“二叔,看来侄儿能为您要回这古宝炼器鼎了。”他得意洋洋地让人把最后一颗陨石呈上来。
这一颗陨石呈火红色,石皮甚至还有几分烫手。
“这是上个月刚收的,出自苏息狱海的陨石。众所周知,苏息狱海凡人无法存活,落在其死壤上的陨石品质也是最好的,市面上七成古宝皆出于那里。”
成于思闻言,一脸无语地看了看羽挽情,悄声传音道:
“师姐,大太子才死在苏息狱海,看那二太子对死壤圣子的态度,这皇甫氏族怎么敢这么张扬地把他们和苏息狱海的生意往来说出来啊。”
“……你还记得蛟相复姓什么吗?”
“啊呃……哦。”成于思卡了壳儿,“蛟相复姓皇甫。”
那就是了,御龙京二把手的家族,是这么嚣张的。
而那边的李忘情同时也联想到了那二太子被蛟相软禁的事,如果太上侯当真寿元已尽,那……说不得,作为御龙京修为最高的蛟相,就要篡位了。
原来御龙京是这般暗潮汹涌。
不过,李忘情也只是这么一想,很快便把注意力放回到皇甫绪那值一百五十张老婆饼的宝贝陨石上。
果然不出所料,当石皮被磨落后,一抹彩光照亮了砂盆。
“少主人!出彩了!”
皇甫绪大喜,而当他看到里面的宝物并没有如障月的石头一样褪色石化时,傲慢之色已难以掩盖。
“是阴阳金刚杵一件!切金境法宝,正合我用。”
阴阳金是高阶灵材,只有上品炼器师才能用真火炼出,用一整块阴阳金打造的金刚杵,其威力可见一斑。
“怪就怪你运气不好,二连彩又如何?不能用也不过是废物一件,愿赌服输,快将你那炼器鼎拿来!”
皇甫锟也看向障月怀里的九不象:“还有那器灵,也还给老夫。”
起先他们要别的东西时,障月还一副兴致缺缺,直到皇甫锟要来抓他手里的李忘情时,他才微微一抬眸。
“愿赌服输,赌完了吗?”
“你再挣扎也没用,即便开出彩光,又怎么和我三件宝物相提并论?”
咄咄逼人之下,一侧的羽挽情突然开口道:“皇甫道友,既是赌石取乐,何妨开它最后一颗。”
皇甫绪笑容一滞,道:“少宗主说的是,都怪我一时高兴忘了,二叔请稍等,我这便让他心服口服。”
最后一颗陨石足有人头大小,形状怪异,是他所挑的三颗石头中最贵的一颗。
李忘情没有忘记障月说的话,这三颗陨石中所藏的都只是不完整的部件。
那么一把珠子、一根玉簪,能和什么组成同一件宝物呢?
奇怪的是,那负责剥石皮的修士不断用拂尘去扫除,可石皮似乎比之前所有的陨石都坚硬,用灵砂洗了足足半刻钟,还是不见宝物真容。
“动作怎么这么慢!”皇甫绪眼见夕阳西下,耐不住性子,直接抽出本命剑。
他的本命剑是一口厚刃重剑,用各色宝石银丝做成的镂空剑鞘护住剑锋,不带灵力地砸向那块陨石。
“绪儿,莫伤了其中宝物!”
“二叔放心,反正此人晦气,开出来的都是废物,砸就砸了,我赔得起!”
不由分说,他那口厚刃重剑不带灵力地直接砸下,只听“铛”的一声巨响,出乎所有人预料之外,皇甫绪连人带剑被震飞出去,撞上身后的博古架,喷出一口血来。
“什么东西?!”皇甫锟大惊失色,连忙冲上去一阵查看,“何物竟能震伤切金境本命剑!”
众人目瞪口呆之下,回望那块把皇甫绪震飞的陨石,只见刚才那一下,石皮层层剥落,照亮了整个屋子的七色宝光中,露出了一顶黯淡无光的冠冕。
“又是个废物吗”连成于思也不得不惋叹道,“这可是三连彩吧,竟然一个也没落得。”
“不对。”羽挽情眉头一凝,“若是废物,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反震之力?”
仿佛是应和她的话,障月提起冠冕的边缘,再一勾手,之前桌子上无人理睬的石珠、玉簪一起飞来。
李忘情见状,顺着障月的胳膊跳到炼器鼎盖子上,随后炼器鼎突然变大,将三样东西全数装了进去。
“你在弄什么玄虚?”皇甫锟恶狠狠地用神识散发出威压,打算给眼前之人一个教训,“莫不是你故意为之,要害我家绪儿!他可还是个孩子!”
“……”
成于思往后退了一步:“师姐,这皇甫家的‘孩子’咱们就别考虑了吧。”
羽挽情也干脆:“此人从未入眼。”
当皇甫锟元婴期的神识如山岳一般压来时,原本以为至少能逼障月吐血受个内伤,不料神识重压之下,却如泥牛入海,根本砸不到实处。
片刻后,皇甫锟脸色变了。
“你不是切金修士,你是……”
话未尽,他的神识层面陡然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被什么不可名状的存在俯视了一眼。
就像,他如同一叶孤舟渡于海上,一低头,却发现浮沉在一只巨大的眼睛里。
那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皇甫锟却宛如度过了一年一般,回过神来已是满身冷汗。
“我收敛了的。”障月不知在对谁说话,大约等到火候到了,他伸出手,让九不象跳回到自己手臂上,然后,炼器鼎的盖子也随之打开。
一瞬间,一股异常狂暴的灵气直接炸开!
“轰!”一声巨响,赌石街附近的御龙京巡逻使纷纷化作一道道遁光飞驰而来。
“发生什么事了?!”
整个赌石铺子的二楼变作一片瓦砾,切金境以下都被掀飞了出去。
有人咳嗽着回复巡逻使们:“没事、没事……我们在赌石。”
赌石。
巡逻使们满脸茫然。
“赌的啥石头啊这么大动静。”
一时间,赌石铺子的窗户外面飞满了围观的修士们,半条街的人都挤在这里。
当然,所有视线的中央,那非同凡响的宝物也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一顶……冠冕?”
“不是寻常冠冕,十二旒,是国主之冕吗?”
“不对,百朝辽疆的国主只有九旒冕。”说话的是羽挽情,她撤下身前的防护灵光,不可置信地踏前一步,“只有皇帝才能九旒!这位道友,你且看冠冕之顶,写的是什么字?!”
障月单手托着那顶十二旒冠冕,轻轻一斜,念道:
“天证山阳。”
“天证山阳……”羽挽情呆呆地复述了一遍。
成于思问道:“师姐,这是什么意思?”
作为海桑国的王族后裔,羽挽情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天证山阳,十二旒冠冕,若不出所料……这就是轩辕九襄大帝的帝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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