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青年身躯发颤。
他表情变化了半晌,最终捏紧手上玲珑塔,眼神之中极为警惕,但笑容平常。
“我们本是一路人,你不应该拦我的。”
“一路人?”陈夏念叨了一声,随后嘴角挂起微笑,青绿色的眸子闪烁一下,天空盘旋的雷霆停止,压抑在上方,他好奇问道。
“你从哪里得出来的这个结论?”
白衣青年手持玲珑塔,身上华光四溢,看着一眼周围江湖侠客,又直视陈夏,沉声道。
“我们都是仙人,走的都是仙路,高这些江湖武夫一头,所以我们是一路人!”
“哈哈。”陈夏歪着脑袋笑了一声,双手抱胸,问出了一个让白衣青年发颤的问题。
“是谁给你的勇气,把狮子和蚂蚁比成一路人?”
白衣青年手掌颤抖,眼角一跳,赶忙惊呼辩解道:“可我们修的都是神通仙法呀!”
“不。”陈夏将歪着的脑袋正了回来,很认真的纠正了白衣青年的话语。
“你这不叫仙法,叫做戏法。”
他双眸青绿灵龙气闪耀,充盈整个瞳孔。
天上雷霆扭转在一起,沉入乌云之中,片刻过后,从乌云之中缓缓探出一只由雷霆凝聚的硕大龙首。
龙首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臣服在陈夏身旁,伴随左右。
“这才是仙法。”陈夏笑道。
白衣青年惊骇异常,手上的玲珑塔控制不住的颤抖,他赶忙用另外一只手抓住,却连带着两只手一起抖了起来。
陈夏将手放在龙首之上,随意说道。
“海外练气士,若是一直在海外也还好,毕竟鸟不拉屎地方,我也懒得去。”
“可你竟然敢踏入大宋境内,也不把我几年前说的话放在心上,既然你自己都不关心你自己的命了,我就只好取走。”
他轻轻拍了拍龙首。
硕大龙首骤然抬头,雷霆闪耀,发出霹雳声响,两双凝聚雷霆最多的眸子直视着白衣青年,杀气腾腾!
白衣青年已经开始脚步不稳了,仿佛在他面前的,就是一条实打实的真龙!
“我此次前来大宋,就是为了寻找国师大人,代表诸多海外练气士向国师大人赔罪,还带来了礼物。”
白衣青年赶忙求饶,顺带把自己的玲珑塔递出,说道。
“这是我们海外练气士的秘宝,献给国师大人。”
陈夏表情平淡,“如果是想道歉的话,下辈子可以直接开始,不过估计你下辈子也长不了记性。”
白衣青年咬牙,朝地面狠狠一跺脚,玲珑塔开始疯狂旋转,怒声道。
“我已经如此低声下气,你还要撕破脸皮,那就别怪我舍命一博了,就算杀不了你,也要坏你根基,毁你大道!”
陈夏笑了起来,“我听过很多笑话,但能让我笑得这么自然的,你是第一位。”
白衣青年咬牙,既然已经完全撕破脸面,他也不忍受了,骂道。
“就算我是笑话,你以为自己好的到哪里去,整个天下,怕是没有一个人真心对你!”
“你看看周围,这些江湖武夫,朝堂皇室,哪个不希望你死,不希望你陨落!”
周遭江湖侠客不言语,但心中多多少少都起过这种想法,毕竟一个练武的江湖,确实不希望有一个修仙的踩在他们头上。
宋微站在高台之上,赶忙开口辩驳,“奸诈小人,岂敢离间我与义父的关系!”
“呵呵。”白衣青年冷笑一声,指着周围,“这些人无不是畏惧你的实力,大宋皇室也只是想利用你,可有谁真的关心你!”
“你说的对。”陈夏点头,淡然回道:“可我还是要杀你。”
“杀我!”白衣青年怒喝,“就算你能杀我,我也要狠狠的朝你咬上一口,让你负伤,百年后老仙人出世,定要斩杀你这与他争夺气运的存在!”
“不错。”陈夏认同点头,面容平淡,回道:“但我仍然要杀你。”
“你自以为站在最高处,却不知道已是悬崖边缘,稍有不慎,便要坠落!”
