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幺打赵五哥带着缫丝师父先启程赶回开平府,自己对着地舆图仔细看了半晌,吩咐淡月叫了长远等三人进来询问道:“除了扬州有谍报点外,这一路回去,还有哪一处设有谍报?”长远呆了下,李小幺忙解释道:“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知道咱们如果从扬州启程,一路上跟王爷那边怎么传话递信。”长远暗暗松了口气,忙陪笑道:“扬州到淮阳之间还有两处能递信收信,一处在楚州,楚州有驻军,那边设了谍报,离扬州不过两天路程,还有一处在韩城,过了韩城走上小半天就进北平地界了,除了这个,咱们来时还带了几笼信鸽,用到现在还有两只,不过扬州到淮阳不远,就是慢慢走,也不过二十天路程,若是路上紧着些,十四五天就到了,这十四五天里头,有两处能收信递信,还有两只信鸽,也差不多了。”
“嗯,”李小幺似是而非的答应了一声,低头盘算了片刻,转头看着西安问道:“你这边呢?有没有别的法子?”
“我这边和长远这一处走的其实是一条线,不过单放了几个人专程送爷的信,楚州放的有人,韩城离北平近,就没放。”西安详细答道,李小幺仿佛松了口气,抿嘴笑着,看着西安吩咐道:“你替我写封信和爷说一声,我要去趟鹿港,整个淮南一路出海入海的船只都在鹿港进出,咱们得去看看这鹿港的情形到底如何,看看以后能不能用来运粮运物什么的。”西安忙恭声答应,李小幺带着笑接着吩咐道:“长远拿个鸽子出来送信回去吧,这样的信儿,可不能露出半分风声去。”长远忙笑着点头答应,南宁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李小幺,李小幺又吩咐三人出去重新买了两辆舒适阔大的大车,花了两天买齐了出门用得着和用不着的各色物品,隔了一天,一行人离了扬州,晚早歇、慢慢悠悠的往鹿港方向赶去。
落雁一身舒适的家常紧袖衣服,看着正咬着果脯看着本书的李小幺,到底忍不住问道:“五爷去鹿港,真就是为了吃碗新鲜的蟹面?”
“嗯,还有炒蟹、蛤蜊、虾、各种鱼,不知道有没有海胆。”李小幺头也不抬的答道,落雁紧皱着眉头嘀咕道:“这么远跑一趟,就为了口吃的!”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口吃的?”李小幺放下书反问道,落雁见李小幺总算从书里抬起头,忙接过话说道:“那口吃的哪是五爷这么个吃法?我还是不信五爷跑这一趟就为了吃碗蟹面!”
“嗯,确实不全是,”李小幺看着落雁笑道:“在扬州这几天,你也看到了,原来咱们用的好多东西,那些珠宝、药材、贵重木材,还有扇子等细巧别致的小东西,可都是从海外运过来的,你再看看扬州的那些大海商,吃的穿的用的住的,开平府哪家及得上?就是宫里也多有不及处,可见这海外生意利润有多丰厚,咱们去港口看看去,回去寻点本钱,咱们也做一做这海上的生意。”落雁愕然看着李小幺:“原来五爷打的是这个主意!这海上生意确实挣钱,那个钱福泽就有七八条海船,我听他说过一回,只要不出事,回来就是一船银子,五爷又要做这个又要做那个,这都是要本钱的!”
