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莫非是司马八达中的司马仲达?”袁尚蓦然想起,不由惊喜万分,急道:“还不快请这位司马仲达前来相见。”
袁尚身为袁家公子,河北诸州的世家豪族,有几家几姓,他岂能不了如指掌。
河内一郡,虽隶属于司州,却因南面隔着一道黄河,反而与冀州和并州联系更紧密,一定程度上可以算作是并州。
司马氏一族乃河内望族,其门下有八个,个个才学出众,世人称之为司马八达。
其中,八达之中,又以司马仲达最为杰出。
当年袁家尚强盛之时,袁绍就曾想征辟司马懿出仕,却被其以各种理由婉拒,袁尚却没想到,司马懿会在袁家没落的这个时候,前来主动求见自己。
心怀着不解与惊喜,片刻后,一名长着一双鹰目的年轻文士,从容的登上了壶关城头。
这年轻的文士,必是司马仲达无疑。
袁尚左右,田丰和逢纪两员谋士,皆乃当世名士,胸中有一股文人的傲气,看人的眼光极高。
但当他二人第一眼看到司马懿时,不禁为这年轻人气态之沉稳,举手投足间的从容所惊,目光几分奇色。
“懿拜见晋公。”司马懿长身一揖,不卑不亢,言语中透着一份与生俱来的自信。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司马仲达,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袁尚哈哈一笑,一副欣赏不已的样子。
只三言两语间,袁尚就对司马懿喜欢的不得了,当即请司马懿一同还往中军大帐说话。
步入帐中,宾主坐定,几番寒暄之后,袁尚才问道:“前番父帅几次相请,仲达都不往邺城一见,今日没想到仲达竟会前来壶关主动来见本公,这让本公着实有些意外啊。”
司马懿淡淡一笑,拱手道:“当年懿不肯出仕,是因为才疏学浅,恐有负袁公期望而已。如今那魏王陶商兵进河内,我司马家不愿臣服于他,只有举族北迁往并州避难,懿才特来拜见晋公。”
司马懿倒也坦白,自己并非是主动,而是因为不想臣服于陶商,不得不前来投靠于他。
这话说袁尚听着有些不舒服,脸色顿时阴沉几分,不悦道:“陶贼势大,按理来讲,仲达前去投靠他,应该更有前途才怪,却为何要避之不及?”
“很简单,陶贼的用人之策,是懿所不能接受。”司马懿似早料到袁尚会有不满,毫不心疑的回答。
袁尚拂了拂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司马懿便不紧不慢道:“当初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之时,虽用了不少寒门人才,却并不排挤我世族名士,而今轮到那陶商挟持天子,麾下所用的文武,虽皆窃盗古人之名,实则皆为身份低微,来路不明之徒,我世族名士们却被他不屑一顾,他此等用人之道,实非懿所能接受,唯有前来辅佐晋公。
袁尚的脸色这下就好看许多了。
要知他袁家的用人方针,正是依仗大族,司马懿这番话,正打消了袁尚心存的怀疑。
疑心一释,袁尚马上脸色由阴转晴,对司马懿大加赞赏起来。
这时,司马懿便趁势问道:“懿听闻陶贼率九万大军,正向河内进,晋公却为何不抢先南下,杀入河内郡,给陶贼一个迎头痛击。”
“本公也想啊,可仲达你也说了,陶贼有九万大军,本公麾下只有一万兵马,如何给陶贼迎头痛击?”袁尚无奈的苦笑道。
“陶贼虽众,却也并非无懈可击。”司马懿淡淡一笑,“晋公可一面坚壁拒守,一面动用骑兵袭劫陶贼粮道,化被动为主动,只等其余四路有所突破,陶贼被迫退兵之时,便可趁机大破陶贼。”
“仲达说的倒是轻松,晋公麾下骑兵不足一千,拿什么来袭劫陶贼的粮道。”逢纪看不惯司马懿被袁尚如此看重,不失时机的讽刺了一句。
司马懿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似乎对逢纪的回答早有所料,遂道:“懿此来,正是要送晋公数万铁骑之师。”
此言一出,不光是逢纪,一旁的田丰也身形一震,眼眸中顿露惊色。
袁尚则是惊喜过望,他正为自己兵不足而愁,司马懿突然说要送他数万兵马,还都是骑兵,简直是雪中送炭,如何能不叫他惊喜。
惊喜一瞬后,袁尚脸上的激动转眼又散。
司马氏虽乃河内大族,家族势力庞大,麾下私兵几千可能是有的,几万就有点夸张了,更何况还是几万骑兵。
放眼天下,就算是曹操和刘备,也不可能一下拿出几万骑兵来,何况是他司马懿。
“我说仲达,你不会是跟本公在开玩笑吧。”袁尚的语气中,隐隐透出几分不悦。
司马懿正色道:“事关重大,懿岂敢戏言。”
“那仲达这几万骑兵,又从何而来?”袁尚半信半疑的问道。
司马懿抬手向着西南方向一指,缓缓道:“南匈奴单于于夫罗麾下,有匈奴精骑数万,近在咫尺的一支兵马,难道晋公忘了吗?”
