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惟秀差点没有笑出声,你当是在相亲呢?你婚配没有婚配,告诉姜砚之干啥,难不成你还想求娶他?
明天亮知晓自己说差了话,红着脸挠了挠头,“我同卓航一样,日后也想去三大王手下当差。您不知道,现在我们国子监,好多人都佩服三大王呢!”
姜砚之得意洋洋的抬起了下巴,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至于谦虚是什么,不好意思,本大王出生的时候,就没有带这两个字!
“唉,你好好学着,日后能有本大王三成功力,就很好了。”
明天亮拼命的点头,一副大王你说得都对的模样,让闵惟秀想起了自家的安喜。
“你能说说这个卓航么?”姜砚之得意归得意,正事是万万不会忘记的。
明天亮立马打开了话匣子,“卓航乃是我们本次院考的魁首,老师说今年春闱他肯定能够金榜题名。他性子开朗,书院许多人都很喜欢他。在我们国子监,所有人都知道,卓航想要考去大理寺。”
“我听人说,他上个月的时候,还花光了一个月的饭钱,买了一本《三大王洗冤录》……”
“等等,等等!”姜砚之激动了,“你说什么,什么《三大王洗冤录》,我没有写这玩意啊!那个家伙借我名头赚银子花,竟然还不分我钱!”
明天亮一听,气愤填膺的骂道,“原来三大王您分不到钱?亏得我还买了一百本,简直是太可恶了……”
闵惟秀听得就无语了,原来这世上当真有崇拜姜砚之的人啊,一百本,你是用来垫桌子,还是用来做柴火啊?
明天亮像是明白了闵惟秀所想一样,激动的说道,“我都是一本用来反复翻看,做各种批准,一本用来自己珍藏,还有剩下的九十八本,用来告诉世人,我们三大王有多伟大!”
姜砚之咳了咳,行了啊,行了啊,再夸脸皮子有点挂不住了啊!
“继续说卓航吧,他平日里可有什么特别亲近之人?你说花钱来这里,又是何故?”
明天亮这匹脱缰的野马,听到了主人的召唤,立马回过头来,“有的,卓航平日里有三个好友,他们住一个屋子,都是同进同出的,一个叫做陈世友,是开封府人士,人称万年老二,总是被卓航压了一头,另外一个叫许汉灵,是钱塘人士,成绩平平,不过家中豪富。还有一个,叫张宴,呃……”
明天亮顿了顿,这时候人群中一个声音传了出来,“你怎么不说了?我张宴就是年年倒数又如何?明天亮,现在卓航都死了,你既然还有心情,说什么榜上有名,你既然不是他的朋友,又何必在此大放厥词,像是一条哈巴狗一样,讨人欢心。”
明天亮涨得满脸通红,激动得想打人,“哈巴狗有什么不好的?三大王身边的哈巴狗,都比我幸福,至少日日可以跟着他,亲眼看他是怎么断案的!我见到了值得尊敬的人,有问必答有何不对?倒是你,若是不在意那些虚名,又何必动怒?我说那么多,不过是为了让三大王能够区分你们而已。”
不光是那张宴站了出来,同时还有两个人也站了出来,他们都穿着同明天亮一样,国子监的学子服,想来正是明天亮说的,卓航的三个形影不离的好友。
“张宴不要激动。三大王,学生许汉灵,不知道我们何时能够领卓航回去?出了这样的事情,总不能让他就躺在这里吧?三大王说,他早就死了,这个学生并不赞同。之前我们四个人,都是站在树下看热闹的,卓航就站在我的右手边,他怎么可能早就死掉了呢?一个死人,怎么可能站着?”
