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提洛夫吹牛逼和傲慢,就是想让乔治·林奇能在报纸上为他扬名。
他要是知道乔治·林奇写了些什么,估计会气的吐血。
因为总走弯路,俄兵行军速度缓慢,到了夜幕四合,他们才走到车和札伏击哥萨克骑兵的位置。
只能原地驻扎休息。
他们休息,赵传薪也是。
他席地而坐,不生火,旧神坩埚烙印加热平底锅煎牛排。
四面煎黄,切碎了继续煎。
他可不愿意吃一点生的。
正吃着,就听见隆隆马蹄声。
那是哥萨克骑兵巡逻。
他们也担心赵传薪夜里会偷袭。
赵传薪隐入黑暗,不为所动继续吃。
“你闻闻,是不是有肉香?”
“可能你太饿了吧,我没闻到。”
几个骑兵匆匆而回。
赵传薪艺高人胆大,距离这么近还能安之若素的大快朵颐。
换别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他竖起一道墙,饭后一支烟。
这个时候的呼伦-贝尔草原上,晴天多刮西风和西北风,雨雪天气就是东风或东南风。
风起云涌时,赵传薪知道要下雨了。
周围沙化,但沙层浅,他翻开《旧神法典》,传送来一堆沙。
先建了基座,延伸成“匚”字形雨棚。
刚弄完雨点落下,斜风细雨不须归。
赵传薪只避雨不遮风,俄军处更惨,只能钻进海拉尔河旁的林子里,生着了火强行驱散水汽和取暖,雨势还不能大,否则火堆就被浇灭。
赵传薪躺在石板上,伸出手试了试雨点又缩了回来。
他忽然想起,胜福说宋小濂让他们出人抓捕野猪和野鸡朝贡,野猪的数量是10头,野鸡的数量是30只。
之前就听说了,现在又重申一遍。
关外的旗人猎户,哪怕是索伦人每年也最愁猎猪。
林子里,草原上,什么都能猎,唯独野猪、老虎和熊最难猎,哪怕是小一号的狗熊也非常难猎。
搞不好就要被这三种猛兽反杀。
有时候利箭还真射不穿野猪的粘了松脂的硬壳。
但偏偏满人贵族喜欢吃这些东西,每年都要上贡。
起初赵传薪不以为意,后来才知他们将这些视为大事要务。
他忽然心里生出了恶趣味。
这时候雨变成了雨夹雪,声音小了,空气愈发寒冷。
赵传薪起身,扣上头盔,摸着黑跑向了海拉尔河旁林子附近。
别人夜里看不远,他却偏偏能够夜视。
林子里开炮效果不佳,他取出了水连珠,悄悄靠近后躲在一棵树后瞄准。
砰。
一个霸占距离火堆最近位置的军官被撂倒。
“敌袭,敌袭……”
毛子那边嚷嚷起来。
砰。
又一个军官倒下。
这次枪声却从另外一个位置传来。
众人争先抢后起身占据附近的掩体。
几个人为抢夺一棵还兜不住一个人身体的小树大打出手。
因为这里的树木多半低矮。
又换了位置的赵传薪看的直摇头。
砰。
又倒一个。
以为躲起来就打不到了?
他不怕涉水,缥缈旅者掠过水面绕后,继续开枪。
砰。
砰。
打没了子弹,取出弹桥压进膛内继续射击。
一枪一个不吱声。
为了能看清楚周围环境,查找敌人藏匿处,有人拎起篝火中的柴火瓣子朝周围丢去。
幸好雨雪不停,没有燃起枯草。
然而没有卵用。
砰!
普提洛夫立即集结部队,用白日里的方法,每十几个百人队为一组从两边拉网地毯式搜索。
枪声停止,他们无功而返。
列昂尼德说:“少将,我们不能待在林子里了,摸黑出去吧,反正雨已经停了,挨雨浇也总比被赵传薪打死的好。”
外面至少视野开阔。
普提洛夫黑着脸点头同意,让人拆解自己的军帐,反正再冷冷不到他。
他们出了林子向南挪了一里多,围着一处沙丘休息,派多个巡逻队四面八方警界。
塔塔塔塔……
马克沁的声音响起。
夜里能看见西边爆出耀眼的火舌,巡逻队发出一阵阵惨叫。
火舌暴露了敌人的位置,普提洛夫心里发狠,吼道:“都看见了吧,给我往死里打。”
顿时枪声大作,俄军方面有步枪也有机枪一同开火。
枪口的烈焰甚至能点亮夜的黑。
看起来好像双方你打伱的,我打我的。
但如果从高空俯瞰,就会发现一方的火舌左右摇摆,另一方的光点却从外围迅速向内消失,那是因为俄兵被击中倒地。
打光帆布弹链后,赵传薪的火力有刹那的停顿,然后略微抬高枪口继续开火。
他有三层防护,外面一层岩石掩体,后面还有一层,马克沁本身也有防弹盾防止漏网之鱼跳进窗口。
这次赵传薪挂的是6米多长的333发的帆布弹链。
塔塔塔塔……
列昂尼德察觉不对劲,找到普提洛夫说:“少将,对方似乎一直没动,火力却不停。刚刚明显是换弹链了,说明有人在操作。”
他说的很诡异,什么叫有人在操作?