于夫罗?
袁尚一时愣怔,紧接着猛然省悟,明白了司马懿的意思。
司马懿这是在让他向南匈奴借兵!
当年南匈奴内乱,其单于栾提于夫罗被迫归降于汉廷,遂为汉廷安置在了并州所属平阳一带,后汉朝内乱,群雄并起,于夫罗便率部南下,趁机劫掠河东。
河东一郡,北接并州,东由箕关连接河内郡,可以说是近在咫尺。
当初袁尚逃离邺城之时,正也是以向南匈奴借兵为由,才能够顺利的离开邺城,前往晋阳收拾并州。
“于夫罗狂妄自大,当初晋公前往晋阳后,也曾向他提出借兵,却被傲慢的拒绝,仲达你这条计策,是想让晋公再次受辱啊。”逢纪即刻讽刺道。
司马懿却不以为然,只淡淡笑道:“匈奴人盘踞河东,远离河北战场,那时他们感受不到危机,晋公向于夫罗借兵,他自然不肯。今时不同往日,陶商的兵马已杀入河内,随时可以进犯河东,威胁匈奴人的利益,只要晋公派一能言之士前去向于夫罗游说利害,再许以厚赏,还怕他不出兵相助么。”
司马懿三言两语间,说的袁尚是两眼一亮,疑心尽减,所存疑虑一扫而空。
“于夫罗麾下至少有铁骑五万,倘若能召得这样一支雄兵来,别说拒退陶贼,便是转守为攻,一举夺回冀州,为袁公报仇雪恨也不是没有可能。”
人群之间,一直沉默的那个巍然虎将,终地忍不住开口。
说话那人,正是吕布。
当初易水河畔,吕布和袁绍被项羽阻击,吕布力战一场也未能救袁绍杀出重围,只好孤身一人逃往晋阳,投奔了袁尚,想要借袁尚之手,杀陶商为袁绍报仇。
听得吕布此言,袁尚眼眸一动,兴奋之色更浓。
五万铁骑啊。
莫说是对付陶商,纵然是横扫天下也足够了,这样一支强大的力量,焉能不令袁尚动心。
就在他刚想点头之时,田丰却道:“匈奴铁骑虽强,但其到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怕引他们杀入河内,深入冀州,将来会引狼入室,后患无穷。”
话音方落,司马懿便道:“元皓先生多虑了,匈奴虽为异族,但当年归降朝廷,已算是我朝子臣,让他们去对付陶商这个乱臣贼子,也算是他们尽臣子的本份。况且匈奴人虽然凶残,却无什么宏大野心,无非是图财而已,料想也成不了什么隐患。”
司马懿洋洋洒洒一番话,说的田丰也哑口无言,虽然觉的有什么不妥,却也无言反驳。
袁尚再无犹豫,当即一摆手,决然道:“不用再多说了,眼下对付陶贼这个大奸贼才是要之事,就依仲达之计,速携重金前往河东,邀于夫罗率匈奴铁骑前往箕关会合,助本公抗击陶贼吧。”
袁尚终于放下包袱,决定引借匈奴之兵助战,麾下文武,有人暗松了口气,引以为喜,却也有人暗暗皱眉,但又不敢反对。
袁尚也心知匈奴人贪婪,请神容易送神难,但为对付陶商也顾不得许多,只要能借到那五万匈奴铁骑就行。
决策已下,袁尚是长松了一口气,阴冷的目光望向河内方向,口中冷笑道:“陶贼,你想彻底覆没我袁绍可没那么容易,我袁尚可不比我父兄那么好对付,等我借到五万匈奴铁骑,就是我为袁家复仇雪恨,重夺冀州之日,嘿嘿……”
……
河内郡,温县。
九万魏军精骑已深入河腹地,打算改道北上,进入上党郡,直取壶关。
身着玄甲的陶商,策马徐徐的行进在兵海旗潮之中,鹰目远远的瞟了一眼前方的温县城,忽然间眼眸一亮,想起了什么。
“本王想起来了,这温县好像乃司马氏一族的老家吧,速派人前去征司马懿前来军前效力吧。”陶商扬鞭下令道。
司马懿,可与诸葛亮相提并论的绝世之才,一手镇守魏国西境,挡住了诸葛亮北伐之路,为魏国立下汗马功劳,却又野心勃勃,也一手为司马氏篡夺魏氏基业,辅平了道路。
这样一个实力强悍,又极其可怕的人物,陶商没想起便罢,一旦遇上了,岂能不有所反应。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此时的司马懿未必就心存野心,这样的大才,自然是先召到麾下,为我所用再说。
荆轲当即派出一队亲卫,直入温县,前去征召司马懿,陶商则就地设下王帐,准备下酒宴,打算招揽招揽这个司马懿。
几个时辰后,荆轲脸色凝重的进入王帐,拱手道:“禀魏王,派出去的人回报,那司马懿在数日之前,便举全族离开温县,北入上党郡,极有可能是举家前去投奔袁尚了。”
陶商脸色一变,鹰目中陡然闪过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