姜砚之看着周围人期待的目光,咳了咳,“大家请看,卓航七窍流血,但是血量并不多,血迹发黑,这种情况,多数是中毒之后导致的。但这并不绝对,我之所以说他早就死了,是因为……明天亮,你来摸摸他的手。”
明天亮立马蹿了过去,蹲在了姜砚之身边,伸出手摸了摸卓航的手,“好冰!略微有些发硬。”
姜砚之点了点头,“人死之后,大约在一炷香到一个时辰之间,开始变冷变硬。卓航若是被大树压死,在紧张时刻,应该气血上涌,面色红润,甚至有大口的血从口中喷出,毕竟是腹脏受到了重创,而不是如今这副模样。”
“如今天气冷,我为了避免自己判断错误,还特意伸进了他的脖子里摸了摸,早就冷冰冰的了。分明是有人,借着今日的混乱,假借大树压死人,可是他算错了一点,他没有想到,我今日也在外头树上蹲着,根本就没有在内院候着。”
武国公府十分的大,若是他在内院里,等他收到消息,再同惟秀一道儿出来,挤到人群中来验尸,黄花菜都已经凉了,不对,他若是不在现场,压根儿不会有人怀疑卓航的死不是意外。
明天亮双目亮晶晶的看着姜砚之,就差掏出小本本来记了,“大王,你可真厉害,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为啥要蹲在树上看,不在里头待着呢?”
第三百零七章 人艰不拆
谁能想到,三大王同闵五娘子,两个应该正经喝喜酒的人,被赶出了家门?
你能吗?凶手能吗?凶手简直要暴风哭泣了。
姜砚之脸一垮,人生都这么艰难了,能不要随随便便戳别人痛处么?
许汉灵顺着姜砚之的话,看了看,实在是不忍心,又将头别到一边去了。
正在这个时候,张仵作背着一个大箱子,赶了过来,只看了一眼,便说道,“大王,这人是中毒死的啊,死都死了,谁还这么恨他,要将他压在大树底下,啧啧,这位小兄弟死得冤啊!”
姜砚之放了心,既然张仵作也这么说,那说明他判断的,是肯定没有错的。
趁着张仵作验尸,姜砚之对着路丙招了招手,“先前是谁问的来着,死人怎么可能站着?现在到了见证奇迹的时刻了。”
“路丙,你站在左边,惟秀,你站到右边,挤我!”
闵惟秀点了点头,一个用力,路丙身形一晃,差点儿没有被挤翻在地!众目睽睽之下,是男人就不能输,路丙想着,也用力挤了起来……
姜砚之只觉得自己被两块门板夹在了中间,一个好好的胖团子,都快被挤成饼了,他咳了咳,艰难的说道,“看清楚了吧,这是第一种情况。因为今日看热闹的人特别多,人挤人的。人可能被挤得动弹不得,甚至是架空起来。反正是不用力,那么死人活人又有什么关系?”
“路丙,你站到我前面去。”
路丙听命松了口气,再挤下去,他就顶不住了,现在总算是颜面保住了。
他往前面一站,姜砚之立马扑了上来,搭在了他的背上,“这是第二种可能性,他是搭在前头人身上的,前面的人,扯住了他。许汉灵是吧?当时你们四个人,是怎么站着的呢?”
许汉灵脸色一变,“卓航在茶楼里,花了钱买了个在树上的好位置,我们四个人来了之后,原本他是要上树的,但是因为陈世友站在下面看不见,所以他就同陈世友换了一个位置。”
“张宴站在前头,卓航长得高,搂着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我们几个人在一起,经常这样。我站在他的旁边,陈世友在树上。春闱在即,陈世友提议我们去茶楼,听听有什么风声,好想着写出一些好文章来,先拿给一些大儒们看,得到一些好名声。”
“我读国子监,同常人不同,我家中乃是豪商,爹娘原本就不指望我去做些芝麻绿豆官儿,来京城,就是为了多认识些人的,对于春闱并不上心。一大早就去谈买卖的事情了,他们都站好了,我才挤进来的。”
姜砚之点了点头,看向了张宴。
卓航一直同这几个人在一起,他们是最有可能下手的人。
张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已经死了,人太多,我专心的看热闹去了。”
“你们三人,谁同卓航起过争执?”