但普提洛夫并未觉得不妥。
对战赵传薪一切皆有可能。
他问:“那边有掩体吗?”
“据我所知没有。”
普提洛夫握紧了拳头,此时要是有炮就好了,赵传薪哪里还敢如此嚣张?
“向后撤,全撤到沙丘后。”
不撤不行,不知道为何赵传薪不怕他们集火,但马克沁枪口下人人平等,他们撑不住了。
很快枪声停止。
赵传薪打完了333发的弹链,对方也停火了。
这么剧烈的枪战,狮子老虎棕熊狼群野猪……无论什么猛兽都得躲得远远滴。
夜里除了伤者哀嚎,剩下的只有雨夹雪的簌簌声。
赵传薪将石墙推倒,耗时三分钟绕了五公里到他们后面,取出沙子竖基座和石墙,架好马克沁,续上弹链。
对方看不见他,他却能看见五百米外,躲在沙丘后探头探脑的俄兵们。
塔塔塔塔……
普提洛夫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
第一,现在赵传薪开火的位置,和刚刚开火处直线距离将近四里,可最多六分钟的时间枪在他们身后响起,赵传薪是飞过去的?
第二,这次他也在沙丘后,自己也暴露在赵传薪枪口下。
甚至刚刚他附近的一个侍卫被自家生产的7.62mm口径机枪弹打中身亡,就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
连他这个主帅都怕了,更何况普通士兵。
俄兵溃散了。
撂下了几十具尸体后,普提洛夫在侍卫保护下狼狈逃窜。
他又回到了海拉尔河旁的林子里。
列昂尼德回头,见火舌不止,就说:“少将,我觉得在这里并不安全,我们过河吧。”
过河?
海拉尔河不深,初冬水流也不湍急,估摸着一米甚至更浅,但这种天气蹚河多遭罪?
普提洛夫稍一犹豫,列昂尼德已经跳进河中。
“焯……”
普提洛夫过河前还不忘招呼残兵败将:“过河。”
他刚迈进水里,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回头一看:“林奇,你怎么不过河?”
乔治·林奇把头摇的好像拨浪鼓:“我留在这里,我想赵传薪应该不会伤害记者。”
“苏卡不列!”
普提洛夫不管他了,自己往对岸蹚。
溃散俄兵不光是往这边逃,除了赵传薪所在的方位,南、西、北全都有。
尽可能的杀伤后,赵传薪收起了马克沁,四下里打量,最后朝海拉尔河跑去。
在林子里他看见了一个洋人。
看穿着,这人似乎不是士兵。
“有武器自己交出来,别找不自在。”
赵传薪取出麦德森冷冷说。
乔治·林奇举起双手:“我不是士兵,我是记者,《泰晤士报》记者乔治·林奇。”
赵传薪微微诧异,不再看他,端着仿麦德森朝着过河的士兵半渡而击。
塔塔塔塔……
之前乔治·林奇从挨揍一方视角观察战争,没想到竟然有幸又从进攻者角度观察了一遍。
赵传薪体型高大,身材魁梧,头盔有些吓人。
手里的朝天椒火舌冲出二十公分,无情收割生命。
他看赵传薪太淡定了,就好像这种烈度的战争如同吃饭喝水一样不值一哂。
清空弹夹,赵传薪取出新的,搪着旧的掰了下来,顺便插入,旧的没落地就已经回收进空间。
千锤百炼早已不能再娴熟。
赵传薪也算不上天才,但这些年久经沙场,各种环境战斗技巧深入骨髓,效率高到各种动作不假思索使出,仿佛刻在基因里的本能。
普提洛夫会水,他蹚到一半听见身后枪声,一个猛子扎进水里顺流而下游去。
列昂尼德就没那么幸运了,肺部中弹呼吸困难,落水又呛了几口水沉底了,和普提洛夫一样顺流而下……
赵传薪将仿麦德森收起,甩出飞鱼脊骨鞭踏着缥缈旅者进了水中。
飞鱼脊骨鞭弯成三米多长的弯刀,在赵传薪高速带动下切割血肉。
一个来回海拉尔河就红了。
“投降……”
有人用汉语高呼。
赵传薪这才停止杀戮,回到岸边,以发声器官发音:“投降者上岸,有通汉语者翻译,交枪不杀!”
