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瑜伽裤呢, 真划算。”高沛文故意应和蔺雨落,她挺喜欢跟蔺雨落聊天,她真诚又笨拙, 看起来像一个没有锐角的笨蛋美人:“那我办一张。”“那我们老板肯定要夸我了。”蔺雨落笑了:“我这个月业绩可好了。如果你真办这张卡,我在我们店能排第二了。”蔺雨落因此感激蔺书雪和孔青阳。方柳甚至在会上表扬她:“落落很可以,才来店里这么短时间,给她的客户她都接住了,还二次开发了,很好。”蔺雨落没想过会被表扬, 在会上如坐针毡。在她看来表象是别人觉得她能力不错, 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结果跟她本人关系不大,纯属是运气。她不可能靠运气开一辈子卡。运气用两次就会没。“当然要办。我现在就转钱, 你帮我交。”“会员档案什么时候给你开呢?”“随时。”高沛文晚上还有事,决定告辞。蔺雨落拖着箱子送她到地下车库,在她上车前很认真感谢她:“谢谢你特地跑一趟给我送衣服。”“别谢我啊。顾峻川说你穿别人的衣服像戏服, 他看着十分可笑。”高沛文甚至模仿了一下顾峻川顺手画的嘲笑蔺雨落穿别人衣服的样子, 对她笑笑:“他这人嘴真够欠的, 但心不坏。”蔺雨落目送高沛文离开,想起顾峻川对她的评价:穿别人的衣服像戏服,她并没生气, 甚至觉得他一眼看透了本质。她穿着方柳昂贵的连衣裙, 抬手放手不敢用力, 走路不敢迈大步, 怕扯坏裙摆。里里外外都是不自在。尽管她刻意掩饰, 觉得别人一定看不出来, 但顾峻川看出来了。顾峻川这个人真让人捉摸不透。包括晚上的菌菇汤火锅。他真的依了她, 让阿姨准备了足够多的菌子,香气带走她因为失火带来的恐惧,把她送回花草繁茂的家乡。甚至还有样学样,在手里拿着一个计时器,严禁蔺雨落忍不住先动筷。“我是云南人,我知道菌子什么时候熟。”蔺雨落说:“你把那计时器收起来。”“云南人看见的小人可不少。”顾峻川摇摇头:“我必须看好时间,以防你借着菌子对我胡作非为。”蔺雨落眼看着那锅冒着热气,菌子香味飘出来,但顾峻川不让她动筷,还要对她说七说八,就在桌下踢他。两个人坐得远,距离化解了她的力气,脚尖到了顾峻川腿上就剩轻飘飘力气。顾峻川身体靠向椅背,眼看向桌下蔺雨落的腿,意有所指地说:“蔺雨落,你挺会啊,桌下文化玩得不错。”起初蔺雨落不明白什么意思,直到看到顾峻川的眼神,腾地红了脸。顾峻川突然板起脸,把玩手里的计时器,让蔺雨落独自尴尬。见她似乎是在懊悔,又加了一句:“穿高跟鞋效果好。或者干脆不穿鞋。”“什么?”顾峻川耸耸肩:“你再练练,没准能成点气
候。”“你倒是很会。”蔺雨落终于把这句嘲讽还给他,眼看着冒着热气的锅,没再进一步讨论。“你平常想菌子了怎么办?”顾峻川突然问她。“想的时候不多。很想吃的时候,网上有干菌子,买来泡发。”蔺雨落如实说:“刚开始来北京那两三年过年时候都很忙,又抢不到回家的火车票,索性就不回。现在小舟也考到北京,我们就不要回去了。”“老家没亲人了?”蔺雨落点点头:“只有几门远亲。还有一个山里的老房子,政府给修过后就放在那了。”这话题挺沉重。顾峻川理解了为什么蔺雨落听说要吃鲜菌子会那么开心。“你家老宅多大?”顾峻川继续问蔺雨落。蔺雨落认真想了想:“房子不大,就是房前屋后的地方不小。”“不小是多大?”“有五个这里这么大?”“地主啊。”顾峻川打趣道:“原来最有钱的是你。”计时器响了,顾峻川先起身为蔺雨落盛好一碗汤。