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全良起身,拍拍身上的冰碴子。
自嘲地笑笑。
还纠结什么?
好像他能去的地方,只有那一个。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起了小雪花。
吕相平冷漠地看着前边一瘸一拐的身影。
在他的眼中,此时的卢全良,仅仅只是一个猎物罢了。
……
这段时间孙东红过得并不算好。
上次卢全良离开之前,并没有要求她做什么。
但是自那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接过客。
工作的时候也老是心不在焉,连水的温度都调不好,没少遭客人投诉。
按摩店的老板娘算是个挺不错的人,见孙东红的状态不好,也没过多说什么,让她如果累了的话,就休息一段时间。
她这种状态是休息就能够转变过来的吗?
不能!
她非常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
心都已经飞走了,哪里还有心思去工作。
但是那个带走她心的男人还会回来吗?
她不知道。
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
或许正如平时相处不错的小姐妹说的那样,干按摩这行,也就吃个青春饭。
如果不是特别需要快钱,有转行的想法,那就赶紧转行。
孙东红觉得,她是时候该转行了。
不仅要转行,也要离开这个她已经呆了好几年但仍然没有归属感的地方。
车票已经买好了,一个星期之后的。
虽然是张夜里的票,但是好歹是个卧铺。睡一觉,也就到家了。
她已经多长时间没有回过家了?
应该好久了吧!
也不知道回到村里,那些人还记不记得她。
要是都不认识她,应该也挺尴尬的吧?
停下手中正在收拾的衣服,抬眼看向窗外。
天已经黑了,没有路灯的巷子里黑咕隆咚的,只有自己窗户透出去的那点儿光,照不出去多远,只能依稀让她看到逐渐下大的雪。
突然想起小时候学的一篇课文。
“那山上地下全盖了一层厚厚的白被子,天地连在一起,白茫茫地看起来怪美的……”
孙东红看不到丝毫的美,更不觉得这大雪像是被子什么的。
她更觉得这么大的雪像是要捂死谁似得。
正看得出神,突然,玻璃上出现了一张人脸,吓得她差点儿跳起来。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她日思夜想的人儿。
他竟然回来了!
惊恐加喜悦的复杂心情让她有些说不出话来。
看见孙东红,卢全良也笑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世界上,他能够惦念的人,只剩下眼前这么一个。
是什么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不想去想,也懒得想。
他现在只想进这个破旧但是温暖的房子里,好好抱一抱这个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看得起过的女人。
“咯吱……”
门开。
卢全良冲进屋,紧紧将孙东红抱进怀里。
孙东红也流下了眼泪。
“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卢全良释怀一笑,眼角滑落两滴泪水,说:“以后我不走了,就留在这里陪着你,好吗?”
孙东红流着泪,笑了。
那是幸福的笑。
“好,不许骗人!”
至于那张回家的火车票,早就在卢全良进门的那一刻已经被她揉成了一团。
屋外。
一根电线杆子后边,吕相平播出了电话。
“老板,找到卢全良的落脚点了。”
接电话的并不是贺燿。
霍宇华说:“老板有点事,让我交代你,等下给你个电话,你打这个电话,让他带人过去帮你。
一定要把人守好了。”
吕相平有些不耐烦地说:“就一个男人一个女人,我能解决得了。”
霍宇华说:“你刚来,不知道老板的脾气,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让你做的,不要擅自做主,明白吗?”
吕相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明白。”
挂断电话,点烟的功夫,一个陌生的号码发过来一个手机号码,后面备注着“钟一鸣”。
想了想,还是打了过去。
钟一鸣等这个电话等的实在是有点儿辛苦。
手机刚想,他便迫不及待地接了起来。
吕相平说:“钟一鸣?”
钟一鸣说:“我是。需要我做什么?”
吕相平说:“我叫吕相平。等下我给你发个位置,你带几个人过来。”
钟一鸣有些兴奋,说:“带几个?”
吕相平不耐烦地说:“随便。”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钟一鸣有些懵。
这什么情况?连什么事儿,带多少人都不说?
随便是几个意思?
叮咚。
手机又响了。
看着那个地址,钟一鸣并不陌生。
红灯区,鱼龙混杂,还是多带点儿人比较好。
想了想,给手下打过去电话。
“带十几个人,跟我走!”
十几分钟之后,巷子口缓缓停下两辆车。
吕相平看着从车上下来的十几个人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么简单个事儿,带这么多人来干嘛?
“吕哥?”
看着黑暗中好像有个人影,隔着挺远,钟一鸣小声叫着。
吕相平真想过去踢死这个蠢货。
从哪儿找这么个玩意儿?
