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骥已经和梁珤、方瑛在一起打了很久的仗,也算是有出生入死的情谊了。
而且王骥虽然是文臣出身,但现在的身份已经非常复杂了。首先,王骥已经进了入世袭罔替勋贵的行列;其次,王骥作为强硬主战派,已经被科道言官们以党附王振之罪弹劾了无数次。
再则,王骥作为强硬主战的兵部尚书,与爱好和平的三杨系兵部尚书于谦极为不睦。
兵部内部的派系和路线斗争,也是王骥选择站队立场最重要的考量之一。
如果朱祁钰还像历史上的景泰一样,对于谦倚重到无以复加的地步,那王骥是绝对不可能站队到朱祁钰这一方的。
朱祁镇是强硬主战派的代表,而历史上的景泰竟然走回到了宣宗和三杨的路线上,这也是勋贵和武将们都不支持景泰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不过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朱祁钰走的还是和朱祁镇一样的军事路线。甚至在清算宣宗和三杨上,比朱祁镇还有激进的多。
随着朱祁钰在军事战略上表现的越来越强硬,还是有相当一部分的勋贵和武将心思活泛起来。
而且朱祁钰经过一年时间的布局,已经替勋贵和武将们把改换门庭的台阶初步铺垫完成了:
首先,通过将自己过继过胡皇后,此时朱祁钰已经成了胡皇后的嫡子,从儒家礼法上拥有了继位的合理性。
其次,朱祁钰现在已经是皇帝了,而且有力挽狂澜于既倒的不世之功,不管如何,勋贵和武将们都应该效忠于当今皇帝,这是大义名分之所在。
最后,朱祁钰通过将王妃认给武定侯为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拐弯抹角地实现了娶勋贵之女为正妻的目标。
如此一来,逻辑上就闭环了,只要不硬去扣细节、抬死杠,朱祁钰已经具备了让勋贵和武将们效忠的条件。
接下来,就看勋贵和武将们怎么想、怎么选了。
不过,时间肯定是不多了。
皇帝嫡系的三亲卫一共接近十万人,已经站在皇帝一方的北京三大营六七万人。
皇帝靠这些人组建一个新的勋贵军事集团,可谓是绰绰有余了。
如今皇帝已经从军事上控制了京畿,最多也就三五年时间,控制住整个北方也完全不是问题。
所以站队要趁早,等三年之后局势明朗,大家也想通了,那时候你再想投靠皇帝,估计皇帝都懒得拿正眼看你。
对于王骥这种消息灵通、嗅觉敏锐的重臣来说,此时的局面已经足够明朗了。再等下去,就要从雪中送炭阶段进入锦上添花阶段了。
于是王骥重重地叹口气,对梁珤、方瑛说道:“对于在外统帅重兵的将领,就应该绝对地效忠于大明天子。
凡所行事,皆应以圣上诏旨为准,不可迁延罔顾,另有图谋。”
梁珤和方瑛闻言,不可思议地相互对视一眼。
效忠于皇帝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只是王骥如此简单就彻底倒向皇帝了?连个被招揽的过程都没有?
梁珤和方瑛接受不了地方在于,这个转变实在太过于突兀了。
王骥又补充道:“我已经决定了,至于你们如何抉择,自己斟酌吧。”
方瑛又问道:“那接下来的战事,您打算如何安排?”
王骥回道:“大军前出,进驻亦集乃。然后征调民夫,在亦集乃筑城,从此亦集乃便成为我大明实际控制之地。
到了深秋,我们再向帖良古惕进军。进入瓦剌腹地之后,一路走,一路烧。
防守的一方这么干,叫做坚壁清野;进攻的一方这么干,叫做绝户烧荒。咱放上一把绝户火,将草原上的枯草全部烧没。
让也先所部的马匹没的吃,看他还怎么跑。
过了年之后,坚持不到一两个月,也先所部就会崩溃。
到时候他们一内讧,也先必然会被部属拿下。咱们接回太上皇,押着也先,明年三四月份草长莺飞之时回到京城就正合适。”
梁珤闻言点点头,表示没有异议。方瑛却继续问道:“也就是说,我们还要耗上半年时间?”
王骥点点头:“这是最稳妥的办法,我们既能达成目标,又不会有所伤亡。这里就咱们三个人,我就跟伱们说几句不该说的。
圣上未必作好了准备,咱们若是早早办好了差事,年前就赶回京城,那不是给圣上添堵吗。
我们要理解圣上,一个京城之中,两个皇帝,相处起来,双方都很难受。
咱们年前回去,那不是纯粹故意地不让皇帝好好过年嘛。
而且太上皇回京之后,如何起居,如何对待朝政,要不要下罪己诏,要不要正式禅让,这些都还没个说法。仓促之间回京,很容易激起不必要的争端,所以还是再等等吧。”
方瑛听到王骥说到这个份上,也只得点点头。
这时候梁珤才开口问道:“亦集乃算谁的防区,打下来应该归谁管?”
王骥笑道:“这本来就没个说法啊,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咱们就暂时认为亦集乃归属于西域都护府管辖吧。
明天咱们和曹国公商量一番,不论是在亦集乃筑城,还是长期派兵驻防,都要由曹国公负责。
咱们就先这样,待军报送到京城,后续的事情按圣上的诏旨行事。”
梁珤也笑道:“西域都护府,咱们这位圣上好像特别喜欢复古,尤其是喜欢大汉。”
方瑛也笑道:“圣上重建大汉的西域都护府,这是打算拿东察合台汗国和帖木儿帝国开刀啊。”
达成了共识之后,三人都放松了下来,又凑在一起谈笑了起来。
半月之后,九月十五日,王骥的十万大军开拔,离开甘州,向亦集乃进军。
与此同时,远在北京的朱祁钰,却正笑意盈盈地站在床上,任由两位宠妃在自己身上量来量去。
朱祁钰一边任由宠妃们摆弄,一边苦笑道:“你们不必这么认真啊,就是做一套临时穿穿的亲王服饰而已。
迎接太上皇进城那天,我又得下跪,又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和太上皇抱头痛哭,这套亲王服饰肯定会被揉搓得不成样子,最多也就穿那么一次了。
你们不要亲自做,不然穿一次就扔我怪心疼的,这种衣服交给内廷针工局或者什么局去做就可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