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安城。
一场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雪白的月光洒下,刀光剑影闪动不断,一道道凝练的气劲轰击着周围的一切。
十余位先天武者混战,破坏力比推土机还可怕,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客栈周围百米,所有的建筑都变成了一片废墟,遍地都是墙垣瓦砾。
陆公公观察了一阵子,终于还是出手了,只见他一甩手中拂尘,苍老的身躯显得极其干练和利索。
身形窜动,残影道道。
速度快到一个十分惊人的地步。
正在与两名收命人首领战斗的郁清舟突然感到后背一阵冰冷的寒意升起,甚至他都没有思考,或者说他根本就来不及思考,只是凭借着对危险的本能,身形猛地横移三尺。
也就在他身体横移的时候,呼啸的破空声从他的耳边划过,一道灰白色的光芒甩下。
躲过一击,郁清舟身形飞快跳动,一连退出十余米才稳住身形。
他一脸凝重的看着陆公公。
看着周围的战斗,脸色越来越难看。
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调虎离山之计已经成功,但似乎太过成功了,他们调来的虎似乎有点多。
其他的先天武者他并不在意,实力如不他,他根本不需要太过理会,可是有两人的实力让他感到棘手无比。
一个是与吕志对战的曹正淳,一个是他将要面对的陆公公。
对于陆公公,他有过了解,知道他是一个高手,但是陆公公常年跟在璃皇身边,所以他并不清楚陆公公的实力具体有多强。
这次他也没有想到陆公公会来,他原本以为来的会是卿福山的那些人。
不过其实谁来并不重要,反正他已经将吕志拖下了水,只要吕志在,帮他分担一部分压力,他就有把握全身而退。
但是他没有料到这其中还多了一个变数,那就是曹正淳。
这个看起来有些憨厚的老太监身上的意境并不强烈,可他的实力居然与吕志不相上下。
一开始他还是信心百倍,可现在他突然感到棘手起来。
陆公公没有跟他废话,也没有理会其他人,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郁清舟身上。
一击不中,他再次朝着郁清舟追击而去。
冷漠的月光下,他的身影模糊不清,就如同鬼魅一般,飘忽不定,但速度极快。
而他手中的拂尘如同鞭子一般,软软的拂尘每一次甩动,都携带着让人心悸的劲气。
陆公公的势没有煌煌之威,反而微弱到了极点,若是不仔细感受,根本不会察觉拂尘上凝聚着势。
他的意同样显得平平无奇,没有剑意的凌厉,没有刀意的厚重,也没有其他意境的磅礴,只有一点点危险的气息。
可就是这一点点气息,对郁清舟来说就是极致的威胁。
两人缠斗,郁清舟越来越感到吃力。
陆公公的招式很简单,就是一次次甩动着拂尘,可是这拂尘却是坚韧的很,无论他手中的刀如何斩击,都无法斩断拂尘,甚至都挡不住拂尘。
他几次想要反击,但是每一次他出刀的瞬间,那拂尘就好像提前预判了他的动作一样,提前挡在了他的刀锋前。
这种感觉很难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预判之中,无论他如何做,都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给牵引住了一般。
再次后撤十余步,他猛地抬起头来,看着陆公公那双深邃的眼眸。
“天眼通!”
