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天后,箕陵城以西,粮营。
滔滔黄河水声,回荡在夜色中,临岸而建的粮营中,一艘艘的船筏已经靠岸,十余万斛粮草尚堆积在栈桥上,不及运入粮营。
岸上的粮营内,数不清的圆顶粮仓星罗棋布,密密麻麻。
魏国运往前线的大部分粮草,皆屯集于此,等着明日天亮,再由水陆转运往前线沙陵。
夜已深,营中是灯火明亮,一片安静。
北门一线,沿墙一线,一队队的哨兵,正巡营而过。
营门处,数十名魏卒警戒而立,尽管已有困意,目光却始终不离营外。
营外是深深夜色,与往日一样平静。
大营内,大部分的守营士卒,此刻皆已入睡,呼噜声此起彼伏。
远离战场的沙陵粮营,似乎又要平静无事的度过一个夜晚。
平静,只是表面。
从营外方向,却无法看出,一个个营帐中,却并无一人,那一排排扎在营墙内侧的士卒,也皆是穿着衣甲的草人。
这是一座空营!
而近五万的魏军,此时此刻,却藏在岸边所停的那一艘艘的粮船上,数不清的血腥目光,正兴奋的死死盯着粮营。
他们在巴望着敌人的到来。
甲板。
火红的赤兔上,陶商手提青龙战刀,背上赤色披风在夜风中猎猎飞舞,一身金甲反射着火光,鹰目如刃,冷冷的远望着大营。
左右的船上,数万大魏士卒,如鬼魅一般藏在舱中,狂烈的杀气弥漫在夜色中。
一场血腥的杀戮,蓄势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依旧沉静。
魏军将士们却无半点怨言,兴奋不减的蹲在船中,血腥的目光仍旧死死盯着大营,斗志反而是越来越旺盛。
“天子不愧是真龙转世,能练出这等精锐之士,怪不得可以横扫天下,耶律阿保机怎么可能是天子的对手……”身边的杨业,暗暗赞叹,看向陶商的目光中,不禁又叹几分敬畏。
一个时辰已过。
“来了!”杨业那望向营外的眼睛,陡然一聚,迸射出一丝精光。
陶商身形一震,鹰目穿过粮营,向着北面望去,除了黑漆漆的夜色之外,却什么都看不到。
李存孝也瞅了半分,不禁奇道:“杨将军,你不会是出现错觉了吧,这外面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你怎么可能看得到。”
“信不信由你,辽军确实来了,而且,他们很快就会动进攻。”杨业很肯定的说道。
李存孝一脸狐疑不信,但看着天子不话,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心怀着极度的狐疑,继续在风中凌乱。
除了李存孝,左右这些大魏武将们,谁人不感到狐疑不解。
就在昨天的军议上,杨业突然说他看到耶律阿保机派出李靖和高长恭,要率军绕行沙陵以西的沙漠,再暗渡黄河,从北面奇袭箕陵的粮营,还说亲耳听到了辽国君臣的对话。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杨业疯了,出现了幻听和幻视。
唯有天子却深信不疑,亲率五万大军,乘船回程的粮船,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箕陵,并在粮营外设伏,准备给送上门来辽军一个瓮中捉鳖。
开玩笑!
耶律阿保机可是身在沙陵城中,跟大营隔着数里之遥,中间还隔着一座城墙,重重的房舍墙壁,杨业怎么可能看到耶律阿保机,还听到人家的对话。
除非他有千里眼,顺风耳。
他又怎么可能有呢。
魏国上下都不信杨业的胡扯,却又抵不过天子的一意孤行,李存孝等几位大将,只能跟着陶商前来箕陵粮营,等着辽军送上门来送死。
下一秒钟。
各船之上,魏军士卒的脸上,陡然间涌起无尽的惊喜,所有人都陷入了热血沸腾之中。
李存孝那质疑的表情,也瞬间骇然变色。
因为,他听到了喊杀声。
那震天的杀声,由北营墙外响起,天崩地裂一般,将平静的夜色刺破。
杀声大起,敌军来袭!
