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远山是个很特别的川妹子。第一次知道赵传薪身份,她管赵传薪叫先生。
后面,察觉赵传薪很有趣,她就叫烧炭工兄,赵传薪管她叫眉兄。
“二十多天吧。”赵传薪背靠栏杆说。然后他拿出几块巧克力,分给众人。
苗翠花不要。宁安和李叔同接了塞进嘴里。刘远山接了一块,对着蓝天看看黑乎乎的像是土块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巧克力,还挺香甜的。”刘远山掰开一块,递给干饭。干饭愤怒的咆哮了一声。
刘远山吓一跳。赵传薪乐道:“狗吃巧克力会癫痫,严重会死。能吃不能吃的,干饭比你要清楚。”因为当初赵传薪对干饭说,让它减少交配和生娃次数,否则会减寿命。
干饭不是一般狗,从善如流,就开启了养生生涯。平时吃的很讲究,要营养搭配。
出去跑,也绝不会运动过量,适度健身,中午要睡午觉。饭前先喝汤,定期修剪指甲,绝不喝脏水,定期打虫等等……更别提对它来说有毒的物质了。
干饭:“汪汪汪……”赵传薪翻译:“它说它要多活几年陪着我。”刘远山于是自己将巧克力吃了。
她炫的满口都是,腮帮子吃的鼓起来,活像一只仓鼠。在这个时代,一般女孩子不会像她这样吃东西的。
赵传薪反而觉得很亲切。所以,等她吃完了,赵传薪才说:“忘记告诉你们了,巧克力的原料可可豆,多半产自非洲,少数产自南美。这些地方气候炎热,所以制作巧克力的时候,每一斤里面,少数也有半两的小虫子胳膊腿什么的掺杂进去。”
“……”刘远山、李叔同和宁安懵了。
“呕……”苗翠花笑的花枝乱颤。赵传薪偷偷用眼角瞄了一眼。在偷瞄这类事物的时候,赵传薪视线都是自下而上的。
当视线挑上去,发现苗翠花也在斜着眼看他。赵传薪赶忙摆正了脑袋,作正人君子状。
李叔同愤怒道:“你为何不早说?”赵传薪无辜道:“我还不是为了你们着想,让你们多吃点肉补补身子。”
“呕……”对李叔同这种公子哥来说,即便落魄了,可得知吃了虫子后,也不啻一个噩耗。
宁安还好,干呕两声,就缓过来了。从这一点赵传薪推断,他的家境远不如李叔同。
实际上宁安是偷跑出来的。他被家里人送进寺庙,寺庙和尚得知他要跟着战神小队离开,屁也不敢放一个。
赵传薪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所以这是个美丽的误会。等李叔同吐了点苦水,赵传薪掏出烟点上:“等到了美国,我送你去深造。”这种事重在折腾。
折腾够了,那些莫名其妙的心思就会主动淡去。李叔同擦擦嘴,摇头说:“不能麻烦你了,原本的钱,我还没还上。”
“呵呵,你越在乎谁的情绪,你就成了谁的奴隶。”李叔同、刘远山和宁安一愣。
这句话有些禅理啊。李叔同皱眉:“话不能这样讲。”赵传薪乐呵呵说:“你已经成了你故去的母亲奴隶、你那知己杨翠喜的奴隶、那个日本小妞的奴隶,现在又要成为我的奴隶了。负担再多些,你就会想出家,逃避一切,因为你担不起。”李叔同沉默。
无能狂怒,和消极避世,无论哪种人,心思都极重。起初觉得自己能担当一切,发现无力支撑,要么暴怒,要么破罐子破摔。
救赎权杖在赵传薪手里百无聊赖的挥动。他说:“如果你不愿意继续深造艺术,我帮你联络一个地质学家,托马斯·张伯伦,这老头是研究地质学的。你要是非有济世情怀,想要普度众生,那你就去研究地质学,将来保护环境,爱护小动物啥的也行。”赵传薪的话,把刘远山羡慕够呛。
慈善会给她提供了一笔钱,虽然不多,但足够路费和头一个月的食宿了。
上船的时候,赵传薪给她买的票,还为她省了一笔跨洋的船费。如此,还能多生存两个月。
要是有人能这样替她着想,她做梦都能笑醒。然而,刚想到这,赵传薪就看向她:“眉兄,你到了美国,想学什么?”刘远山心里一跳,脱口而出:“我想学工学。”
“工学?”赵传薪微微诧异,这时候国内的学子,无论男女,多半都要学文科。
到了下个纪元,更是文科生多如狗。笔杆子和枪杆子救国强国。有人说,上层打仗,中层参与,下层看戏,所以缺乏理科生;有人说,半殖民半封建,想造枪炮还要征得主子同意,所以缺乏理科生。
赵传薪不这么认为。天塌下来,也不是不发展的理由。
“对啊,我要学工学。”刘远山坚定的说。
“工学种类很多,化学、土木、机械、电气,你具体想学哪一种?”刘远山有些傻眼。