“确实。”陈夏第三次点头,随意伸出一只手,拍着龙首,“这依然改变不了我要杀你。”
“欺人太甚!”白衣青年怒喝一声,手中玲珑塔开始疯狂旋转,华光炸开,整个比武台的青石板寸寸碎裂,要朝陈夏轰杀而来!
陈夏面无表情,伸手随意一招。
巨大的龙首骤然抬起,雷霆搅动,朝着华光冲杀而去。
天幕漆黑,乌云密布。
如同小山般大小的雷龙在天地间翻腾,搅乱了整个天坛之水,压得白衣青年抬不起头。
陈夏无所谓的扣着手指甲,平淡的说道。
“你说你要狠狠的咬我一口,让我负伤,我觉得你是不是有些……”
他停顿一下,玩着指甲的手停住,抬头露出笑容,继续说道。
“弄不清狮子和蚂蚁的区别呀?”
白衣青年咬牙,正在拼命抵抗雷龙的攻势,没有心思回复陈夏。
陈夏眼眸中的青绿光芒闪烁,伸手一招。
雷龙骤然溃散在天地间,苍穹乌云也消失不见,重现晴朗。
周围江湖侠客看得心神剧震,止不住的惊骇,国师举手投足之间,已经是随意掌控天地大意象了!
这就是仙人伟力!
陈夏召回了雷龙,双手朝前交叉一撑,活动一下,笑道。
“虽然你们一直叫我仙人,但其实我的仙法真不厉害。”
这是实话,因为陈夏加点的力量一直远超境界。
白衣青年身上出现了不少伤势,正在原地喘息,咬牙盯着陈夏。
仙法不厉害?!
那这雷龙算什么?
热身吗?
白衣青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喘息片刻,商讨道。
“你若饶我一命,我可以将玲珑塔给你,之后更是能让海外练气士全部辅佐于你,获得大运,斩杀大宋境内老仙人!”
陈夏伸出一只手指在面前,轻轻摇了摇,淡然回道。
“不需要你们。”
他脸上露出自信笑容,摇动的手指停住,成了屈指状,对准白衣青年,以平淡得仿佛本该如此的语气说道。
“我一个人就能杀他。”
嘣!
这一指弹出。
已经破损不堪的比武台瞬间成为齑粉,空气被蛮横驱散开,百米之内形成真空地带!
白衣青年手上玲珑塔赶忙顶出,想要挡住这一指,却见玲珑塔瞬间破碎,几乎连一点抵挡的作用都没起到,就这么被一指碾碎。
他在最后时刻,扬起惊骇表情,看向了面色平淡的陈夏。
陈夏的神情真的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杀他真的和碾杀小虫一样。
这就是仙人吗?
白衣青年神情只剩绝望,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
天差地别。
轰!
这一指轰杀完毕。
整个比武台彻底粉碎,而弹指的方向更为惨烈,直接出现了百米长的圆柱沟壑,而白衣青年就躺在沟壑最远端,正吐着血,半死不活。
但终究是没死。
而没死的原因很简单。
陈夏收力了。
倒不是他心软,而是留着白衣青年一命,问问海外练气士的事情。
陈夏轻松的拍了拍手,转头看向众人,在宋微和九千岁身上多停了两眼,微笑问道。
“诸位近来可好?”
宋微赶忙抱拳点头,“拖义父的福气,大宋近年来欣欣向荣,安稳平静。”
“嗯。”陈夏随意回应一声,又转头看向诸位江湖侠客,挥手随意道。
“你们继续打,不用管我,我就是看个热闹。”
话虽这么说,但是真没人敢继续打了。
毕竟见识过皓月在前,他们这些泥沙又怎敢表扬。
况且比武的场地也被陈夏摧毁完了。
陈夏也意识到了这么一点,眼瞳闪耀青绿光芒,脚下百米土地骤然翻滚,在数息之间成为擂台。
“简单搭了个擂台,可能简陋了些,你们不要在意。”陈夏笑道。
九千岁眼神瞪大,心中惊骇,陈夏的本事较之八年前又有提高,已经是可以使出这种凡人完全不能理解的大神通术。
陈夏缓缓走下擂台,朝人群中步行而去,拥挤的人群赶忙让出一条极为宽敞的道路,丝毫不敢阻拦。
陈夏走到了最末端,面朝众人,朝着宋微喊道。
“这练气士你带回去,问些有用的消息出来,我之后来问。”
宋微赶忙点头,“是!”