“难道,难道辽军竟然真的来偷袭粮营?”李存孝惊到额头滚汗,吃惊的目光看向杨业。
杨业的脸上,却涌起一份早有所料的得意冷笑。
片刻后,一骑斥侯飞奔而至,大叫道:“禀陛下,数万辽军突然从北面杀到,已突破我北营外墙,正向着粮仓区杀去!”
这一道情报,刹那间令所有人心中的狐疑,顷刻间烟销云散,陷入了无尽的惊喜。
“杨将军,你竟然真的看到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这怎么可能啊,你难道真有千里眼顺风耳不成?”李存孝惊喜万分的看向杨业,先前的狐疑不信任,早已荡然无存。
杨业只是笑了笑,无奈的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当时就是眼睛和耳朵痛的厉害,等那痛劲过后,我就好像真有了千里眼和顺风耳,把耶律阿保机和李靖的谋划看的清清楚楚,听的清清楚楚,也许这是陛下洪福齐天,才让上苍保佑,让我有了这样的能力吧。”
“神了,这当真是神了,陛下当真是有上苍护佑啊!”李存孝敬畏的目光又转向陶商,对杨业的解释已坚信不疑。
没办法,他也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释,只能相信,杨业有这样的能力,全是拜陶商的洪福所赐。
“这七子天赋,当真是神奇,杨业啊杨业,你可真是一员性价比奇高的福将啊,哈哈——”
陶商心中却在狂喜,目光悄然瞟了一眼,站在杨业身后,他的二子杨延定。
当日军议之时,杨业突然跑进大帐来,一本正经的跟他说,看到了耶律阿保机要派李靖奇袭粮营。
和李存孝等大将一样,陶商第一时间也误以为,这是杨业出现了幻觉幻听,在胡说八道。
但他旋即就想起,杨业可是有着七子天赋之人,既然能突然爆出神力,还有引水之能,那么现在触出了千里眼顺风耳的能力,又有什么不可能。
于是陶商便问杨业,是否他的儿子也在帐外,杨业则回答,他的次子杨延定,确实就在帐外候着。
陶商便更加确信,这必是杨业七子天赋中的次子之力爆。
所以,当所有人都以为杨业疯了之时,陶商却力排众议,决定率军秘密回往箕陵,准备给奇袭的李靖,再一次迎头痛击。
事实证明,陶商的判断无误,杨业确有千里眼顺风耳,耶律阿保机确实派李靖向他动了奇袭。
微微一扬,掠起一丝冷笑,陶商的鹰目中,杀机狂燃而起。
手中青龙刀徐徐举起,向着粮营一指,陶商向杨业下令道:“杨业,朕现在就命你全权指挥五万大军,给朕再次羞辱李靖,杀到他片甲不留!”
“臣得令!”
杨业热血狂燃,慨然领命,手中大枪一指,大喝道:“天子有令,杀尽辽狗!”
“杀尽辽狗——”
“杀尽辽狗——”
四周的粮船上,现身的魏军将士,振臂狂呼,杀声震天动地,盖过了营外敌军的杀声。
“大魏将士们,随我杀上粮营去。”杨业大吼一声,纵马踏下甲板,向着粮营腹地杀去。
那一艘艘的粮营船上,成千上万的魏军将士们,尽皆踏下战船,挟着山崩地裂之势,漫卷如潮水般,向着破营而入的辽军扑去。
魏军伏兵动,五万将士从水上杀上岸来,越过空营,向着粮仓区杀去。
因为,陶商早已算定,李靖破营而入后,第一件事自然是直奔粮仓区,放火烧粮,陶商就要让杨业在那里,痛歼敌寇。
陶商则立于甲板之上,凝目远望,欣赏这场破袭之战。
“没想到,陛下麾下竟有杨将军这等神将,当真是不可思议啊。”身后,传来一个女子轻柔惊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