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正旦大朝的临近,藩王和地方官员陆续进京,嫡庶正统之争也即将正式拉开序幕。
这是一个事关谁能掌握舆论,谁能获取大义名分的问题。
哪一方获胜,哪一方就会站上道义的制高点。
所以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不怪岳正会哭,上皇派与新君派之间很可能会进入你死我活的较量,一旦被卷进去,弄不好真的会死的。
等岳正开始写奏本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立时便不嫉妒何宜了。以前光看见人家一飞冲天了,却没看到人家在风光背后承担的巨大风险。
现在岳正亲自下场入局,瞬间就能感同身受了。
身在局中,和当旁观的局外人,感受完全是天差地别。
岳正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手指,反正都到这里了,干脆一不作、二不休,写血书吧。
……
却说时近中午,中书舍人们已经在西花厅聚齐。何宜是最后一个到的,一进门,就见陈鉴坐在角落里,一个人正闷闷地喝着茶。
陈鉴在正统朝被朱祁镇扔进大狱里论死,之前是何宜替陈鉴伸冤,并举荐他做了兵部职方司郎中,同时兼任中书舍人。
见何宜进来,陈鉴连忙站起身来,非常热情地见礼。
陈鉴和别人也不熟,便只拉着何宜聊个不停。
又过了片刻,凝香亲自过来相请,一小群人便跟着去了绛云轩。
饭菜已经摆好,朱祁钰早早地在那里等着了,热情地招呼着众人落座。
在场一共十位中书舍人:何宜、黄溥、练纲、白圭、项忠、叶盛、姚显、徐正、黄鉴、陈鉴。
朱祁钰先对众人这些日子做出的成绩表示了感谢,然后一一讲述接下来对众人的安排。
朱祁钰先对白圭、项忠、叶盛说道:“你们三个都有军事才能,我派你们去石亨、孙镗、刘永诚军中参赞军务。
伱们多积累一些军功资历,将来兵部尚书之位不在话下。
接下来京城里会暗流汹涌、争斗不断。继续待在京城,对你们个人的前途没有好处,万一被殃及到,下半辈子就毁了。所以你们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就出发吧。”
虽然白圭、项忠、叶盛不愿意明确站队,还有一点点亲太上皇,但朱祁钰还是尽心尽力地做了安排。让他们三个去参赞军务,和之前那种把碍眼的大臣踢走可不是一个性质。
年轻大臣参赞军务立功,那可是非常好的履历,对将来加官重用有极大的帮助。
朱祁钰又对姚显、练纲嘱咐道:“姚爱卿回国子监,专心准备明年的乡试去吧。等你后年高中进士,朕安排你进户部历练。
练爱卿任务重,走不开,你就只能一边为朕做事,一边抽时间准备乡试了。练爱卿这些日子以来,为了替朕宣传,经常不眠不休地赶工,既有功劳也有苦劳。等你中了进士,朕再一并奖赏。”
练纲明白皇帝的意思,现在自己是举人,升官也不好升。等中了进士,那皇帝就可以放开了升赏了。反正自己现在就是皇帝的第三号心腹近臣,飞黄腾达肯定是跑不了的。
接下来是何宜和黄溥,朱祁钰曾经纠结过应该任命哪个为左春坊大学士,哪个为右春坊大学士。大明官制以左为尊,按先来后到应该是何宜任左春坊大学士,按年纪和资历应该是黄溥任左春坊大学士。
不过何宜已经私下和皇帝表示,自己愿意做右春坊大学士。
一来,何宜目光长远,就愿意谦退礼让,广结善缘。二来,何宜太年轻,才二十二岁,根本不需要着急,完全等得起。
那就省了朱祁钰的纠结,至于徐正、黄鉴、陈鉴,来得最晚,功劳最小,所以没有变动,继续以原官任事。
朱祁钰对何宜、黄溥二人说道:“澄济,你升任左春坊大学士、鸿胪寺卿、兵部武选司、中书舍人。之前的广西道御史不必再兼任了。
行义,你升任右春坊大学士、翰林院侍讲、中书舍人。以后就专职在朕身边,主持处理西花厅的政务吧。”
两人连忙谢恩。朱祁钰也不装了,直接给黄溥提升为了鸿胪寺的一把手,正四品。
鸿胪寺主管朝会、宾客、吉凶礼仪,以及外吏朝觐、接待诸藩等事。接下来的正旦大朝,用到鸿胪寺的地方很多。
谈完了职务安排,接下来便是喝酒聊天了。
君臣之间,好生增进了一下感情。直到下午,宾主尽欢,宴席方散。
朱祁钰晕晕乎乎地回家睡觉,一夜无话。
……
第二天一早,岷王、襄王如期抵京,入住十王府。
岷王年已七十,是太祖的儿子中唯一在世的了。
岷王一入住十王府,便既不出门,也不见客,只管与自己一奶同胞的亲姐姐永嘉大长公主团聚。
襄王就不一样了,早就愁坏了。如今一到京,立即便进宫去见孙太后。
慈宁宫中,孙太后屏退左右,与襄王分宾主落座,还未开口,就同时唉声叹气,愁闷难当。
之前襄王曾上书要求由朱见深继位,郕王监国。结果奏书从长沙送到北京的时候,朱祁钰已经连跳两级,先从郕王晋封为齐王,然后又由齐王登基为帝。
朱祁钰看过襄王的奏书之后,回复是让襄王进京监国,自己则在襄王进京后退位,回山东当齐王去,改由朱见深继位。
那现在就尴尬了,襄王肯定不相信朱祁钰还会主动退位让贤。
而且就算朱祁钰自己肯退,一众大臣也不肯啊:我们都已经给皇帝磕完头了,君臣名份已定。现在让襄王来当摄政王,我们改为给襄王磕头,凭什么啊。
大臣们可都是有尊严的,又不是磕头虫,凭什么给这个人磕完给那个人磕。这世上可没有那么多人想学吕布。
最重要的是,现任皇帝对大臣们还算不错,而襄王上位后会对大臣们如何,都是未知的。大家现在过的好好的,何苦莫名其妙地去探索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呢。
还是襄王先开了口:“皇嫂,朱祁钰一个庶子,而且还是外室贱婢生养的,您怎么能让他当皇帝呢?”
孙太后以首扶额:“唉,当时京城是那么个情况,见深还是个小娃娃,话都说不利索,如果让他继位,齐国监国的话,根本就稳定不住人心。
国赖长君,三岁的幼主在位,一定是主少国疑。而齐王只是监国的话,到底大义名分上差着一层,很难完全调动整个朝廷的力量,去对抗瓦剌大军。
所以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当时实在是没有办法。
只是千算万算,想不到朱祁钰如此的难缠。”
襄王闻言立时就不干了:“那他一个低贱庶子,凭什么当齐王?也不怕折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