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老夫人稳了稳心神,“三大王,若是老身就住在这花园子边呢,或者当时就在花园边散步呢,你这推理,岂不是有太多偶然?”
姜砚之看了闵惟秀一眼,闵惟秀挺了挺胸膛,指了指老夫人手中的拐杖。
“你先前走过来的时候,我们就注意到了。你的腿脚并不灵便,手腕上戴着佛珠,打扮也十分的素净,显然是一个喜静之人。而你看看你的儿媳妇毛氏,满身珠翠,显然同你不是一路人。”
“她还说,你儿子有许多的妾室。你们府上不算大,这里有水有寒气,屋子又多,显然并非清净之地。你儿子又是个好名声的人,肯定不会把自己的母亲,安排在这种嘈杂,不适合礼佛的地方。”
其实不用推理,通常在贵族家中,老夫人都是一个人住在一个角落,同儿子的那些妻妾分开来,更加不会住在花园子边上了。
因为待客之时,花园会十分的嘈杂,老夫人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毛氏到现在才明白过来,指着老夫人道:“你这个狠心的老婆子,平日里看我不顺眼就罢了,竟然连自己的亲孙子都杀啊!”
第一百三十五章 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向老夫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你那孩子,又不是我向家的种,说什么亲孙子。我的亲孙子,不是早就被你们兄妹害死了么?”
毛氏一愣,“你这老婆子,在胡说些什么?”
向老夫人皱了皱眉头,惊讶的问道:“你不知道?”
毛氏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知道什么?”
闵惟秀同姜砚之对视了一眼,一头雾水。
这向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
好似她同姜砚之走过的人家,全都是有故事的人家。
向老夫人用拐杖敲了敲地,红着眼睛说道:“这孩子,就是老婆子我,让柳嬷嬷给掼死的。我在附近瞧着,待有人发现了,便第一个出来,这样子,柳嬷嬷就能够悄无声息的站到我身后去。”
“她是我的贴身婆子,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我身后,因此压根儿不会惹人怀疑。可是啊,老天爷他该开眼的时候不开眼,该瞎的时候又不瞎。正好让三大王给撞见了这事儿。”
“老婆子这一辈子,相夫教子,从来都不说谎话。三大王心中跟明镜儿似的,老婆子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这都是一桩冤孽啊!这事儿,要从十多年说起了。”
在开封城外有一个小村庄,这里的百姓大多数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以种地为生。唯独有相邻的两家人,格外的不同。
一户姓漆,乃是当地的富户,祖上也是坐过官的。这家的郎君,屡试不第,便索性歇了心思,在村中开了一家私塾,教村中的孩童读书习字。也不靠这个赚钱,权当是做点善事,造福相邻了。
而这漆家隔壁,住的乃是第二户与众不同的人,这家人姓向,乃是从外地迁徙而来的。
这向家没有男主人,只得一寡母同一小童。
两家孩子一同读书习字,等到长大之后,自然而然的成了一对恩爱夫妻。
那一年,向朗高中进士,向夫人大喜,便带着他打算回家乡去祭祖,因为那会儿漆氏刚生完龙凤双胎不久,不宜远行。
母子二人便独自上了路。
岂料没有走出去多远,就遇到了那拦路的强人,被抓到了土匪山上去了。强人想要寻漆氏要钱,这时候,强人的亲妹子毛氏却动了恻隐之心,又瞧中了向朗的一张好脸。
向老夫人说着,愤愤的看向了毛氏,“老婆子同意我儿迎你进门,乃是权宜之策……可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当了真。这才有了后来的大祸。你也不想想,我儿乃是朝廷命官,岂可娶匪类为妻?”
毛氏惊慌失措的看向了众人,“我我……我家哥哥早就金盆洗手了,我们现在是良民……后来我下山知道向朗已经有了妻儿,便又回去了的……”
向老夫人一听,大哭起来,“你回去了?你是回去了,你回去了一哭二闹三上吊。没有过多久,我家中便出了大事,我的两个孙儿被那拍花子给拐了去。”
“而这个时候,你那个好哥哥跑了过来,说如果我们不兑现承诺,迎娶你进门,便要去宣扬说我儿子通匪,鱼死网破。他一条烂命不值得,可是我儿子,寒窗苦读数十载,好不容易才金榜题名,日后前程远大,怎么可以折在这种地方?”