三人都不言语了。
姜砚之深深的看了三人一眼,蹲下身子去问张仵作,“怎么样,可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凶器是什么?”
张仵作嘿嘿一笑,意味深长的看了姜砚之一眼,“三大王,是你最喜欢的针!”
喜欢针?你说本大王喜欢针?本大王喜欢用针扎死你这个老不修!
这张仵作跟在姜砚之身边多年,对他的事情再了解不过了,经常拿这个痛处来嘲笑他!
“我在卓航的手背上,发现了针眼,这毒十分厉害,几乎是见血封喉,非同一般。”
姜砚之笑了,“许汉灵,你是亲眼瞧见,卓航搂着张宴的脖子么?你最后听到他说话,见到他动,是什么时候?他之后,可换过其他的姿势?”
许汉灵脸色顿时不好起来,“我最后一次听到卓航说话,是在半个时辰之前,那时候人已经很多了,我听到卓航跟张宴说话,因为人太多了,我没有听清楚具体的。”
他说着,看向了张宴。
姜砚之也看向了张宴,“你不要把那根毒针拿出来么?小心扎到了自己,那就要死了。”
张宴阴沉着脸。
许汉灵看到他这个样子,大怒道,“张宴,是你杀了卓航?为什么?难道是因为那件事情?卓航他不会说的!”
他的话音刚落,明天亮便跳了出来,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他能插上话的时候了。
“三大王,这事儿我知道。在去年年底,学院大考之前,有人放出风声来,说张宴年纪不小了,来了国子监好些年,与他同期的那些人,早就做官去了,而他还是年年倒数,年年落榜。若是今年再考一次末名,就要被清退了。”
“可是这一次考试,十分的古怪,张宴竟然考进了前十名,这事儿在学院里议论纷纷的。若是努力有用的话,张宴早就是状元了。可是读书这种事,并非是努力就一定能够成功的。”
“于是,就有人传,说是张宴考试舞弊了。他们寝室中有两个人,一个是魁首,一个是第二,随便哪一个帮他作弊,都行。比起卓航,张宴同陈世友更加的亲近,大部分的人,都认为是陈世友帮他作弊了。”
“是不是,是不是卓航发现了这件事情。像我们这种信三大王的人,遇到这种事情,是绝对要去揭发的,是不是卓航要去揭发你,所以你杀了他?”
张宴突然笑了出声,“向你们这种信三大王的人?别搞笑了,不过是一群不知道人间疾苦的人罢了。我家中清贫,为了进国子监读书,费了多大劲儿你们知道么?在你们能够看热闹的时候,我还要在酒楼里刷盘子,给人写家书赚钱。”
“你家中是豪商,陈世友是书香门第,卓航虽然是普通百姓,但是也不愁吃穿。唯独我……我那么的努力,别人睡觉,我在读书,别人喝水,我在读书……我拼命的读书,可是我永远都是最后一名。”
“国子监的学子,像是割韭菜似的,一茬又一茬,唯一不变的,就是我还是最后一名。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绝望啊!”
“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再也没有办法后退一步了。说什么是兄弟?不帮我就算了,陈世友好心帮了我,他却还要去毁掉我们的前程。正直,就有那么重要么?毁掉兄弟一生的正直,就那么重要么?”
第三百零八章 教你做人
张宴看着姜砚之,满腔的怒火几乎要喷发出来。
若不是眼前这个人,今日这个杀人的计谋,便是完美无缺的。卓航死了,他作弊之死便再也没有人知晓了。
“你为什么不把毒针丢掉呢?三大王,您又如何得知,毒针才藏在他的袖子里?”
站在一旁的明天亮好奇的问道,不过是一根针而已,丢掉了,不就死无对证了么?