“谢谢。”蔺雨落说。“不客气,你晚上还得照顾我,谁也不亏欠谁。”“照顾你?”“白收留你了?”顾峻川有一搭没一搭地气人,倒也不是真让蔺雨落照顾他,单单图个嘴痛快。毕竟他心里清楚,让蔺雨落照顾他,大概等同于给她“谋杀亲夫”的机会。顾峻川可不敢把自己的小命交到一个对他恨之入骨的人手里。吃过饭就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先处理了产品报价的事,又听了会儿音乐,觉得消化差不多了,扯掉上衣,戴上耳机,准备去阳台上撸铁。平时衣服穿整齐,能看出有一副好体魄。脱掉上衣,腰线接连臀部的线条就愈发明显。健身爱好者在健身前都喜欢照镜观察当前的肌肉状态,顾峻川也不例外。照了前面照后面,不知道的人以为在自我欣赏。他体脂低,肌肉大小恰到好处,身体线条有力量感,用苏景秋的话说:“咱们顾总,从里到外都很硬。”白天被蔺雨落的脖子引发了嗜血欲,顾峻川决定晚上给自己加练。站在镜前为自己绑护腕带,蔺雨落推门进来的时候,他一只手还没绑完。音乐声很大,他没听到开门声,余光看到门开了,一只脚迈进来,似乎愣了愣,门又关上。这个点阿姨已经走了,家里只有他和蔺雨落。顾峻川走到门边一把拉开门大声说:“你不会敲门?”“我敲了!敲了十分钟!我以为你死在里面了!”蔺雨落气哼哼往客厅走,心里把顾峻川骂个半死,谁愿意看你光着上半身照镜子自恋啊?“我他妈活得好好的,我怎么就死了?”顾峻川要被蔺雨落气死了,抬脚追两步,想起不能便宜蔺雨落这个王八蛋,让她看自己这么好看的身体,转身又回去套上衣服跟到客厅:“你有什么事?”“蔺姐打不通你电话,着急了!我敲你门,你屋里音乐声震得地面都抖,你又没动静,我可不以
为你死了吗?”蔺雨落也委屈,本来还想跟顾峻川说你体检报告出来了,挺健康的,但在这种情形下跟他说这个,他肯定要发疯了。顺带着把体检报告坐在屁股顾峻川拿出手机,他下午嫌烦调了静音忘记调回来,果然,蔺书雪打了七八个电话。他给她回过去,听到她说:“我吓死了,以为你在欺负落落?”“?什么意思?”“没事,你爸下周回家。你准备准备搬出去,别影响我们二人世界。”“你要跟我爸二人世界?”“我们夫妻不能二人世界?”“…能。”蔺书雪果断挂了电话,把顾峻川晾在一边。蔺雨落屁股下的纸质报告露出白色边角,顾峻川提醒她:“你坐到文件了。”“哦。”蔺雨落哦了声,却没动。她姿态奇怪,反倒令顾峻川起疑:“你跟我妈签的合同?”“不是…是…”她越这样顾峻川越好奇,一步冲上去单臂揽起蔺雨落腰,另一手抽出那份报告。蔺雨落去抢,他单身把她按在沙发上,大声朗读:“体检报告!”翻到第一页,能看到全部概述:“体检人:顾峻川!”眼睛对上蔺雨落的,见她心虚,又向下看。这体检报告比他都了解自己,顾峻川快速看完第一页,把报告丢回沙发,放开蔺雨落。心中大有“老子最牛逼”之感,对自己的认知更上一层。“你藏我报告干什么?”顾峻川问她。“刚刚场面太尴尬,我怕你误会。”蔺雨落顾左右而言他:“你脚好了?刚刚走过来挺利索呢!”“关你屁事。”顾峻川瞪她一眼,拿起自己体检报告走了。回到房间又仔细欣赏了一番自己惊为天人的数据,啧啧几声。对一切都很满意,除了当下这该死的婚姻,让他“顶天立地”的兄弟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他着实好好举了会儿铁才按捺住内心的躁动,但刚蹲过的腿产生了源源不断的热意,像能夯断一根钢筋铁板。