她脑袋里只有一个大概的雏形,没具体概念。赵传薪想了想说:“你去学材料学吧,等学业有成,帮我做事。到时候咱们哥俩联手,做大做强,再创辉煌。”刘远山要强不假,但她也懂得因势利导,见缝插针,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扭捏,干脆的说:“烧炭工兄,你要是有本事,我学得文武艺,货与你家,是没问题的。但是你也得帮帮我。”赵传薪很欣赏这姑娘。
傻大胆,有股子闯劲。
“行,到美国你跟我走,我让管家给你联系马萨诸塞理工学院。”
“那我真的把自己的前途卖给你了!”刘远山大喜。赵传薪却是在想,现在或许自己手头拮据,可等赚了钱,到时候可以多弄些留学生过来,培养一批理科生。
将来回国,自己也玩玩钢铁,造枪造炮造飞机造汽车造坦克。吸溜……苗翠花见状凑近,小声问:“饿了?我回去喂你啊?”赵传薪见她挺胸抬头,不由得立正敬礼。
“哈哈,怎么会呢,不是刚吃完饭么。”赵传薪擦擦口水。
“我只是想到了钢铁而已。”
“意志太坚硬是吧?我有办法化解。”苗翠花转过身,面朝大海,支着栏杆,风将她的裙摆吹的贴身,露出了好看的褶皱曲线。
她身上有赵传薪最爱的两个
“环节”。好家伙,绝不可小觑!李叔同和宁安躲的远远地。其实他们听不太懂赵传薪和苗翠花说的是什么。
但是,他们几乎可以看见空气里无形碰撞的火花。赵传薪看看躲开的两人,和傻乎乎的不明所以的刘远山,心说这年头谁还不是光棍呢。
他转移话题:“来,我教你们说英语吧。”刘远山鼓掌:“好呀,我有一本单词书,这几天每天都要背到头痛,依然记不住,太难了。”李叔同一听要教英语,也跟过来凑热闹。
赵传薪嘴上总是诲人不倦,实际教学只能是毁人不倦。
“来是卡姆去是够,点头yes摇头弄,布鲁布鲁是蓝色,外特外特是白色……”李叔同在旁边瞪大了眼睛:“传薪啊,你这种教学方法,虽然新颖,可我觉得不太靠谱。我的英文师从蔡元培先生,他曾告诉过我,想要学会英文,不能一味的靠翻译。”赵传薪不服,许多人从小就听这玩意儿长大的。
“那你说咋整?”
“你看我们小时候说汉话,可有人翻译?你看洋人说英文,日本人说日语,可有人翻译?”赵传薪让开位置:“来,你行你上。”李叔同没来,反而小跑着回到自己的船舱,不多时拿着一本原本的《莎士比亚全集》回来。
他只是拿着书,却没翻看,信口拈来:“Andthesunlightclaspstheearth,Andthemoonbeamskissthesea……whatareallthesekissingsworth,Ifthoukissnotme……”赵传薪啐了一口:“呸,又是拥抱,又是亲吻,猥琐,下流,快不要让莪听见这种不堪入耳的话。”看书喇李叔同:“……”刘远山听说这是猥琐下流的话,霞飞双颊,有些不好意思。
宁安目光闪烁,表现出十分感兴趣的样子。苗翠花不经意的问:“大兄弟,你翻译翻译,这说的是啥?”李叔同被称为才华横溢是有道理的,除了艺术方面的造诣,他甚至还精通英日两种语言。
曾化名李广平,翻译了《法学门径书》和《国际私法》。能上台演绎话剧,可想口语的水准能达到什么程度。
他给翻译出来,大家一听,原来是很普通的诗歌,并非赵传薪说的那样不堪。
苗翠花失望道:“还以为是什么呢……”刘远山说:“很美的诗歌。”李叔同这时候才翻开书:“学英语,不能单单学习语义,要结合语境,学以致用。比如今天学会了的单词,明天就能朗诵诗歌,这样学的快……”赵传薪其实很服气。
这老哥性格软弱了些,但那才华的确不是盖的,这一教,就是一下午。
苗翠花、宁安和刘远山竟然越学越来劲。主要是莎士比亚的那些东西,有人物鲜明的个性,有生动丰富的情节,偶尔再传输些哲理,学起来很有趣。
当海面厚涂深蓝,当启明星升空,赵传薪抬头望天。宁安问他:“先生,你这是在观天象吗?”
“是啊。”赵传薪背着手,表情淡然。大家被他吸引,望向他。苗翠花问:“你观察出什么了?”赵传薪目光深邃:“紫薇冲北斗,白虎坐宫,东南角有红光斜刺!糟了,大事不妙!”刘远山小脸紧张起来:“烧炭工兄,怎么糟了?难不成有血光之灾?”赵传薪一掐指:“我这么一算,血光之灾是没有,但我应当是饿了,咱们该吃饭了!”
“……”几个人想打他。但只有苗翠花用柔软的手抚了抚他后腰。赵传薪哈哈一笑,带他们吃饭去了。
吃完饭,赵传薪早早的回船舱,拿出了日记。长路漫漫,正好这段航行,配合日记旅程,早早地要将任务完成才是。
【我们四人途中休息了两晚上,终于走出了暗影森林。】【暗影森林外的那个商店依然存在。
】【我说:我们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