这种毒,见血封喉,说明卓航被扎之后,立即死了。
而许汉灵亲眼瞧见卓航趴在了张宴背上,那便证明,卓航是趴在张宴背上之后,被人用毒针扎手死掉的。
张宴是最大的嫌疑人,但在没有找到凶器的情况下,他是完全可以狡辩脱身的。
因为今日来看热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人挤人的,谁又能够保证,站在张宴前头的那些人,甚至是从他们旁边经过的人,不是凶手呢?毕竟,只是用针扎一下手而已。太容易不过了。
姜砚之故作淡然的笑了笑,“倘若他扔掉了毒针,这里这么多人,万一有旁的人不慎踩到了,毒发身亡,那即便是我不在,卓航的死都会引人怀疑的。而且,张宴死在了他的背上,他也没有办法大幅度的动作,去藏针。”
“毕竟他一动,身后的死人说不定就要摔下来,被人发现了。”
张宴一听,十分的鄙夷,“三大王也把人想得太龌龊了,旁人与我并无干系,我读了这么多圣贤书,又岂能滥杀无辜?”
“卓航平日里表现得极为大方,好似对每个人都十分的照顾,实际上,他根本就是一个不讲义气,不敢担事之人。有时候我要去做小工,会耽误一些功课,夫子点名,让他帮我应上一声,他都不允。”
“每日里,就会苦口婆心的劝我一心向学,明天亮,你们这些人,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就像是三大王你,装作好似懂民间疾苦,但是高高在上,一出生就站在万人之上的你,一出生就聪明伶俐,能够背下整个大陈律的你,又怎么可能理解我们这些平凡人的苦恼?”
“我实在是无路可退了。我家中平平,上头的几个兄长,都大字不识一个,父母经常受到欺辱,便一心想要我出人头地。在老家的时候,我也算得上是一个会读书的人,可是来了东京,来了国子监,才发现自己一文不值。”
“我从出家门那日起,就对父母发誓,一定会金榜题名,然后回去让他们做人上人。家乡里的人,都因为我在东京向学,而高看我家一眼,倘若我被扫地出门,我实在是不敢想象……”
“于是,我求卓航,他是榜首,只要随便帮我一下,我就能够……我只是想要留下来而已。可是他拒绝了,后来,我又求陈世友……考试过后,卓航气冲冲的来找我,他说他知道陈世友帮我作弊了,他要揭发我!”
“他不帮忙就算了,还要揭发我。那样不光是我受累,就连陈世友都要受到牵连,所以我……是卓航自己无情无义,岂能怪我?若是可以,谁想要杀人!我只是,我只是想好好的读书,我只是想好好读书啊!”
张宴说着,越发的激动起来,胸脯一起一伏的!
他的话音刚落,就感觉一个巨掌袭来,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脑袋上,打得他两眼冒金星。
闵惟秀收回手来,哼了一声,“自私就自私,还冠冕堂皇的哔哔这么多做什么?耽误我看我大兄娶妻!”
“卓航是你爹还是你娘?敢情作弊到了你嘴里,还成了啥高尚的事情了?他凭什么要替你应答,凭什么要替你遮掩?自己的屁股自己擦,旁人不给你擦还有错了怎么地?”
“一句兄弟义气,别人就得给你当牛做马了?道德绑架玩得挺溜啊!”
“什么只是想读书?明明就是期望着有朝一日,鲤鱼跃龙门,做那人上人!我看啊,你这种人,得亏考不上,若是考上了,那也是一条掉进米缸里的大蛀虫!”
“你还鄙视姜砚之?谁还是天生认字不成,就是那大陈律也是他自己个一个字一个字背下来的。你努力?那人家比你还努力。努力一下就能够成功了,那全天下还有失败的人么?”
“你怎么就没有退路了?人这一辈子,非要会读书么?我们老闵家,没有一个会读书的,不照旧活得好好的,譬如我大兄,那就擅长舞刀弄枪,譬如我,就擅长胸口碎大石,譬如我二哥,他就擅长忽悠小娘子……”
“有多大本事,就摊多大事儿。你回家乡当个私塾夫子,做个小买卖,甚至是去倒夜香,不也都能活得好好的?不是不能,只是不想罢了。把自己说得跟多可怜似的,不知道你有什么脸,在这里怪天怪地,好似全天下人都对不起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