顾峻川咒骂了一句,不再抵抗,冲了澡回到床上,打开投影仪看动画片,终于是平静了。偏偏蔺雨落来敲门,他假装听不见,但蔺雨落执着,一直敲。顾峻川拗不过她,只得说一声:“进。”他正靠在床头,墙上投着《海贼王》:“有事?”蔺雨落不知道该怎么说,蔺书雪想看看顾峻川体检报告。但这个机构没有电子版,纸质版被他拿回来了。于是胡诌一句:“白天你不是说让我照顾你?”…顾峻川想说我就剩一泡尿了,你替我尿吗?但他竟然忍住了,四下看了看,准备给蔺雨落找点活干。男人眼瞎,眼里没有活,他将卧室看了个遍,在投影昏暗变幻的灯下,觉得卧室令他非常满意。“不如你,帮我,拿罐啤酒?”顾峻川找到了思路,对蔺雨落说。蔺雨落二话不说,出去拿了罐啤酒进来,还贴心地拉掉拉环,砰一声,酒气冒出来,带着一点浮沫,她顺手从他床头扯
了一张纸巾擦了,递给他。“厨房里应该有阿姨刚刚离开前切好的水果。”蔺雨落又笑盈盈去拿水果,心里已经开始骂他。里里外外进出几次,眼睛在他房间跑了几个来回,都没看到那个报告的踪影。“还有你扶我去尿个尿?”顾峻川对她扯了一下嘴唇,因为房间内灯光晦暗,这个笑看起来诡异又可恨。“你白天怎么尿的?尿哪了?自己喝了?”蔺雨落还是笑着,讲话声音很轻,跟屏幕上的声音叠在一起,仿佛带着绝美杀意。终于是被顾峻川指使毛了。“我给你演示一下?”顾峻川站起身来,挡住投影仪,身上有了五颜六色的光。他缓缓蹲下身去,从床底摸出一个粗口花瓶,作势要解裤子,蔺雨落脸腾地烧起来,上前打他,口中尽是委屈:“顾峻川你是不是有病!你总欺负我干什么!谁他妈要看你尿尿!”蔺雨落的巴掌拍在他身上一下,他空着的那只手握她手腕,但她另一只手又打过来:“你有本事欺负人,你别躲!”她手脚并用打顾峻川,其中一把还挠到他脸上,这下可是解恨了。顾峻川没见过突然动手的女人,也没想到看起来小绵羊一样的蔺雨落突然发这么大疯,迅速偏过身体躲蔺雨落的拳头,另一只握着花瓶的手将它稳稳放在床头,蔺雨落再对他伸巴掌的时候人已经被他压制在床上。顾峻川这个孙子,他的脚已经全好了,他还装瘸呢。“说不过就打人,谁教你的?”顾峻川一条腿压住蔺雨落踢蹬的双腿,两只手紧紧握着她手腕,口中还要吓唬她:“你就这点力气,我一只手就捏死你。别再打人了啊,再打人吃亏的是你自己。”“你跟我动手动习惯了?”见蔺雨落一双眼在屋里明明暗暗的光里瞪他,鼻腔里哧哧喘着气,知道她真生气了,不尽然是因为他刚刚突发奇想逗她,可能还有她对自己向金钱妥协的不满,连带着恨上了他。她恨他,他也烦她,两个人此刻都觉得对方就是那十恶不赦的大恶人,是世上最可恨的人。一个为了钱委屈求全,一个以钱的名义践踏别人的尊严,如果吃人不恶心不犯法,此刻恐怕都把对方吞了,连骨头渣都不剩。顾峻川当然不会在蔺雨落的怒目之下矮了面子,他偏要再招惹她。手捏住蔺雨落的脸颊,她的脸肤质细嫩,因为生气而发烫,烫着他微粗糙的指腹。场面看起来旖旎,其实暗藏杀机。顾峻川突然翻转手腕将她脸掰向一边,低头咬住她的脖子。手死死攥着蔺雨落手腕,攥得她生疼。他白天就想咬她了,再三忍着,终于还是被她惹急了。蔺雨落温热的脖颈上带着淡淡香气,他以舌带齿,勾画她修长的侧颈,两下就到她耳后,又是狠狠一口。身体之间刚柔相济,他的呼吸落进她耳中。身体里的“兽性”被唤起,想喝掉蔺雨落的血,把她大卸
