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嬷嬷脸色大变,“三大王,三大王,老奴求你了,求你了,老奴就那么一个儿子!他是一时失手啊!老奴尽心尽力,伺候杨小娘子这么些年,可谁知道她如此淡薄寡恩。”
“不管老奴怎么求她,她都不肯开口,帮我去求曹家老夫人,也不肯求二皇子相助。只说世间自有公道,做错事便要受惩罚。她一个小娘子,又不是那开封府的官老爷,怎么就那么狠心呢?”
“我也是走投无路了这才……是曹五娘子,她找到我,说能够帮我救下我儿子,只要我……那筷子也是她给我的,是寻的大马杆子巷的牛郎中制的……”
曹豆豆二话不说,走了过去,猛的扇了那嬷嬷一个耳光。
“你这个没有用的老货,跟杨芙蓉一个样。三大王好本事,一会子的功夫,竟然查到了这么多事,曹豆豆领教了。”
曹六娘子同曹七娘子,都惊呼出声,不敢置信的看着曹豆豆。
姜砚之挑了挑眉,“不敢不敢,只要本大王看过的卷宗,便没有不记得的!”
闵惟秀见他嘚瑟的模样,笑出了声,装,你丫的就装!
曹豆豆打完人,抿着唇,有些恍惚,她没有想到姜砚之能够查到这等地步。
他既然已经注意到了那桩案子,只要去查,自然能够查到是她寻那翟家,她年纪尚小,可用的人不多,不然的话,也用不着,用这种没用的东西。
曹豆豆叹了口气,红了眼,看向了高银芳,“你问我,为何原本要进二皇子府的人,是我,却变成了杨芙蓉对不对?你在心中,肯定认为,是我不想为妾,便寻了孤女芙蓉来顶替对不对?”
高银芳一愣,她同芙蓉是好友,但是同曹豆豆不熟络。
人不都是这样的么?相信亲近的人,怀疑疏远的人。
曹豆豆嘲讽的笑了笑。
“我们曹家,小娘子众多,你看到这里都已经到了七娘子了,还有更最小的十一娘。可在祖母心中,我们是是十一个人,加在一块儿,怕是都比不上一个杨芙蓉吧。”
“我家祖母,只有杨芙蓉母亲一个女儿。她是远嫁,本就让人疼惜,却又早早的就没了。祖母移情,疼芙蓉那就跟疼眼珠子似的。说起来是不是可笑,就因为杨芙蓉不喜欢吃鱼,我们府上的其他小娘子,便都不能吃鱼。”
“芙蓉自小仰慕……”曹豆豆的话音一顿,闵惟秀顿时心中一惊。
擦,她要是说了三大王,那二皇子岂不是觉得自己个今日脑袋上长了草原……
曹豆豆抿了抿嘴唇,撇开了头,“早在芙蓉去扬州之前,宫中便透露了意思,想要把芙蓉聘给二皇子为妻。可是她死活都不肯。祖母偏疼她,特意进宫,寻太后讨了人情,说想多留她一段时日,将这事不了了之了。”
闵惟秀看了姜砚之一眼,那杨芙蓉,当时定是想着要进三大王府,自然是不乐意嫁给二皇子。
见高银芳一脸茫然,曹豆豆嘲讽的笑了笑,“这事儿她没有说给你知,对不对?祖父同我阿爹出征之后,突然有一日,皇后娘娘又暗示我祖母,说官家正在给二皇子选妃,我乃是合适的人选之一。”
这一下子,便是二皇子,都惊讶的看了过来,闵惟秀同姜砚之不在京中,更是不知晓其中还有这么多的变故。
“我母亲当时在侧,心中欢喜,她觉得二殿下人品端方,性格宽仁,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可是祖母却改变了主意……”
曹豆豆没有说,但是在场的人,大多数都是知晓内情的,知道她欲言又止的话是什么。
无非是一开始曹老夫人,觉得二皇子是个不得宠,毫无存在感的皇子,这辈子做个闲王就到头了。
看起来还不够姜砚之金贵,杨芙蓉死活不愿意嫁,她也不勉强,而且那时候杨芙蓉被鬼缠上身,担心小命都来不及,老夫人哪里敢让她嫁人,这事儿,怕是曹豆豆都不知晓内情。
可是后来,太子出事了,二皇子大位有望,她便又为杨芙蓉动了心思。
“祖母寻到我,对我说,芙蓉命苦,她阿娘早早的就没有了,阿爹又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她虽然住在我们府上,说起来是高门贵女,但是她到底姓杨不姓曹。她阿爹出身寒门,乃是科举出仕,虽然官运亨通,但是到底家底子单薄。”
“想要说上一门好亲事,并非容易的事情。而我,我阿爹乃是嫡长子,我又是嫡出的女儿家,母族贵重,这满京城的人,还不可着劲儿让我挑选。她说这门亲事,原本就是选的芙蓉,因为芙蓉当时年纪小,所以她拖着没有应。”
“皇后娘娘此番这样言语,是在刺激刺激她,早些答应把芙蓉嫁过去呢。”
“我同母亲,当时虽然觉得怪异,但是那个人是我亲祖母啊!我哪里能够想到,她会做出谋我姻缘之事?直到后来,圣旨下来了,芙蓉不是正妃,却是侧妃。我阿娘才觉得古怪起来。”
闵惟秀有些唏嘘。
想必是等曹老将军回府了,他们都知道太子要死翘翘了,二皇子要上位了。
曹豆豆才想到,擦,老娘的凤冠没低头都被你一口大气给吹掉了啊!简直心塞!
