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离开了！”通心道人再次提醒道。
张道灵面露苦涩的笑容，他长叹一声，有些羡慕的看着通心道人。
没错，他该走了！
若是刚才，两人还能说是旗鼓相当，可现在通心道人已经突破至神意境四层，他已经完全不对手了，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这不是他懦弱畏战，而是他不想进行一场没有任何意义的战斗，也不想让自己毫无意义的失去性命。
“我们败了，可以撤出战斗吗？”他说的是我们，代表着下方的将士。
通心道人看着他，问道：“你能做主吗？”
张道灵神色一滞。
他不能做主。
虽然他是神意境三层的强者，但他在巨灵皇朝的军中跟供奉差不多。
他只是顶尖武力的代表，并没有掌握任何权利，更无权让巨灵皇朝的大军撤退。
张道灵望向下方，想要寻找宋柯的身影。
失去了高端武力的平衡，这一战他们已经失去了取胜的机会。
这是他没有料到的，也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因为据他们所知天穹盟会内部是没有神意境四层的强者，所以他们随军的强者也没有安排神意境四层的强者。
张道灵想要让宋柯撤退，如此他们还能保全一份实力。
可惜他找不到宋柯的身影。
此时战场上一片混乱，宋柯早已加入了战斗之中。
张道灵有些落莫的长叹一声。
“这是老朽最无奈的一次！”
通心道人望着张道灵。
他明白张道灵的意思。
张道灵并不是一个恶人，他只是属于巨灵皇朝，站在大璃的对立面上而已。
“从一开始，你们就没有获胜的机会！”
通心道人淡淡的说道。
话音落下，天云再次震动起来。
一道道雷霆从厚重的阴云中落下，轰在了巨灵皇朝的一艘艘战船上。
他很感谢张道灵带来的契机，虽然这不是张道灵自愿的结果，但是他依然很感谢。
所以他愿意给张道灵一次离开的机会。
当然，这个机会只属于张道灵，至于其他人，那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雷霆坠落，让混乱的战场变得更加嘈杂。
无数将士抬头望向布满阴云的天穹，望着那道身穿灰色道袍的身影。
单靠通心道人一己之力想要结束这场战争是不可能，毕竟此时战场上还有七八万的敌军将士，就算是站在那里让通心道人屠杀，也要花费一两个时辰。
但是雷霆万钧之下，敌军的士气瞬间跌落到了谷底。
面对寂照境强者，普通将士真的没有太多抵抗的勇气。
这不是意志不坚定的问题，而是来自强者的威势根本就是普通将士能够抗衡的。
因此在看到通心道人的举动之后，战场上巨灵皇朝的将士立即就失去了死战的决心，都不需要主将下令，底层武官就纷纷准备逃离战场。
而大璃的将士见此，猛地爆发出一阵兴奋的高呼声，士气瞬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刘镇身形一跃，飞到一艘战船的桅杆上。
他挥舞着战旗，额头上爆出青红的血管。
“杀！”
一声嘶吼居然压过了天穹上震动的雷霆。
“杀！”
“杀~~”
无数将士发出阵阵凶残的怒吼。
这一次刘镇没有再参与战斗，只是站在桅杆上用力挥舞着战旗。
与此同时，其他大璃的战船上也纷纷有人举着战旗挥动起来。
但要说此时心中最悲愤的人是谁。
顾明正！
他站在飞云营最后一艘战船上，浑身血淋淋的，甚至左臂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很不幸，所乘坐的战船被灵能炮轰中了。
但他又是幸运的，那一炮虽然将他的战船轰碎了，但他却逃过了一劫。
而令他悲愤的时飞云营完了，彻底完了。
飞云营一万将士，到现在剩下不足十分之一。
而他身边只有不到百名将士，而且个个都带着不轻的伤势。
他们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就连顾明正都已是强弩之末。
顾明正高举着飞云营的战旗，双目充血的望着战场。
“杀~”
“给老子杀了这些混蛋！”
他发出一阵阵低吼，嘶哑的声音很微弱，在嘈杂的战场上，根本无人能够听到。
“大人，我们坚持不住了！”
一名飞云营的将士来到顾明正身侧，疼哭的说道。
顾明正浑身一颤，费力的扭头朝着后方看去。
只见无数敌军已经冲上了他所在的战船。
虽然战船上的近百伤兵拼命抵挡，但依然无法阻止他们。
而周围不知何时，他们已经陷入了敌人的包围。
不对，他们不只是陷入了敌人的包围，也陷入了同袍的包围之中。