他眸中瞳孔猛地一缩,脸色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陆公公。
那是一双黑白浑浊的眼眸,表面上似乎蒙上了一层黑色雾气。
在这苍白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的怪异。
陆公公终于还是开口了,说道:“你既然知道天眼通,那就应该知道今夜你是逃不过我这双眼睛的。”
天眼通,并不是指佛家的六大神通,而是一种旁门左道之法,就如海月清的迷幻之术一样,是一种专门针对眼睛的修炼功法。
它可以大幅度提升修炼者的观察力和预判能力,对细微之处具有旁人无法企及的洞察力。
这种能力与佛家传说中的天眼通非常相似,所以才被称为天眼通。
天眼通很厉害,但是很少有人修炼,一是因为修炼天眼通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和资源,哪怕是六大圣地也很难支撑一个人修炼天眼通,也就是大璃皇朝才有足够的资源去培养一个人修炼天眼通。
培养一个修炼天眼通的人所消耗的资源足够培养出三到五位先天武者。
不是那种真正财大气粗的势力根本不会如此浪费资源。
二是天眼通只是一种辅助功法,对意境修炼几乎没有任何帮助,先天武者都以意境感悟为第一要务,他们宁愿将时间花费在意境感悟上,也不愿把时间浪费在修炼一种辅助能力上。
第三就是修炼天眼通的难度,其困难程度比让一个先天武者感悟第三层意境还要难。
因此整个大璃和大璃周边的王庭势力以及东南诸岛,他们都知道天眼通很厉害,但是从未有人去修炼过。
郁清舟脸色越发的难看,他是真没想到陆公公这样一个老太监居然会拥有如此棘手的能力。
而且陆公公的话没有错,面对天眼通,他根本无法应对。
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吕志,心中已经生出退意。
他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继续留在这里缠斗没有任何意义,现在脱身最合适不过。
想到这,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转身飞蹿而去。
可是,他刚刚蹿出不过十几丈,陆公公就出现在他的必经之路上。
凝练的拂尘再次甩出,猝不及防之下,他居然被一下子抽飞出去。
柔软的拂尘抽在他的左臂上,拂尘尾端还击打在他的后背上,凝练且阴柔的气劲直接渗透了他的皮肉,冲击着他的五脏六腑。
剧烈的痛楚让他有些失神,但很快他就清醒过来,再次飞蹿出去。
“我不但有天眼通,我还有暗影步,黑夜之中,你只是一个猎物而已。”陆公公的声音带着阴沉的意味。
同时他的身影变得更加模糊,更加快。
清冷的月光下,一道道残影留在残垣瓦砾之间,让人分不清真假。
砰砰砰~~
郁清舟一次次被拂尘抽中,一次次摔在地上,一次次起身逃窜,可是无论他如何挣扎,那一道道残影就好像牢笼一般将他封锁在方圆十丈范围之内。
“大璃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既然来了,那就做好丧命的准备。”
“郁清舟,你的那些计划在陛下眼中都不过是小孩子做家家,太过稚嫩了!”
“你以为我们在这里,皇城就会空虚吗?”
“你对皇朝的了解太过浅薄了,皇朝不但有广袤的疆域和大量的百姓,还有着无数的资源和功法。”
“就凭东南诸岛那些土鸡瓦狗,就想来颠覆我大璃皇朝,你们也太小看我大璃皇朝了。”
陆公公似乎找到了说话的兴趣,他的语气很阴冷,但是话语之中却带着几分嘲讽和漠视。
就像猫戏老鼠一般的嘲讽和漠视。
郁清舟的实力不弱,虽然他还没有达到第三境,但是他已经摸到第三境的门槛,实力已经无限接近第三境的强者。
可惜他碰到了陆公公,一个真正的怪物。
陆公公能够数十年跟在璃皇身边,无论时境如何变迁,陆公公在皇城内的地位从未降低过,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在皇城之内完全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不仅仅是因为璃皇与他的主仆情谊,也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办事能力,更重要的是他有着令人无法企及的修炼天赋和实力。
秦威身边的小顺子也算是天赋不错,再加上秦威为他提高修为,他如今在修炼之道上也算是天骄般的人物。
可是与陆公公相比,他只能算是一个普通人。
陆公公十五岁接触修炼之道,二十岁就达到了七品,三十岁进入先天之境,三十五岁领悟势,不到四十岁领悟意,五十岁达到第三境。
之后三十年,他的修为难以寸进,他便开始修炼旁门左道。
十年时间,天眼通成,十年时间,暗影步成。
到如今,他的修为已经到了先天之境的极限,若是有突破的方法,他或许已经是超越先天的存在。
这样的修炼速度,比之李勋、司徒长空、陆青峰等人都要厉害数倍。
如果说秦牧城是个努力的天才,那陆公公就是一个妖孽般的天才。
秦牧城放下了一切俗事,将所有的精力和时间放在修炼上,如今也不过是先天三境。
可陆公公却在皇城内担任大总管的角色,每日每夜还要服侍璃皇,但他的实力比秦牧城还要可怕。
一番挣扎之后,郁清舟已经陷入了绝望。
他眼眸惊惧的看着陆公公,浑身已经布满了伤痕,体内的五脏六腑都被震伤。
“你!”
