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自古以来,历代大一统王朝,山河四省几乎一直都是兵员的主要招募地,很奇怪,难道别的地方的人不能打吗?为什么总是从这四个地方挑选呢?
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古代绝大多数战争,发生在北方。
对外,是草原游牧民族,对内,也是内战不断,因为人多嘛,有人就有江湖,就有纷争。
其中以山西为最,无论首都是在长安还是北京,丢了山西危险最大。
所以此番北征的主力,是从山西过去,出了山西笔直往北,就是突厥设置在都斤山东麓、额根河下游的牙帐,也就是后世的蒙古国杭爱山脉一带。
突厥人以狼为图腾,帐前竖着一杆大旗,叫做“狼头大纛”,东突厥为金狼,西突厥为黑狼。
李渊坐镇晋阳,与裴寂同志负责山西地区的兵员征调,这里比起山东河北,都要顺利一些,主要原因还是山西本就有大量驻军。
阿史那大奈手里,就有两万西突厥人,雁门关守军还有一万,边境的马邑郡、定襄郡各有驻兵三千,所以很容易凑的。
马邑郡就是大同一带,定襄郡可不是后世的忻州市定襄县,而是拓跋鲜卑族的北都盛乐城,眼下叫大利城,后世内蒙古林格尔县以北,这里住着的一半都是突厥人,大隋在这里的驻兵,主要是为了监管与东突厥的贸易,以及抵御突厥入侵。
河东府有太子的五千精锐,李渊不敢征,毕竟河东有炼场,这里不容有失。
兵是好征调的,但是民夫不好征,毕竟山西地区,正经路都没有几条,你征调的民夫单是往目的地赶路,就需要耗费大量时间何况还有各种骡马戎车。
“按照眼下的进展,四月份是打不成的,”李渊在晋阳城的官邸中,召见诸多官员开会,说道:“陛下应该已经启程往洛阳了,大军要进山西,需入关中绕道,算算日子,陛下应该是在四月中旬抵达晋阳,留给我们的时间其实还算宽裕。”
这就是山西的牛逼之处,整个山西真正的缺口,其实就是最北的大同和最南的河东,也就是运城。
但是河东郡与河南接壤的南边,隔着一座中条山,而隔壁的长平郡,也就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晋城,与河南隔着太行山,那压根就不叫路,民夫可以从这走,杨广可不会从这走。
你想从河北地区进入山西,也不容易,只有太行八径,这一个“径”字,已经能说明一切了。
所以大军辎重还得去关中,过黄河进入河东,才能往晋阳走。
也正是因为山西特殊的地理形势,所以后世才那么穷,要想富先修路,你这边路都不好修。
不过穷有穷的好处这里是整个中国四季最分明的地方,清明时节必下雨,为什么呢?因为二十四节气就是源自于山西。
裴寂皱眉道:“咱们要负责中军主力的粮草供应,可眼下才筹集了不到一半,楚国公那边的另一半,还没有消息,粮草总不能跟在大军屁股后面来吧?您要不再跟洛阳催一催。”
“不用我催,”李渊道:“许国公已经去了洛阳,他自然会催的,咱们就别发这了牢骚了,得罪人啊。”
从河东升任太原郡丞的徐德言,道:“不会有问题的,楚公负责三路大军的粮草调度,太原更是主力所在,他不会懈怠的。”
“不是怕他懈怠,”晋阳县令刘文静道:“是怕他有心无力啊,眼下三路大军都在要粮食,河北山东已经起乱子了,咱们这边虽说好点,但从洛阳到这里,一半从河东进,一半走太行小径,一个是太远,一个是路不好走,军粮势必延期,我们最好还是有个心理准备。”
李渊沉默半晌,点了点头:“那我还是跟许国公说一声吧,咱们的分内之事是完成了,剩下的还得靠洛阳。”
他是不想担责,免得皇帝将来怪他统筹不利。
事实上,已经抵达洛阳的杨广,已经在劈头盖脸的训斥玄感。
杨玄感确实冤枉,当下这个年头,征调粮食何其艰难啊?再说了,我是个押粮官,征调粮食也不是我负责。
宇文述征调的迟,那我的运输肯定也迟,这不能怪我啊?