以他们的战船为中心，周围都是敌人，而敌人之外却是无数大璃的将士。
一圈裹着一圈，他们却成为了最中心的那个点。
顾明正拄着旗杆，费力的站起来。
挡不住了！
虽然外围的同袍正在拼命的想要来拯救他们，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飞云营今天要覆灭了！
顾明正心中一阵悲怆。
他紧握着手中的旗杆，宽大的战旗披在他身后。
看着战旗上那一抹金黄，他忽然想起了当初接过这杆战旗时的兴奋和自豪。
陛下御赐！
当无上荣耀！
他猛地抬起头来，看着那些登上船的敌人，眼中充满了决然。
“燃旗！”
“大人！”
几名缺胳膊断腿的士卒悲呼一声。
“燃旗！”
顾明正再次低吼道。
一道战火在战旗上点燃。
顾明正单手举起战旗，轻轻挥动着。
火焰越来越大，片刻之间就将战旗全部吞没了。
刀枪加身，他依然拄着丈长的旗杆，双目恶狠狠的盯着近在咫尺的敌人。
直至战旗化为灰烬，直至他最后一缕生息彻底消失。
他都没有让旗杆倒下。
“啊~~”
“杀~~”
一道道悲愤的怒吼响彻战场。
远处，刘镇看着这一幕，布满血丝的眼眸不禁老泪纵横。
这是大璃四大水师建立之后，第一个覆灭的战营，第一杆被燃烧的战旗，第一个将要彻底消失的战营。
战斗就要结束了，可是飞云营还是覆灭了。
他悲苦万分。
而顾明正所在的战船上，宋柯一脸复杂的看着浑身浴血的顾明正的尸体。
“我们败了！”
“哈哈~~”
“败了！”
他同样悲苦，同样的心如刀割。
南海水师覆灭只是一个飞云营，而他失去了却是麾下十万的大军。
他踏步走上了顾明正所在的高台。
双目环望着周围。
他能理解顾明正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因为现在他所处的位置就是刚刚顾明正所处的位置。
包围之外还有包围。
最内层的大璃将士死光了，而他们也就取代了那些死去的大璃将士。
张道灵想要找宋柯撤军，可是宋柯此时根本无法让大军撤退。
这里是大海，不是陆地。
在陆地上，只要长着腿就能跑，可是在大海上，他们还需要船。
眼前所有的战船基本上都纠缠在一起，特别是他这个主将还在战船的中心，根本就无法退出战场。
宋柯闭上了双眸，他将手放在了顾明正手中的旗杆上。
倾听着周围嘈杂的喊杀声和兵戈碰撞声，感受着那一股来自内心深处的绝望和后悔。
“国公，我们选错了！”
他低语一句。
镇灵公张继海以为大璃不堪一击，其实宋柯最初也是这样认为的。
只是现在他才明白大璃并没有想象的那般孱弱。
……
天穹上。
通心道人俯瞰着下方的战场。
他看到了那杆燃烧起来的战旗，只是他看到了的时候已经晚了，战旗已经燃烧殆尽。
如此混乱的战场，他自然无法秋毫必察。
如果他能提前发现，或许他能救下那杆战旗，救下顾明正。
可惜没有如果。
至于其他的寂照境强者，他们都有各自的对手，在通心道人展示出神意境四层的实力时，他们就追着各自的对手飞向了远方。
巨灵皇朝的强者们已经无心恋战。
望着那杆还在冒着火星的旗杆和化为灰烬的战旗，通心道人的心情也不禁有些沉重。
张道灵最终还是离开了。
或者说他是逃走了。
这场战斗的结果已经无法改变，他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
……
虽然战场上，胜利的天平已经彻底倾向了大璃，但是战斗依然又持续了两个时辰才彻底结束。
当夕阳沉入西方的海岸线时，喊杀声才停息下来。
面对一片狼藉的海面，刘镇疲惫的站在船头。
而他的身后，顾明正的尸体正安静的躺在甲板上。
烈烈火光映照在他的尸体上，为他那苍白的脸庞增添了几分火红。
“总算结束了！”
通心道人来到了刘镇身后，沉重的说道。
刘镇却是摇了摇头，道：“还没有结束，我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而已。”
通心道人一怔，随即他看向刘镇那张坚毅的脸庞。
“你不痛苦？”
“痛苦！”刘镇轻笑一声，“痛苦过，但现在已经不那么痛了。”
他侧头瞥了一眼顾明正的尸体，又道：“或许有一天，我也会躺在这里！”
通心道人沉默了。
他不是很明白刘镇的心情。
就像直到现在他都无法彻底融入大璃一样。
不是他对大璃有贰心，只是他这一生已经归属于道心观。
虽然现在整个道心观都加入了大璃，但他依然无法将自己完全视为大璃的人。
所以他无法体会到属于顾明正的荣耀和决然。(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