曹老夫人同宫中亲近,怎么可能事先不知,她就是事先知晓了,才拼了老脸为杨芙蓉谋划的啊!
曹豆豆说着,揉了揉眼睛,“凭什么呢?就因为芙蓉没有我出生好,就因为她性子单纯,就因为她长在祖母跟前,我便要处处让着她?她若是手段高超,细心谋划,我输了,我曹豆豆也认了!”
“可是我实在是忍不了,输给这样的一个傻叉!”
“明明什么都不会,处处给别人添麻烦,嫁人之后得不了宠爱,都要依靠家里人帮忙。她什么都不用做,只用躺在那里,做一个好人,便什么都有了。”
“什么都是祖母擅自决定的,她杨芙蓉永远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什么都不知道。归宁那日,我同阿娘想要质问她,你知道我们听到那个傻叉抱着她的好祖母,在哭诉什么么?”
“她在哭,她在问,祖母为什么这么狠心,非要让她嫁给二皇子。哈哈,这简直是一个耳光,扇得我晕头转向。我曹豆豆,什么人嫁不了,到底意难平罢了。”
“我让了她十几年了,这一次,不想让了。她不还给我,祖母不还给我,阿爹阿娘遵从孝道,帮不了我。那我只好自己动手,自己拿回来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闺蜜
闵惟秀看着唾沫横飞,慷慨激昂的曹豆豆,百无聊赖的打了一个呵欠。
曹家几姐妹都听得眼泪汪汪的,她这么一闹,倒是显得十分的突兀起来,曹豆豆的眼睛,像是利剑一样看了过来。
闵惟秀站起身来,拍了拍嘴,又打了一个呵欠,“我说,你怕是搞错了什么事情吧?你不是杀人凶手吗?杀人就是杀人了,哔哔这么多,不知道的,还当你是什么女英雄呢!”
“再说了,抢你姻缘,待你不公平的人,不是你祖母么?怎么着,你毒不了她,就柿子捡了那软的来捏,杀了不知情的芙蓉来泄愤?欺负弱小,并非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说得冠冕堂皇的,不就是瞧着之前那个可要可不要,沾了猪屎还长满了毛的大猪蹄子,如今卤好了,便又想来啃上一口么?”
二皇子脸有些发绿,凭借他多年读孔夫子的经验,闵惟秀口中那个又脏又臭的……猪脚,绝对说的是他!
他自问学富五车,从未为非作歹,怎么在闵惟秀眼中,就是这么个形象……
即便是如今,变成了香喷喷的卤猪蹄子,呸……他才不是什么猪蹄子!
“倘若是我,喜欢吃猪蹄,那谁敢抢走,我便砍了她;若是我不喜欢吃,便是那猪脚丫子镀了金,长了翅膀飞天了,我也照旧不看一眼。再说了,别人啃过了的,你又何必搭上自己个的一辈子,再去啃上一口呢?”
曹豆豆是委屈,但为了这事儿杀了人,一辈子可都全搭进去了,再无翻身之日。
说到底,都是那曹老夫人的错,这大家族,不患寡而患不均。宠得过了,未必就是好,看看芙蓉的下场便是了。
闵惟秀想着,同情的看了一样躺在地上的杨芙蓉。
这姑娘,是打心眼里,喜欢着姜砚之的吧,所以才一直一直都不愿意嫁给二皇子。
只不过,姜砚之这辈子已经是她的了,不管谁来,都抢走不了。
她说着,偷偷的看了姜砚之一眼。
见他看杨芙蓉尸体的眼神,与看之前那些死者的尸体时,并无不同,忍不住有些唏嘘。
也不知道,上辈子,杨芙蓉有没有嫁给三大王。
“闵五娘子生在蜜中,有爹娘宠爱,有官家宠爱,自然是不明白,我心中的苦楚。今日之事,我总归是不后悔。芙蓉就是我杀的,我既然做了,就敢认,你们要杀要剐,随便便是。”
“凡是有因必有果,我若是今日不做这一招,这一辈子,我都心气不顺。如今也好,让我那尊贵的祖母看看,她做了什么好事,得了什么好果!”