“老婆子我当时被名利糊了眼,便同意了。可怜我那儿媳妇,乃是真真的烈性子,自请下堂,“变卖家产,去寻孩子去了。”
“这件事,压在我心中多年,实在是让我夜不能寐。后来你多年都没有身孕,心急得不行,突然有一日,说是有孕了,生下了尧儿。老婆子想着,这也就是命罢了。”
“就在上个月,我去赴宴,得了些罕见的果子,便想着送给尧儿吃。可巧让我听见了,你同你哥哥在假山后头说的那些话儿。尧儿根本就不是你生的,是你哥哥儿子。你这一家子,怎么这么狠的心啊!”
毛氏慌忙看向了向朗,“郎君郎君,我之前一直待在山上,没有爹娘。我哥哥是个粗人,也不知道怎么照顾小娘子。我也不知道我不能生啊……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我……”
向朗已经如遭雷劈,呆滞的站在原地毫无反应了。
闵惟秀听着,不知道为何,觉得特别的痛快。
像向朗这样的渣男,就应该遭受这样的报应,简直是活该!
比起漆氏受的苦,他这么一点点,又算得了什么,还是自作自受!
向老夫人说着,冲了过来,甩了毛氏一个耳光,“光是这事儿,老婆子也不至于对一个孩子下如此毒手。你可知道,你那个没有人性的哥哥,做出了什么事情来?”
“我听到了这话之后,心中总是不得过。我仔细的回想了一下遇到你们之后的事情,才惊觉其中的不对劲。你拼了命要嫁进来的档口,怎么就那么的巧合,我的孙儿就被拍花子拐走了?”
“你哥哥是匪,连杀人的勾当都敢做,何况是拐孩子?你再看看你的满头珠翠,你说你哥哥金盆洗手了,在开封城外置了产业,我差点儿都信了。可你想想看,他大字不识一个,种点地儿,是如何给你这么多钱花的?”
“他种的是金子么?我越想越觉得疑惑,便悄悄的让柳嬷嬷去打听。”
向老夫人说着,嚎啕大哭起来,“这一打听,才知道你哥哥做的就是那拍花子的买卖啊。可不就是一本万利么?拐了别人的孩子去,像是货物一样的卖掉。我们向家同这样的人,沾上了干系,可不就是要断子绝孙啊!”
“我知道了这个消息,就去我那儿媳妇家中,想要告诉她这个消息。可是他们已经家破人亡,我那儿媳妇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啊!那漆家老哥哥一家子,待我们不薄,可是却因为我们,什么都没有了啊……”
“现在想来,我恨不得就在那土匪窝子里,被你哥哥一刀杀了,让我儿媳妇带着两个孩子自立门户,也好过如今!”
姜砚之一听,拽了向朗,拔腿就往外走,“惟秀,咱们走,去抓拐子头子去。向朗,你竟然敢娶匪类,乃是大罪,现在你将功折罪的最后一个机会来了。你阿娘老谋深算,只要是秘密,迟早有戳穿的一天。她这是割肉疗亲,保全你呐。”
向朗精神一凛,“三大王,跟我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这个糟心孩子
官家最近很忧伤。
他坐在书房之中,看着摇头晃脑喝着茶水看热闹的近臣们,心中越发的忧伤。
“诸君,你们觉得寿王如何?”官家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他实在是不知道拿这个该怎么办是好了,这他娘的简直是一个天生的讨债鬼啊!
官家想着,思绪有些飘远,想当年,林娘子还没有进宫,他当时独宠一位姓朱的娘子,那朱娘子虽然姓有点胖,但是长得一点都不像猪,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鹿。
有一夜,他召朱娘子侍寝,正准备下口,突然一个小脑袋伸了出来,好奇的一直盯着朱娘子看,看得那朱小鹿瑟瑟发抖。
官家那叫一个气啊,“砚儿,你怎么跑到阿爹寝殿里来了,你母妃呢?”
他只当是蔡淑妃又出幺蛾子争宠。
可没有想到姜砚之一脸惊讶的看着他,“阿爹,你的床虽然很大,但是上头已经有三个人了,你还挤上去,不怕晚上掉下来吗?”
官家刚要发火,就瞧见了姜砚之真挚的眼神,这还是一个刚刚能把话说清楚的孩子啊,他哪里会撒谎。
再说了,老人不是常说,小孩子的眼睛纯真,看得见,旁人看不见的东西么?