无奈说:“都小点儿声,快点儿过来。卢全良就在那间屋子里边,刚才我已经看了,有一个后窗户,过去两个……
算了,过去五个,去那儿守着。
剩下的人,跟我在这儿守着。”
钟一鸣忽闪着一双充满求知欲的大眼睛,说:“然后呢?”
他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他们过来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要抓卢全良,这些人绝对够了,富富有余,还守着干什么呀?
吕相平没搭理他。
别说是钟一鸣了,吕相平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拿出手机,将这里的情况汇报给贺燿。
贺燿看着短信,对霍宇华说:“跟吕相平说,让钟一鸣给李建宇打电话,就告诉他卢全良找到了,让他来抓人。”
霍宇华下去安排,路晓瑶实在是有些奇怪,说:“本来挺简单的一件事,你为什么非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呢?”
贺燿说:“你会下围棋吗?”
路晓瑶说:“正准备学。”
贺燿说:“学的时候认真点儿,里边的学问可大了去了。”
见贺燿不说话了,路晓瑶看向张芸,说:“你明白什么意思了吗?”
张芸说:“我不知道我理解的对不对。”
路晓瑶说:“你不说怎么知道对不对嘛!”
张芸看着贺燿,说:“那我就说说?”
贺燿笑道:“说来听听。”
张芸说:“如果放在围棋上来讲,卢全良已经是一颗死棋了,吃不吃他,到最终结算的时候,他都会被踢出局。
但是卢全良不是在围棋上,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折腾了这几遭之后,让他变得有了一定的价值。
吃掉他这颗棋子,会有正向加成。
而完成的方式不同,加成的多少也会不同。
他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让卢全良的价值最大化。”
路晓瑶想了想说:“连续两次出击,卢全良现在已经被定义为一个悍匪。告诉李建宇不直接报警,这是卖李建宇一个人情,这我能理解。
但是让一帮无关人士过去干什么?我觉得吕相平完全可以一个人完成。”
张芸看路晓瑶又望向了她,她也是摇头苦笑道:“说实话,我也没看懂。”
贺燿说:“没看懂就继续学围棋去。”
路晓瑶说:“这也和围棋有关系?”
贺燿说:“当然!围棋当中,吃别人的子要么是捎带脚的,要么就是屠大龙,很少有为了几颗棋子专门去做一个局。
把太多的精力放在这个上边,就是给敌人时间去布更大的局,结局往往会很凄惨。
要布的局,不能太大,不受自己控制,也不能太小,一眼就看到了头。
吕相平也好,钟一鸣也好,都是棋子。
他们要首尾呼应,形成大势,我这个棋手才能坐看云卷云舒。
你们或许会说,吕相平那人傲的很,不会轻易和别人合作的。
这一点我承认。
他们在相处的过程当中肯定会发生很多摩擦,甚至内斗,内耗。
但我要做的是,让他们在自己该在的位置上,做好这个位置上该做的事。
你觉得一个棋手,要无时无刻关注一颗棋子的感情吗?
他要是变成了一颗孤子,那我会毫不犹豫的把他抛弃。
说的有点多,好像少了点儿人情味。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像吕相平这样水平的,不说一抓一大把,但是真心想要去找的话,不难。
他的可替代性不高。
他跟我要钱,那是他作为一个打工人的觉悟。
我让他去干活,他得配合我实现我的战略目标,这是他的责任。
我不可能让他在家闲着而不去给我创造价值,他也不可能给我免费打工,就是这么个道理。”
路晓瑶眼睛一眯,贺燿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听路晓瑶说:“那照你这么说,我也芸芸是不是也有随时被替换的风险?”
贺燿汗毛都竖起来了,好在他刚才就留了后手,说:“我刚才就说了,他是因为可替代性高,才会是这待遇的。
你俩就不一样了,是不可替代的嘛。”
路晓瑶说:“怎么就不可替代了?漂亮的女人满大街都是,西瓜大,屁股大,聪明伶俐,乖巧懂事的多了,我们怎么就是不可替代的了?”
张芸见情势不妙,赶紧起身说:“那什么,我去洗个澡,你俩先聊着。”
路晓瑶眼睛一瞪,大妇的气势一下子就出来了。
“坐那儿!干嘛去!一会儿我和你一块儿洗!”
贺燿说:“那我先去洗一个。”
路晓瑶说:“你也坐那儿!等会儿一块儿!”
贺燿眼睛一亮,说:“真的?”
路晓瑶小脸一红,知道说漏了嘴,扭头就准备走人。
“我怎么闻着一股味儿呢?是不是煤气没关?”
贺燿一跃而起,追着路晓瑶喊道:“等会儿,一块儿洗澡啊!鸳鸯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