曹豆豆说着,梗了梗脖子。
闵惟秀瞧着,叹了口气,这姑娘就差把我绝对不后悔写在脸上了。
可当真不会后悔么?娇养的姑娘,若是直接死了,倒是干净,若是去流放充军,那才是人间地狱的开始。
到时候,这些事情,便都不是事了,那时候,是个人,都要后悔。
案子已经破了,曹家不一会儿就该得了讯来人,姜砚之不愿意多事,见曹豆豆认了罪,大手一挥,便有那随从将曹豆豆以及嬷嬷全都拿下了。
至于那嬷嬷,压根儿没有人愿意理会她。
自己的儿子杀了人,反倒怪杨芙蓉不救她?天底下这等蛮横不讲理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姜砚之对着二皇子拱了拱手,“皇兄府上事多,砚之同惟秀便先回去了。我那鬼屋不日便能弄好了,到时候再下帖子,请二哥来玩,”
二皇子有些恍惚的点了点头,杨芙蓉新嫁进门,就这么死了,他虽然同她并无多少感情,但到底一夜夫妻百日恩,心情复杂得很。
高银芳一瞧,也跟着告了辞。
几人出了门,姜砚之要将曹豆豆等人送去开封府去,赶在曹将军府来求情之前,先将这案子给立下了,免得节外生枝,一出门,便急冲冲的同路丙一道儿走了。
闵惟秀与高银芳同路,两人便一道儿上了马车。
这一上车,高银芳便瘫软了手脚,没正行的拍着自己的胸脯,“我的天啊,吓死我了。惟秀,你说该不会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们几个人,注定都是要横死的。我这一次,侥幸逃过一劫,下一回……”
闵惟秀惊讶的看着她,高银芳在她勉强,一直都是大家闺秀得体的模样,虽然被黑狗血淋过头,又穿过那村姑的麻布衫,但是一直都客客气气的,这还是她第一次瞧见她这么放松的袒露心声。
闵惟秀继承了老闵家“勤学好问”的光荣传统。
不管是宅斗也好,还是宫斗也罢,都是不明白直接问。
“原来你也会这样瘫躺着啊!我跟你说,得在腰下面放软枕。尤其是在冬日的时候,躺在被炉里,喝着热茶,吃着肉干,再撸只猫儿,寻个小丫鬟捏脚,快乐似神仙……”
“真的吗?可惜冬日的时候,我都是最忙碌的。一到年底,我叔父便翻小册子,旁人都给官家送年礼,他得送人头。这时候,便时常带上我。等今年冬日,你给我下帖子,也让我去躺上一回。”
闵惟秀一听,越发的好奇,“这高将军每年交多少人头,莫不成还是有定数的?同我二哥以前在书院念书一样,每到休沐的时候,就光浪,临了了通宵达旦的背书写文章……”
高银芳想着那场景,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可不是,天下诸事,道理都是相通的。我叔父也是人,没事儿谁乐意去做那阴损之事?不过是坐了那个位置,就做该做的事罢了。”
闵惟秀拿起马车里的糕点,吃了一块,又递给了高银芳,之前在二皇子府上,她们都才吃了一口鱼,如今饥肠辘辘的,饿得要命。
“今日不过是巧合罢了,哪里就有什么必死的命数?芙蓉的事情,你也莫要太过伤心了。”
高银芳摇了摇头,“芙蓉同我,也不过是以前,一道儿参加过几次寻鬼的茶会罢了。上一次同生共死了,这才稍微熟络一些。我们高家,做的是那揭人短,拿人把柄的事,叔父想来都不让我们同旁人走得太近。”
“这一次,也是因为要给你作陪,我才来的。”
高银芳说着,有些尴尬的说道,“你应该能够明白的,我要是同人走得近了,他们都吓得要命,还以为我叔父盯上他们了,要我先探听消息,接下来便是抄家灭族的祸事!”
闵惟秀一听,顿时乐了,眨了眨眼睛,“以前我不懂,现在我深有体会。我若是去谁家做客,他们也都吓得要命,以为我要去索命了……唉,现在想到处混吃混喝,都不行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变化
一想到这个,闵惟秀就有些淡淡的忧伤。
今日二皇子府上的事情一传开,日后敢请她同姜砚之登门做客的人怕是越来越少了吧?
她虽然不喜欢同旁人虚以为蛇,但是她喜欢吃酒席啊,武国公府好酒好菜再多,那也架不住天天吃腻歪了啊,这每家每户都有拿手好菜的……
光是这么一想,都不开心了。
“我想也是,那芙蓉之前同二皇子说过亲事,你都不知晓,我便知道,你们也没有太过深交了。只可惜了这么一个好小娘子。”
高银芳一听,撩起帘子看了看外头,见四周无人,这才轻轻的叹了口气,“芙蓉也是命苦。她家那老夫人当真是拧不清,她若当真疼爱芙蓉,就应该合着她的性子,找一户嫡次子之类的,将她嫁过去。既是正头娘子,又不用官家理事,多轻松。”
“侧妃说起来好听,但到底是个妾室,便是日后……那也矮人一头,就她这个性子,还指不定被人磋磨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