八块。拇指探进她嘴唇,察觉她要咬他,又速速撤回,如此反复逗弄,猛地将她脸转向他,唇欺咬上去。察觉到蔺雨落身体僵硬,他松开了嘴,唇还贴着她嘴唇,带着一点点湿意:“蔺雨落,我是男人,你是女人。如果不是怕你玩不起,我现在就办了你。”“你现在就庆幸你在我眼里没有多大魅力吧。”顾峻川吓唬她一番,觉得心里的郁气散了,松开她坐到床边,活动活动那只受伤的脚。见蔺雨落不动,就轻踢她一脚:“还不走?等我收拾你呢?”蔺雨落被顾峻川一次次的招惹和逗弄,又因为刚刚顾峻川咬她脖子的时候内心突然产生的恐惧而羞愧。蔺雨落想,这么多年,她身无长物,唯有一个真理让她活下来,那就是:哪了跌倒就哪里爬起。她缓缓坐起身来,看了一眼不耐烦的顾峻川。看到他脸上的坏情绪,和对眼前境遇的厌烦。“顾峻川。”“说。”“别的事情我做不了主,但我的身体,还轮不到你威胁!”她突然扑向顾峻川,低头狠狠咬住他,血腥气弥散在她唇舌之间。她不肯松嘴,顾峻川的闷哼声让她觉得痛快。这无关情/欲,单纯是一场角逐,谁都不肯认输。顾峻川用力捏着她脸,强迫她松开嘴,自己的舌凶狠追杀她的。那电影还在放着,顾峻川的眼睛有黑亮的光,看到蔺雨落眼里朦朦胧胧的光,就问她:“认输吗?”蔺雨落扯着他T恤领子将他头拉下,咬住他嘴唇。舌递进去被他抵出来,来回三两次,两个人都哧哧喘着气,她进他挡她进他挡,终于被顾峻川接纳。两个人都绷着神经,誓死不肯在这样的时刻认输,都闭上眼睛不看眼前人,只有相接的唇舌还有顾峻川一往无前的手,踟蹰一秒,毅然前进。蔺雨落揪着他衣领的手更加用力,将他的衣领攥出无数褶皱,闭上的眼睛里五光十色,明明暗暗。吻着的舌尖一滞,嘴唇相贴,喉咙里的长长短短声最终经了鼻腔,周遭不静又胜似安静。蔺雨落体会到一种叛逆似的快乐。她说不清是想报复自己,还是想报复谁,亦或是单纯要跟顾峻川比一比,将唇凑到他耳边,哂笑一声:“你引以为傲的——”“不过如此。”顾峻川连真格的都没动,被她激起了更大的胜负欲,睁开眼看着她。他跟她说了无数次别找他,离他远点,她从来不听。今天又把自己送到他面前,以这样的方式毁掉他们之间对彼此最后一点客气。顾峻川的眼始终看着蔺雨落。她的恐惧消失了,定定看着他,她觉得自己所剩不多的自尊,消失殆尽了。他感觉不到任何快乐,他察觉到他心里某一块地方很空。里面装的东西全都是糟粕,可能从前那些东西也有,只是藏得太深他看不到。现如今被蔺雨落照得无处遁形。他们说尽伤害对方的话,好像这样就能拾起丢掉
的东西。顾峻川的手用力拍她,要她叫大声,她起身而上,双手捏着顾峻川脖子,想送他去死。顾峻川握住她手腕,将她手指送到口中咬住。湿濡的舌包裹她的指尖,她倾身贴着他的脸,两颗心都冷,脸颊却很烫。像进行一场橄榄球赛。最终两个人各自躺在自己的球门前,回想刚刚的比赛,似乎毫无意义。似乎。《海贼王》还在放着,房间里只有角色交替说话的声音。两个人各守床的一边,盯着天花板,好像失去了一点什么,也因此对彼此的厌恶更深。顾峻川抬手关了投影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再躺回去的时候,手触碰到床单上的一大片水迹,他心里骂了一声,迅速抽回手。“蔺雨落。”顾峻川叫她,但蔺雨落不想说话,仍旧在黑暗中睁着眼。“你别装死。”顾峻川手推了她一下:“你帮我把床单换了。”“关我什么事?”“那关我事?我弄的?”蔺雨落腾地跳到地上,身上松垮的T恤下滑,露出大半个肩头,口中不饶人:“你不是残废了!自己换去!”跑出顾峻川房间,关门的声音很重,“砰”一声,给黑暗的夜晚划出一道口子。转身又摔门进来:“你体检报告呢?蔺姐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