落雁一句话说的李小幺皱起了眉头,将手里咬了一半的果脯扔回匣子里,烦恼的叹气道:“不就是没有本钱才到处看到处想法子的!咱们开勾栏,照咱们这么个开法,前头要投的银子多,可要挣回来又没法快,杀鸡取卵的事不能做,这样,照着好的做,至少三五年才能挣回本钱,织坊倒还好些,我算着今年年底就能见利,可那利一来少,二来也不能动,织坊今年冬天就得预收明年的生丝,这银子只怕还不够,你看,到处都要银子,这么着,能不到处看看想想法子?先看看这海上的生意到底如何,若好了,不如冒个险,想法子借点本钱,租条船跑一趟,咱们运气好,指定能运一般银子回来!”落雁也愁起来,看着李小幺说道:“我那里有两千四百多两银子,五爷先拿去用。”
“嗯,回头开勾栏,算成股子放进去吧,这点也不够,缺的多着呢,算了,不说这个了,回到开平府再说吧,总能想出法子来。”李小幺长长吐了口气,伸手拿起书,重新掂起刚才那半块果脯,重又低头看起书来。落雁心情复杂的盯着看起来悠闲自得的李小幺看了半晌,往前挪了挪笑着说道:“五爷,我给你捶捶腿吧。”一边说着,一边凑到李小幺身边,伸出拳头轻轻捶起来,李小幺被她捶的浑身僵硬了片刻,从书本上抬眼瞄了她一眼,放松身子,任她去捶。
梁地元丰城山涛园,苏子诚嘴角挑着丝笑意,又仔细看了一遍手里的纸片,算起来,李小幺已经到了扬州,说是要在扬州歇上几天再启程,从扬州到淮阳,也就小十天??????嗯,这回来就不必急赶路了,慢慢走,十四五天就能到了,自己今天就启程的话,路上赶一赶,就能赶到她们前头先到淮阳。小幺这趟太平府之行真是让人挑不出一丝不好来,吴皇的死流言四起,新皇的即位充满可质疑处,太平府人心惶惶,大皇子平安逃到了池州军中,檄书要为先皇报仇,正厉兵秣马,准备开战,最让人满意的,是林丞相的突然罢相和中毒,林丞相把持中枢这些年,骤然倒退,吴国朝廷上下一片乱相、流言四起。
苏子诚满意的叹了口气,如今只等混乱的吴国和太平府战起,这对于北平,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苏子诚站起来走到墙上挂着的山河图前,手指慢慢从淮阳划过淮南路,再一路划到歧国,直划到荆国,手指按在信阳两个字上,停了片刻,脸上带着笑意松开手,小幺的建议和他不谋而合,取下淮南路,歧国和荆国就是盘中餐,这吴国,也就成了锅里的肉,不过早晚的事!苏子诚退后几步,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山河图,这图越看越顺眼了。苏子诚坐回到了椅子上,自己细细研了墨,取了几张玉版纸铺好,挑了支紫毫蘸了墨,一笔一画的默写着李小幺附在林丞相名下的那三词,不大会儿,苏子诚写好了三词,提起纸又慢慢念了一遍,这小幺,一笔字写成那样,这诗词学问上头,竟精深至此,这样的词句,别说本朝,就是前朝历代,比这词更好的,也没几个!苏子诚感叹间又想起李小幺那‘白狗身上肿’,越想越觉得可笑,自己坐着笑了一阵子才放下玉版纸,扬声叫了东平进来。
东平垂手侍立等着听吩咐,苏子诚又写了封信,和那三张诗笺一起折起装到信封里,慢条斯理的印上大红封泥,提笔在信封上写上了水岩的名字,才放下笔,抬头看着东平吩咐道:“让人把这封信给水二爷送过去,跟他说,让他好好看看什么叫诗什么叫词,让他也学着点。”
“是!”东平躬了躬身子应承道,苏子诚用手拍了拍信封接着吩咐道:“你这就回去趟开平府,去见大爷,把太平府的事详细说给他听,再跟他说,我打算取淮阳一路,今晚就启程赶往淮阳治军,禀报好了就直接赶到淮阳见我,嗯,把那个叫大鱼的厨子带到淮阳。”东平怔了片刻,忙陪笑问道:“是外书房小厨房的厨子余大郎?”
“嗯,就是他,做菜的东西带齐全。”
“是!”东平一边答着话,脑子转的飞快,带大余去淮阳府做什么?做菜的东西带齐全?做菜??????五爷最爱大余做的菜,从去年冬天起,这大余就差不多成了五爷专用的厨子,带到淮阳??????东平心里跳了跳,看来这趟回去,得去趟柳树胡同。
“跟明珠说,今晚上启程赶往淮阳,月底前赶到,还有,传信给西安和长远,让他们每到一处就报信过来,路上不要耽误,月底前最好能赶到淮阳府,不过??????”苏子诚迟疑了下,接着说道:“小幺刚病过一场,也别太急,不能累坏了你们五爷!”东平忙重重的答应一声,垂手等了片刻,见苏子诚没有别的吩咐了,上前半步,小心的取了案上的书信,双手托着,恭敬的退了出去。
俞远山抱着一大摞帐册子,刚转进垂花门,迎面撞上东平,俞远山忙陪笑致歉道:“是东爷,直是对不住,光盯着这些劳什子,没碰到东爷吧?”
“碰到只怕还是你吃亏!”东平心情极好的一边开着玩笑,一边伸手拍了拍俞远山的肩膀笑道:“又找爷算帐了?爷都快被你烦死了,前儿还念叨五爷,要是五爷在,哪用得着他看这劳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