宇文述也是赶忙在朝会上帮着说话:“是臣的失职,征调难度太大,巴蜀的粮食已经进入关中,正在往晋阳调拨,四月份出兵是来不及了,但是五月肯定可以。”
这个关头,杨广是不会骂宇文述的,他骂杨玄感其实就是骂给宇文述听的,玄感好说话嘛。
但是玄感也记仇啊,他不知道杨广是在指桑骂槐,而是认为皇帝看他不爽,针对他。
杨广冷哼一声道:“朕御驾亲征,国之大事,四海蛮夷莫不仰望,这等关键时刻,尔等延误国事,枉为柱国,朕说四月就是四月,三天之后,洛阳大军开拔,入关中以进山西,四月之前,朕要抵达晋阳。”
苏威等人相顾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杨广的性格,造就了朝会上已经没有几个人敢拂逆他的意思,渐渐的,这里已经听不到其它的声音了。
开皇年间,门下省纳言包括御史台,这都是可以给皇帝提意见的,但是现在嘛,连太子都不敢了。
宇文述心知皇帝是在敲打他,无奈之下,只能商量着缩减民夫口粮以供军需,这是当下唯一的办法了。
富商豪族能借的,他都拉下脸来跟人家借了,独孤家、元家、郑家、长孙家都出资了,再想狮子大开口,人家会翻脸的。
世家肯把自己的粮食贡献出来吗?不可能的,人家都是在压榨下面。
世家大族最懂得如何保全自己,无论身处怎样的时代,他们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保本之道,也就是居安思危下的未雨绸缪。
他们是安了,下面惨了。
河南已经是饿殍遍地,民不聊生。
就在河南东郡,负责征调粮食和民夫的各级官员,已经全部下放到地方,以各种方式抓壮丁,搞粮食。
如今这个时期,他们的本职工作,都可以暂时先放在一旁,以北征大事为主。
其中有一个人担任东郡法曹,是个从七品的官职,他呢,在下面搞粮食,杀了几个人,结果得罪了元家,被关起来了。
但是东郡司马黄君汉,又把他放了,这个人逃出大狱之后,跑进了老家韦城县西南方向的瓦岗寨落草为寇,没错,这个人就是翟让。
伱说这能叫农民起义吗?人家也不是个农民啊。
他可是个死囚,已经定罪了,活该他倒霉,到下面征调粮食,杀了一个大地主,人家那个地主呢,是给老元家种地的,你这不是太岁头上动土吗?
所以翟让落草之后,直接便举起了反隋大旗,好家伙,那叫一个一呼百应。
还是那句话,天下百姓,不直陛下久矣。
可是眼下这个时候,没法平叛了,大军都在调动,而且翟让也很乖巧,反隋的旗号是打出去了,但是实质上,啥也没干。
他不敢啊,东郡距离洛阳,也就隔着一个荥阳郡,你真敢打县城,大军扭个屁股就能把你消灭掉。
所以他现在,基本处在占山为王阶段,出了瓦岗寨,啥也不是,在朝廷眼里就是个土匪,洛阳那边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完全没有搭理翟让。
翟让可不是个粗人,粗人当不了一个郡的法曹,法曹是什么,宋代叫提刑官,后世叫zhengfaweishuji,一个地级市的changwei了。
但是呢,这一世的他,也确实不可能比历史上更厉害了,因为他身边没有徐世绩,也没有单雄信,更没有李密。
没有李密的瓦岗寨,成不了大气候,甚至都不值得朝廷正眼看他一眼。
历史上,瓦岗军、窦建德、杜伏威,被称为三大反隋势力,他们灭了张须陀、薛世雄、宇文化及三大隋军主力,为李渊做了嫁衣。
那时候的李渊和王世充,可不叫反隋,人家俩聪明,都扶植有傀儡皇帝,刚开始也是称王不敢称帝。
杨玄感自打来了洛阳之后,整个人出现了一个很大的变化,因为有个奸诈小人,传给了玄感一句话。
这句话叫做:使素不死,终当夷族。
传话的人,来自内侍省,是个宦官,很早之前就被杨素收买的宦官,但是他为什么以前不说,现在才说呢?
杨玄感是个孝顺孩子,虽然被亲爹和亲叔从小压迫,但他是非常孝顺的,要么说严父出孝子呢。
他在知道这句话之后,自然是咬牙切齿,因为他爹当年病重的时候,就跟他说过,皇帝在等着他死呢,他不死也得死。
但是你要说玄感因为这句话就会造反,那也是不可能的,闺女是太子妃,外孙将来是继承人,我他么造哪门子的反?
再说了,叔父还要跟着北征呢,我要是反了,叔父怎么办?
但是对杨广的切齿痛恨,已经种在了玄感心里,而那个在背后指使宦官挑拨玄感的人,这一次也算是失招了,他应该挑拨玄感和太子的关系才对。
那样的话,玄感造反的机会会更大一些。
那为什么不这么做呢?主要是不好挑拨,因为玄感的闺女可不是一般人,人家与太子伉俪情深,你未必挑拨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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