陈夏站直身躯,嘴角挂起微笑,面朝众人,轻松说道。
“我确实不应该出现在江湖,修仙的和练武的怎么搭得上调呢?”
一众江湖侠客低头,不敢应声,心中却都是这么想。
“所以往后……”陈夏又笑道:“希望咱们江湖不见,山水不逢。”
他轻轻一跺脚,身影消失不见,就如同他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而所有人也都想不到,这是陈夏在众人面前的倒数第三次露面。
大宋微历三十年。
朝堂招安了近八成江湖侠客,就职于巡捕司。
而往后的江湖侠客,想要得到名正言顺的侠客身份,需要在巡捕司登记才可,不然就是武贼。
如今的江湖已经和朝堂密不可分。
若说以前的江湖是侠肝义胆、尔虞我诈并存,那么现在的江湖,讲的就是人情世故,加官进爵。
没以前这么逍遥了,可也是江湖。
微历四十年。
罕见的大雪下遍了全境。
叠起了深厚的雪地,就连瓦片上面都是厚厚的积雪,有时甚至会将瓦片带着打落。
皇城里的雪尤为的厚实,许多太监拿着铲子不停的铲雪,可终究是杯水车薪。
穿着青色面貌的人影站在屋外,安静的看着太监们铲雪。
其中有太监眼尖看到了,连忙朝人影问候道。
“奴才见过月姬!”
黄清月轻轻点了点头,随意摆手道:“自己忙自己的吧,不用管我。”
“是。”太监又拎起了铲子,开始卖力铲雪。
黄清月是宋微亲自封的月姬,地位甚至比一品文员还高。
原因很简单,她是陈夏的侍女。
即使只是一年的侍女,但她依然是当今天下和陈夏相处过最久的存在。
所以宋微专门封了她为月姬,甚至平日还对黄清月很是恭敬。
黄清月也知道为什么。
她沾了陈夏的光。
即使陈夏已经十五年没有出现过了。
但整个大宋王朝还是丝毫不敢怠慢。
且宋微也看出了一件事情的端倪。
黄清月未曾变老,样貌还和年轻时一样,甚至根本未曾变化过。
这代表什么?
宋微仅是稍微一想,便明白了。
黄清月很可能得了陈夏的教导传承,也走上了仙道。
这就代表了黄清月可能会成为继老仙人和陈夏之后的,大宋第三位仙人!
既然有了如此可能性,那宋微就绝不敢怠慢,就将黄清月看做了第二个陈夏。
至于陈夏的传承,宋微确实动过一点歪心思,但这点念头很快就被宋微自己抹杀。
他不怕黄清月,但是极为惧怕黄清月身后的陈夏。
尤其是武道大会之时,陈夏展现出来的毁天灭地的力量,让宋微心里的所有念头都化作灰烬。
这是他高不可攀,只能仰望的力量。
哪怕陈夏已经十五年都没出世了,但宋微还是怕。
陈夏已经给他蒙上了心里阴影。
心里面积就不用求了,反正很大,也抹不掉。
黄清月站在屋檐下,呆呆望着雪花。
她深刻的记得,陈夏走的那天也下了这么一场大雪,厚厚的,能够将整个鞋子埋进去。
那天的风也很大。
真适合远走高飞。
黄清月双手合起,放在面前,不断揉搓哈气。
她看着面前大雪,眼神逐渐朦胧了,视线拉长,仿佛看到了以前。
她眼前似乎有一个雪人,插着扫把做成的手臂,朝她缓缓的招手。
她眸子渐渐湿润,忍不住的去想。
若是当初雪人招手的意思不是告别该多好。
黄清月多么希望雪人招手的意思,是在叫她一起过去。
她曾经梦到过这种场景。
于是醒来都会开心极了。
可梦是会结束的。
她也不知道,为何只是短短的一年相处,陈夏就会对她造成如此大的影响。
黄清月想不明白。
她只是想陈夏了,思念和这场雪一样大。
一样的止不住。
风雪天确实是容易伤感的时候。
黄清月抽了抽鼻子,踢了一脚雪。
如果你在大雪时走,那么能在花开后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