有人抱着侥幸心理,往对岸游。
赵传薪取水连珠就射。
砰。
“你游错岸了,下辈子注意。”
旁边的乔治·林奇:“……”
他此刻觉得,比起赵传薪,普提洛夫又蠢又笨好像一坨屎。
就算这个时候,他还不忘作记录,借着也不知道哪里的火光,他快速记录:我终于确定,沙俄的敌人只有赵传薪自己。可怜的普提洛夫生死不明,赵传薪却不负远东屠夫之名,今夜我见到了一个军事奇迹——一个人如何击垮一个师。
等河水中的俄兵陆续上岸,赵传薪上前踹了一脚:“焯尼玛的,还不放下武器?”
那人被踹了也没脾气,虽然听不懂,但大概懂了赵传薪想要表达的意思,赶紧丢枪、腰畔匕首,甚至将水壶也解了。
赵传薪看了一圈:“往外走。”
乔治·林奇跟着一起出了树林。
赵传薪将地上的装备收入空间。
刚从沙俄国内运来的精良装备都已经被赵传薪偷了,他们此时拿的枪都是老枪。
出了林子,赵传薪取出战弓,朝天射了一支响箭。
尖利的哨声刺破漆黑天穹。
记者乔治·林奇不明所以,难道这是赵传薪胜利后一种庆祝方式?
然而过一会儿他就明白了。
远处有马蹄声传来,越来越响。
渐渐地,夜色中显出一队穿着棉大衣的骑兵,手臂上缝制了个灰斧章。
这些人脸上的凶悍,看着丝毫不比俄兵弱。
带队的人正是车和札。
原来他并没有远遁,而是在附近徘徊。
赵传薪早和他约好,一旦射出响箭,就代表召唤他们前来。
所以前面又是枪又是炮,车和札一直都没出现。
“知府大人。”
车和札抱拳。
他已经彻底服了。
从枪炮声推断,赵传薪整整和俄兵缠斗了一天。
战果呢?
俘虏了数百人。
“押解他们去额鲁特部,张总办自然明白怎么做。”
车和札挠挠头:“下雪了还修路?”
地冻硬后真的难以施工。
“他们能在西伯利亚冬天施工,就不能在咱们海拉尔干活吗?”赵传薪摘掉头盔,点上一根烟淡淡道。
灰色牲口是白叫的吗?
乔治·林奇总算见到了赵传薪的庐山真面目。
这是个长相算得上英俊的东方男人。
让他惊奇的是赵传薪的年轻。
即便胡须满面,他依旧细心看出赵传薪脸上没一丝皱纹。
他的头发和胡须一样浓密,就是有些凌乱罢了。
这个中国人和他见过的其他人都不同。
从赵传薪身上,乔治·林奇看不到丁点叫作“畏缩”的气质。
车和札领令,带人押解俘虏离开,留下了几骑供赵传薪驱使传信。
赵传薪望向了乔治·林奇:“怎么着,你不走?”
“我……”
乔治·林奇有些懵逼。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要么跟着车和札他们离开,要么跟着赵传薪走。
“你说你是《泰晤士报》记者?英国鬼子胆子就是大。”
“额……”被骂了,乔治·林奇不敢露出丁点生气的样子。“是,我是记者,专门撰写战事。”
赵传薪眼睛一转:“好得很。你能将这里的战事登报是吧?能让全世界看到对吧?”
“是的,先生,我有这个能力。”乔治·林奇胆子不小,他问赵传薪:“赵先生,你能让我见识更多么?最好让我为你拍张照片,我的设备放在海拉尔了。”
“照片别想了。”赵传薪直接回绝:“但我可以让你见识一些东西。”
战争是手段,不是目的。
目的是钱,是土地。
这个记者主动送上门来了,不用白不用。
“留下两人护送他去胪滨府,剩余人去陈巴-尔虎候命。”
“是,知府大人。”
乔治·林奇问:“赵先生,你去哪?”