“什么三个人?”官家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又赶忙卷了一个被子在身上,嗯,身上有些发凉。
姜砚之惊讶的退后了一步,“阿爹,有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男子,正躺在这个被子里呢,被你这么一卷,卷到你背上去了。他的舌头像……像小兔子的耳朵那么长……”
官家只觉得毛骨悚然,赶忙将被子扔掉了,也不听姜砚之说剩下的话了,抱起他大步流星的就跑掉了。
守在门口的太监一见姜砚之也出来了,官家还衣着如此清凉,吓得忙磕头,“官家,是奴没有守好门,让三殿下溜进去了,奴罪该万死。”
官家被冷风一吹,咳了咳,“朱娘子御前失仪……送回去吧。”
可怜他自打那次之后,换了一个寝殿,整整一个月没有召一个后妃,太后都以为他不能够人道了,说出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好在,这孩子平平安安的长大了,日后也不再胡言乱语了,还喜欢断案,在开封府也干得好好的。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生来坑你的人,并不会因为他长大了懂事了,就不坑你了。
这厮他走到哪里死到哪里啊,不少大臣都偷偷来告状了啊!
现在都快年节了,官家刚刚奋笔疾书,写好了年节夜宴上要说的话,看我们大陈,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幼有所养,老有所依。简直比大庆还要繁荣昌盛啊!
可这个死孩子,去了大理寺看卷宗,他都不省心啊!
大理寺不就是拿着卷宗看看,然后说,嗯,地方一审判得正确,复议驳回,按照原来的计划,该杀杀该流放的流放。
亦或是,嗯,判得不好,咱改改。
都是动动嘴巴的事情。
可是这死孩子,他抓了一大群拍花子啊,也不知道从哪里,救回来了那么多大童小童。
如今整个大理寺,天天都是哭天抢地啊,排队领孩子。整个开封府,那些花楼里的花娘,都不好意思唱小曲儿了啊!
毕竟别人失而复得,乃是又悲又喜之事!打扰人家团聚,那是要杀千刀的啊!
现在好了,他那个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赞美自己的词,还怎么好意思说出来啊!
就在天子脚下啊,竟然还有这么惨绝人寰的事情啊……
官家一想,嘴角都要起泡了!
这种隐秘的心情,实在是难以言喻。
就好比他以为自己吃的是一个好果子,结果姜砚之在一旁上蹿下跳的喊着,“快来看啊,我爹吃的果子上好多虫!”
……
“三大王断案如神,以一抵十,有他来了,我们大理寺其他人,都可以歇着了”,说话的乃是大理寺的官员。
官家点了点头。
周围的人都是会看眼色的,其中一个姓王的老头子立马跳了出来,“老臣听闻三大王审案,强闯民宅,实在是太过嚣张。而且那向家的案子,还有抓拍花子的事,理应归开封府管辖,他一个大理寺的官员,怎么好过问?”
“官家,这样子大包大揽,其他的人,实在是不好做事。三大王乃是亲王,谁都要让他三分,他这样铁拳独断惯了,若是一直对倒是好,万一错了,岂不是谁也不敢说不,造成冤案?”
那个老头子还要继续说……却发现官家的脸色已经不对劲了。
官家的确是窝了一肚子的火,姜砚之再不好,也不至于那么差吧?
坐在一旁一直喝茶的武国公实在是忍不住了,“你儿子,你说好就好,你说不好就不好,问那么多做啥。照我说,三大王好得很,你们一个个的,自己不正直,遇到事情就推三阻四的,巴不得用锅盖子把天盖住,宁可天天喝粥,也怕被干饭磕了牙!”
“还有脸说别人干实事的人!啊呸……官家以后这样的事情,就别问我老闵了,有这功夫,我还不如去练练兵呢!”
武国公说着,站起身来就要走。
官家无语的摆了摆手,“闵公走慢些……诸君,今日就到这里了,且都先回去吧。”
吕相公有些黑线,喷涌而出的怼武国公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了,还是强忍住了,不能骂不能骂,这是亲家!
而其他的文臣就没有那么好的心思了,一个个的都集火开始骂武国公去了。
吕相公加快了脚步,朝着武国公走了过去,“你做甚如此,他们说姜砚之,又没有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