陆公公看着他,苍老的身躯迈着不徐不缓的步伐缓缓朝着他走来。
手中拂尘挂在左臂上,布满皱纹的脸庞上充斥了阴沉之色。
虽然现在郁清舟是他手中的玩物,但是他依然感到愤怒。
手中拂尘轻甩,缠绕在郁清舟的脖子上。
此时的郁清舟已经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也失去了之前的自信和自得。
他甚至连自己的刀都握不住了。
陆公公一拉拂尘,郁清舟便瘫软在他的脚下。
低头,浑浊的眼眸如同恶鬼般注视着郁清舟。
“敢来大璃作乱,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此时的陆公公不是那个在璃皇面前毕恭毕敬的老奴,也不是在皇城之中那个脸上始终挂着慈和笑意的老公公。
此时他更像是一个恶鬼,让郁清舟恐惧的恶鬼。
……
卿福山上。
昏暗的夜幕压过清冷的月华,凉飕飕的夜风扯动着无数枝叶发出刷啦啦的响声。
王守仁手握一直毛笔看着面前的海明新。
清秀的脸庞带着几分疲惫,还有几分沉闷。
他终究只是刚刚踏入夫子境门槛,虽然对浩然之气的运用已经非常熟练了,但是他对天地之势的凝练还差得远。
以他的实力根本无法压制海明新,哪怕海明新只是一个先天二境的武者,他依然感到非常的无力。
海明新手持一柄后背宽刀,同样望着王守仁,眼眸间没有半点轻敌之色,反而充满了凝重。
王守仁的实力远不如他,但是他不敢小看王守仁丝毫。
因为王守仁太年轻了,年轻到让他感到敬畏的地步。
如今的王守仁也不过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却有着堪比先天之境的实力,虽然还显得有些稚嫩,但海明新依然感到不可思议。
他二十四岁的时候是什么修为?
好像只有六品!
那时候六品的他就被称为吕圣王庭的第一天才。
可是他的这个天才在王守仁面前似乎显得非常的平庸。
站在王守仁身后的言珍对此并没有感到失望,反而是满脸的欣慰。
他望着王守仁的眼神就好像看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般,充满了喜爱和高兴的情绪,甚至隐隐之中,还有一丝丝羡慕和嫉妒。
“你们走吧,老夫在这里,你们什么也带不走!”
言珍开口说道。
此时他的心情很好,好到他不想跟海月清和海明新计较。
现在他更想跟王守仁坐下来,好好谈谈夫子境的感悟,他恨不得立即将自己毕生的感悟全部传给王守仁。
海月清和海明新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露出了无奈之色。
吕志的如意算盘算是白打了。
他原以为郁清舟搞了这么多事情,可以将卿福山上的所有人都引走,可是没想到卿福山中居然还留着言珍这样一座大山。
他们高估了郁清舟的计划和能力,也低估了大璃的实力。
或许现在的大璃看起来内忧外患,混乱不堪,但是不可否认,此时的大璃应该是三百多年来,大璃最强盛的时期。
璃皇在位四十六年,已经将大璃的实力推到一个顶峰的阶段。
若不是璃皇老迈,即将寿终,他们这些人又哪里敢跳出来搞事情。
“告辞!”
海明新倒是光棍,见事不可为,转身就走。
他对言珍躬身一礼,尔后毫不犹豫的踩着青石小道离开了。
海月清朝着言珍再次露出一抹娇媚的笑容,“小哥哥,有空来吕圣王庭玩。”
王守仁望着他们两人背影,眉头紧蹙。
“老师,为何我总感觉对天地之威有种隔阂。”
“因为你还没有真正的理解天地之威的广阔!”
“广阔!”
“对!你对天地的理解是吾心即天心,可是你的心真的能够与天地一样宽广吗?”言珍问道。
王守仁闻言一怔,整个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吾心即天心!
人的心很大,但也很小。
“圣人之道,吾性自足,不假外求,皆备于心,天即是心,心即是理,致良知,知行合一。”
王守仁低声呢喃着。
随着呢喃声响起,他的眼眸越来越亮。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再次对着言珍躬身一礼,道:“谢老师教诲!”
“你悟到了什么?”言珍有些好奇的问道。
“吾心即天心,吾心不如天心,但吾性自足。”王守仁道。
这下轮到言珍愣住了,“吾性自足!”
“哈哈哈~~”
“好好好~~好一个吾性自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