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话本演绎,歌词唱曲,说的都是才子佳人,王侯将相!”
李景隆继续说道,“难得有这么活生生的,引人深思发人深省又贴近百姓的故事!读书人讲什么贞洁烈妇,可不能一概而论!”
“若没有李小歪,李家嫂子孤儿寡母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李小歪明明可以娶更好的女子,可为了一个义字,为了心中那份男人的担当,毅然决然挑起他们孤儿寡母的大梁!”
“殿下,这样的事,难道不是好事吗?”
“臣的想法是,假若编成话本唱词,在京中传唱。届时,谁提起我大明军中男儿,不竖起大拇指。”
“李大旺为国捐躯壮烈战死,家中牵挂被生死兄弟一肩挑,他死而无憾了!”
“李小歪舍小身,为大义,正是天下男儿的表率!”
朱允熥听了,默默沉思。
按照这时代价值观,李小歪所作的事,确实当得如此的夸奖。贞洁烈妇有,但世上穷苦人,最根本的还是生存。
人都有良心,贞洁烈妇不是那么好当的,也不是那么好看的。
李小歪这种情义当先的举动,确实符合这个时代,百姓淳朴的价值观。
“那这事,和你找铁铉喝花酒有什么关系?”想着,朱允熥忽然发一个想不透的地方,“两件事,不搭嘎吧?”
“这俩是一件事!”李景隆赶紧道,“臣想让李小歪这事,满天下都知道,可臣,力不从心呀!”
“臣是武人,这等事呀,还是文人墨客最拿手!”
朱允熥似乎明白了,有些恍然大悟的说道,“所以你........”
“殿下明鉴万里!”李景隆又是一拍大腿,“臣叫铁铉吃酒,解缙必然要去,说不得还要带几个其他的才子去!”
“他们这些人,被的本事没有啊,编故事说瞎话.........不是,编故事写话本唱词,那是一等一的拿手!”
“臣请他们润笔,将这故事写得荡气回肠一些,然后在各个戏班字,歌舞酒肆推广。这不比唧唧歪歪,咿咿呀呀的才子佳人好看?”
“你老李........”朱允熥看着李景隆,一时竟有些失语,“还真是天才!”说着,又笑起来,“说你能圆,你还嘴犟,还狡辩!”
“明明是不挨边的事,愣是让你说到了一块,还这么......浑然天成。
说着,朱允熥又沉思片刻,继续开口道,“这李小歪,照你这么说的话,确实堪称有情有义!”随即,顿了顿,“他是你家将之子,身上也带着官职的,他要娶一个寡妇,爹娘可答应?”
“您别提了,小歪他老娘,天天在家里闹着要死呢!弄根裤腰带,时刻在他儿子面前说要吊死自己!”李景隆笑道。
“可怜天下父母心!”朱允熥微微叹气,“这事要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他爹娘当然乐见其成,说不定要拍掌赞许。但是他们的儿子,一时半会的怕是接受不了!”
随后,他想了片刻,“王八耻!”
“奴婢在!”在一旁听了半天的王八耻悄然上前,“殿下有何吩咐!”
“去内库里拿二十匹蜀锦,二十匹苏绸,二十匹松江白布。”朱允熥不假思索的开口,“精米一百斤,精面一百斤,龙凤金镯一对儿,银元九十九块,给李家送去!”
“是!”王八耻说道。
李景隆笑道,“殿下此举真乃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小歪他老娘见了殿下的赏赐..........”
“不是给李小歪家!”朱允熥开口道,“是给那李家嫂子的,当作嫁妆!”
顿时,李景隆张大嘴,瞪大眼。
“殿下圣得仁爱,古之少有。如此恩典传入军中,必三军振奋,勇士效死........”
“行了行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朱允熥打断对方的马屁。
他这些赏赐不可谓不重,就凭这些嫁妆,都足够一户一穷二白的人家,马上变成上等人家。
况且,那李家嫂子有了这些嫁妆之后,李小歪的娘,再想怎么样,都要掂量掂量。
“是你曹国公家的事,你不张罗张罗?”朱允熥笑问。
“臣在西街口准备了一座四进的院子!”李景隆开口道,“一水的鸡翅木家具,还送了四个丫头小厮听差,另外还有城外一处五十亩庄子的地契,都是上好的水田!”
“呵!”朱允熥笑道,“够大出血的呀!”说着,笑道,“你曹国公家底还真是厚实!”
“这个......臣其实也是打肿脸充胖子!”李景隆苦笑道,“家祖家父留下那些家底,基本上都让臣折腾光了!”说着,看下朱允熥的脸色,“不怕您笑话,现在臣在外边用的,都是臣媳妇的嫁妆私房钱!”
“呵!”朱允熥冷笑,“是吗?”说着,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匣子来,直接丢过去,“家底空了还这么大手笔?这里头每颗宝石,都价值千金,你一出手就是一匣子。曹国公的手面,真是国朝第一呀!”
咕噜噜,几颗五颜六色宝石落在李景隆脚边,不住的翻滚,闪烁着耀眼的光泽。
霎那间,李景隆魂飞魄散,赶紧跪地,“臣有罪!”
“贿赂国家大臣!”朱允熥厉声道,“还贿赂的是孤的舅舅,你李景隆能耐啊!”
那些宝石,不是旁的,正是那天李景隆要进宫找老爷子哭诉之前,给常家兄弟送去的。
“臣有罪,臣罪该万死!”李景隆大声道,“臣那日被殿下........被殿下骂了,一时间五内俱焚,六神无主,七窍生烟。所以情急之下,病急乱投医,只想着能赶紧让殿下消气,就做出这等荒唐事来!”
说着,抬头,泪流满面道,“殿下,那天吓死臣了,臣在辽东战事最凶险的时候,都没那么怕过!”
朱允熥阴沉着脸,“你怕什么?孤那天又没说要砍你的头?”
“臣是怕!”李景隆叩首道,“殿下不要臣了!”
朱允熥,“...............”
“其实什么爵位官职,臣都不在乎,臣所求的,就是能随侍殿下身侧,日日都见到殿下。”
朱允熥,“...............”
这话,还怎么说!
“行了,起来吧!”朱允熥叹口气,温和的说道,“起来坐好,别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拿出你在辽东打仗的样子来。孤要的曹国公,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不是哭包子!”
“臣,真情流露!”李景隆擦脸道。
“这次就算了!”朱允熥看看他,“东西拿回去,以后不要这么孟浪!”说着,又叹气,“交给你的兵器铸造局也是好差事,你用心去做,明白吗?”
“臣肝脑涂地!”李景隆保证道。
“下去吧!”朱允熥摆摆手。
李景隆抹下眼睛,“那臣先告退,殿下有召臣随叫随到!”说着,缓缓后退,忽然停步,“那个.......”
“有事?”
“那个........”李景隆犹豫一下,“臣晚上在三喜班..........?”
“去吧!让他们好好编故事,回头孤要看!”朱允熥道。
李景隆再犹豫片刻,“要不,殿下赏脸?”
“滚!”砰的一声,一口砚台飞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