“睡觉。”
“……”
赵传薪真是去睡觉。
他回到额尔古纳河的山腰小屋,兜头就睡。
这一天累得不轻。
但在凌晨三点左右,他被枪声惊醒。
他出门,上了一棵树向远处张望,又听见一声枪响和乌拉乌拉的吼叫。
他不放心,越过额尔古纳河去看,发现河对岸有几个俄兵正在打猎。
应当是从别处来驰援满洲里的部队。
赵传薪回头看看,觉得山腰小屋也不是那么保险,须得另觅他处。
恰好有一只起早的野鸡,可能因为冷,肢体有点僵硬,扑棱棱刚飞上树就让赵传薪一箭给射了下来。
这一折腾睡不着了,他回去切了点白菜拌个小咸菜。
用酱油、耗油腌了野鸡肉,干蘑菇泡水切丁,南瓜切细丁,将这些放入锅中翻炒片刻,加淘好的米和水进去煮粥。
就着白菜咸菜,赵传薪连干了四碗野鸡肉粥,碗是二大海碗。
吃饱喝足,朝胪滨府赶去。
此时太阳还没冒头呢。
到了胪滨府,看见姚冰和丽贝卡·莱维站在院子里练平衡术。
“师父!”
“先练完,别岔了气。”
晨光熹微,姚佳等人陆续起来。
赵传薪取出熔融石英玻璃锅,满满一锅粥冒着热气,他大言不惭道:“都来,我起大早为你们抓的野鸡熬的粥,稀烂。”
要不是有人把他吵醒,高低也得睡到天蒙蒙亮。
没什么比一大早起来就有热乎乎的饭菜更美好了。
“知府大人英明。”
“知府大人真是勤政爱民。”
“知府大人体恤下属那是出了名的……”
彩虹屁可劲儿吹。
粥呼噜呼噜的喝,白菜嘎吱嘎吱的嚼。
听着这些声音,赵传薪觉得又有了进食的欲望。
正准备拿碗再搂一碗的时候,一个巴-尔虎汉子匆匆进来:“知府大人,满洲里俄军正在集结。”
赵传薪悻悻放下二大海碗:“麻痹的,狗日的早不来晚不来。”
姚佳见赵传薪没盛粥,赶忙将最后一点底子划拉自己碗里。
赵传薪披挂好,出门。
姚冰颠颠跑出来:“师父,俺也想打仗。”
赵传薪本想拒绝,可想了想说:“好,为师带你去看看也好。”
丽贝卡·莱维吃了一惊:“不行,太危险了。”
赵传薪根本没勒她。
你算老几,管老子教徒?
见赵传薪拎着姚冰出门,丽贝卡·莱维对姚佳说:“你劝劝啊?”
姚佳撮着牙花子:“劝啥劝?有知府大人在的地方,豆包掉一根头发算我输。”
胪滨府在西大桥南边3公里处,而俄兵兵营在西大桥东北方向2公里左右,胪滨府距俄兵兵营直线距离大概4公里。
这个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M1904炮最大射程4200米。
理论讲已经能打到胪滨府来了。
但那只是理论值。
而且现在满洲里没炮了。
赵传薪带着姚冰去了西大桥。
胡大和胡二在这里安置了三挺马克沁,安排了人手布防。
赵传薪戴上泥抹子手套,在一个相对安全位置造了基座,前面厚厚的石墙中有个通道,通道两个角安装水银镜。
就是个简单的潜望镜折射原理。
赵传薪将姚冰放平台上:“你看看,能不能看清前面?”
姚冰看了一眼:“啊!”
这怎么就能看到外面呢?
好神奇!
赵传薪分别又打了偏斜角度的潜望口,让他能换角度总览全局。
丽贝卡·莱维骑马来了,她实在不放心姚冰安危。
“正好,你陪他一起在这看。”
丽贝卡·莱维担心赵传薪训斥他,就说:“重要文件我已经安置妥当。”
“原本我以为他们会提前发动攻击,现在我来了就没事了。”赵传薪叼着烟胸有成竹道。
普提洛夫原以为今日他们能到,与满-洲里的俄兵夹击胪滨府。
只是没想到中途被赵传薪一人伏击,将部队打散。
胡大跑了过来:“知府大人,满-洲里的俄军中校米哈伊尔准备进攻了。”
胪滨府知道他们进攻,他们也知道胪滨府在这里布置防线,双方的探子已经探清彼此底细。
赵传薪对丽贝卡·莱维说:“你俩藏好了,就在这里看,这个厚度的墙,除非穿甲弹,否则火炮也打不穿。”
姚冰兴奋喊:“师父,打俄人,打俄人……”
“哈哈……”赵传薪大笑:“看师父怎么收拾他们。”
刚要走,胡二又来了:“知府大人,有个英国记者叫乔治·林奇,他说你答应让他观战。”
赵传薪微微一愣,这老小子能在此时赶到,怕不是跑了一夜的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