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大明的文武百官不怎么待见朱祁钰,安南来的这六位贵族却对朱祁钰奉若神明,主要还是安南输得实在太惨了。
畏威而不怀德,在这些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朱祁钰不说话,虽然之前封了黎浚为靖王,黎宜民为谅王,但朱祁钰并无意于当着文武百官面前认可他们的大明亲王地位。
朱祁镇与他们寒喧几句,接下来便是也先跳舞,黎浚作诗,以取悦大明君臣。
礼部侍郎廖庄将黎浚写的诗递过来,请朱祁钰品评。
朱祁钰拿着诗作默念一遍,然后站起身来,一边踱步,一边击掌赞叹,正准备向文武百官卖弄一番。
忽然之间,朱祁钰以手捂头,大叫一声:“啊,头好疼。”
叫罢,身子一歪,便倒了下去。
林香玉、浅雪、素汐,还有武定侯郭昌连忙上前扶住。平恩侯胡安、都督同知谷忠迅速指挥营州卫亲兵将皇帝团团围护住。
整个奉天广场,顿时乱作一团。
安南的黎浚等人傻眼了,怎么写了首诗,就把大明天子写晕过去了。短短时间内,黎浚等人又动摇了立场,大明皇帝身体如此之差,那还不如投靠恭让皇帝一方呢。
文武百官更是心思各异,大部分文官心中倒是高兴得不行,脸上却硬绷着不敢笑出来。
太医院医士张驿,被紧急宣召上前,为皇帝诊治。
很快,张驿来到恭让皇帝和文武重臣面前,谨慎地给出了初步诊断结果:“启禀陛下,圣上症状甚怪,也看不出是何种疾病,但是却突然昏迷。
臣恐怕,是头脑中出了问题。”
众人闻言,若有所悟:土木堡发生之前,皇帝还是郕王时,就曾经因为头痛昏迷了数日。
说皇帝头脑有问题,是可信的。
而且仁庙、宣庙之暴毙,也被太医院正式确认为了头脑隐疾发作。
这头脑隐疾,恐怕是世代相传了吧。
阮昔等人取来软轿,武定侯、平恩侯亲自动手,将皇帝抬上了辇车。营州卫亲军保护着皇帝和王妃,急急忙忙地返回西郊去了。
这下恭让皇帝的万寿圣节又被搅得开不下去了,但恭让皇帝依旧很开心,指挥着文武百官各自散去。
安国公、魏国公、武定侯、平恩侯,与王诚、舒良、阮昔、福安等人,指挥着进行了全城戒严。
这次安国公徐亨再次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
京城军队,依旧牢牢地处于皇帝掌控之下。
齐王妃是武定侯之女,齐世子已经与安国公的孙女正式定亲,所以在京勋贵,还是坚定站在皇帝一方的。
至于不服皇帝的勋贵们,都已经在上次兵变中死光了。
朱祁钰之所以敢玩,就在于从京营、到亲卫、再到五城兵马司、内廷、东厂、锦衣卫,所以京畿兵马全都牢牢处于掌控之中。
由威望极高的安国公徐亨,带着一众忠于皇帝的勋贵,领兵戒严京师,恭让皇帝一方很难掀起什么风浪。
而且这次朱祁镇也没想搞什么兵变,踏踏实实等着皇帝病死不好吗。
这又回到土木堡困境了:成年皇帝没了,两三岁的皇子是登不了基的,最终还得皇帝的兄弟出来掌权。
三日之后,戒严解除,京师恢复了正常。
当天的报纸,练纲命手下足足抄了上千份,一两银子一份,刚放出去便被抢购一空。
报纸上完完整整写了恭让皇帝万寿圣节的整个经过,全部细节一丝不落。
‘皇帝数日来昏迷不醒,出榜广召能人异士,有能医好皇帝者,赏银千两。’是这期报纸中最重要的内容。
皇帝昏迷数日,这可是捅破天的大事。
京城上下,有幸灾乐祸的,也有忧心忡忡的。
接下来的三天,报纸头条依旧是:皇帝昏迷、皇帝昏迷、皇帝昏迷。
十一月十八日,时近中午。
朱祁钰吃过饭,一边捧着本《孟子》研读,一边对浅雪吩咐道:“是时候了,命舒良收网。”
下午,内官阮伯山走入东厂,向舒良告发内使萧保受恭让皇帝指使,勾结妖僧,以魇镇之术谋害当今天子。
京中并未再次戒严,但东厂、锦衣卫、五城兵马司全部出动,会同都察院、刑部、大理寺,包围万宁寺、广通寺。
于万宁寺后院柳树下,发现赵才兴埋藏的写着当今天子和齐世子生辰八字的人偶。
赵才兴称帝谋反之事,亦被发掘。
赵才兴、真海、谭福通等人被投入锦衣卫诏狱。
天策卫大军出动,将京城僧众全部拘拿,在西直门外建设营房,集中关押。
锦衣卫将重华宫团团围住,任何人不得出入,违抗者,就地格杀。
东厂进入重华宫,捉拿内使萧保,并对整个重华宫掘地三尺,搜遍了每一寸土地。连恭让皇帝、皇后及诸嫔妃住处都被严密搜检。
十一月二十一日,当天的报纸将此事广而告之,在整个京师引起轩然大波。
十一月二十二日,报纸通报皇帝状况。在挖出万宁寺赵才兴所埋巫蛊人偶,并将刺在人偶上的银针拔出后,皇帝已经转醒。
中午,朱祁钰歪在榻上,检视着各方传来的情报。
浅雪笑道:“夫君,搜检重华宫,还发现了个好东西。您猜猜是什么?”
朱祁钰幽幽一笑:“不会是衣带诏吧?”
浅雪闻言睁大了眼睛:“夫君真是神了,那钱灵妃以做女工,让小太监拿出去卖来补贴家用为由,将恭让皇帝写在黄绢上的亲笔书信缝于绣品之中,带出宫去。
再由宫外亲信送往王骥、陈懋等人手中。”
朱祁钰闻言,脸色冷了下来:“何至于此啊,又是巫蛊又是衣带诏的。
大兄恭让皇帝就不能体谅体谅我,我把皇位还给他,咱们一家人就全都没有活路了。
而他如果退出皇位,踏踏实实去凤阳,是真的可以荣华富贵、体面终老的。
他拿京师的军队没办法了,就又去打王骥、陈懋等人的主意。
这下真是麻烦了啊,我也赶紧给王骥写信吧,不然他再怕我降罪,一个想不开,真反了怎么办。”
浅雪问道:“其实夫君顺势逼反王骥,也不是不可以啊。反正郝义、刘祥就带着亲兵在他军中,待王骥稍有反相,将其拿下,押送京师即可。”
朱祁钰摇了摇头:“算了吧,那不成了我栽赃他了。人家本来就不想反,非逼他干什么。
再说一旦如此,就彻底失了规矩和底限,我和那帮将领之间便再无互信可言,只能不死不休了。
还是跟王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吧,然后问问他想要什么国公名号,他现在是靖远伯,就封他为靖国公如何?
你照着这个意思写信吧。陈懋是宁阳侯,问问他宁国公怎么样。
跟他们好好商量,他们想要什么名号,我就给他们什么名号。”
浅雪点点头,又问道:“舒良请示,这案件是速速审结,还是慢慢来?”
朱祁钰笑道:“速速审结,一两天就出结果吧。你是不知道,老百姓的注意力持续性极短,要不了几天,热乎劲一过去,就没多少人关心这事的后续进展了。
咱们趁热打铁,赶紧盖棺定论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