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有风雨,而殿内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这种宁静不是真的宁静,它在等待着爆发的时刻。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毛骧。
这种压抑的气氛之下,秦王朱尚烈再次开口,话语中带着浓浓的不安,“刺客的内应,就在我们中间?”
“是!”毛骧淡淡的说道。
“可是........为什么?”秦王朱尚烈推开身前的高志,看看周围的人,“他们没有理由联合外人害本王!”说着,指了下高志,“他是本王的岳丈,本王是他的女婿,真真的血脉至亲。”
“他王为人是本王的奴婢,没有本王他什么都不是,他能有今天靠的就是本王。”
“单公公更是宫里的老人,我父王在的时候就任劳任怨的伺候,本王就是他看着长大的!”
“你说他们之中有贼人的内应,说不通啊?人做坏事总要图什么吧?外人给他们的好处,能大过本王给的吗?”
“或者!”朱尚烈眼神一凝,“你根本就是在危言耸听!”
“千岁说的有理,尤其是那句,人做坏事总要图些什么。这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没有永远的亲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毛骧笑道,“说白了,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有价值的,害死您他们能得到什么?”
说到此处,毛骧坦然的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先不说内应,来说说刺客,说说他们的真实身份!”
“谁?”朱尚烈眼中带火。
毛骧轻轻吐出三个字,“白莲教!”
“何广义来陕西就是为了抓白莲教,知道他来陕西的不超过十个人。”毛骧的目光继续游荡,带着几分嘲讽,“可是他去了沔县之后,精心布置的抓捕却落了个空。只抓了一些小虾米,隐藏的白莲教妖人竟然逃之夭夭!”
说到此处,他再次环视,“若没人给白莲教的妖人通风报信,他们会逃脱吗?”
“王爷被刺杀,是因为王府有刺客的内应告知王爷您的行踪。白莲教逃脱,是因为有人给他们传递消息,我还被人跟踪盯梢。”毛骧的话,越来越急促,仿佛外边的暴雨一般,“那刺客的内应,白莲教的内应,是不是就在知道我来的人,和知道何广义来的人之间?”
众人眼神迷茫,实在是想不清楚。
“而且何广义端了西安外城的老君庙,那处就是白莲教的一个分坛。其中的骨干已经招认,就是他们设下圈套组织人手,要当街刺杀秦王!由此可见,千岁您的身边就有白莲教的人,而那个人,如今就在我们中间!”
白莲教!
“本王的身边怎么会有白莲教?”朱尚烈纳闷道,“本王身边的人荣华富贵享受不尽,怎么会是白莲教?”
“再说白莲教杀本王作甚?再说,白莲教若想杀本王,在宫里不行吗?”朱尚烈双目欲裂,“先王就是被人毒死的,本王身边的人想杀本王,没必要舍近求远啊!”
“还是那句话,他们图什么?”毛骧冷声道,“他们要在王府外杀您,必然有所图!他们杀您,也必然有所图!”说着,他语气顿了顿,冷冷的注视一圈,“或者,他们希望通过刺杀您,达到什么目的!”
“什么目的?”朱尚烈追问。
毛骧忽然一笑,话锋一转,“锦衣卫尽在白莲教一出分坛,就找到盔甲二十五副,强弓劲弩无数之外,还有数桶火药!”
噌,高志的刀差点拽出来半截。
朱尚烈瞠目结舌,“他们,要造反吗?”
“难道,他们是想杀了王爷引起西安大乱,然后造反?”高志沉吟道,“可这也说不通啊!”
是的,的确说不通。
就算朱尚烈死了又能怎样,他可不是上一代秦王朱樉,控制着西安的军政大权。他被册立为秦王之后,民政被陕西布政司取代,军务上也完全被陕西都司架空。
他所能掌握的,无非就是他手里那点护军。
他死上一百回,西安都不会乱。白莲教想通过刺杀他,达到西安大乱的目的,就是痴人说梦。
再说,就算西安大乱,他们那些人能折腾出什么浪花?
“这事不用说通!”毛骧站起身,走到秦王朱尚烈宝座前,拿起一块绿豆糕,吃了一口,“太甜!”
“怎么又不用说通了?你自己也说,做事要.........”
不等秦王朱尚烈说完,毛骧笑道,“千岁,您想没想过另一种可能。就是白莲教刺杀您,也是受人指使。白莲教想着,能在刺杀您这件事上得到什么好处?”
骤然间,秦王朱尚烈的脸色苍白起来。
“有人要杀你,白莲教要好处,双方狼狈为奸各取所需!”毛骧喝口水,顺顺吃了绿豆糕的嗓子,“这样不就说通了吗?”随即,他再次坐下,“其实,判断一件事的动机很简单,那就是看谁受利!”
“你死了,谁高兴?”
“白莲教造反不造反的先不管他,就先问问您自己,您死了谁高兴?”
“这...........”秦王朱尚烈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谁得利谁就有嫌疑!”毛骧再次看看左右,一脸冷笑,“还是那句话,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您死了,害您的人得利。白莲教也得利,这样是不是就说通了!”毛骧话依旧在继续,“至于白莲教得什么利,仔细想想也不难猜测。还记得方才我说了什么?在他们的分坛找到了盔甲兵器和火药!”
“那东西,一般人能弄到吗?”
“可是我们几人,也弄不到!”高志沉声道,“王府的盔甲连甲片都带着编号,火药更是半点没有!”
“笨啊!!”毛骧摇摇头,“这些东西定是有人资助白莲教的,为什么资助他们?用脚后跟想都想明白我的高大人。”
说着,毛骧再次站起身,“有人,指使白莲教刺杀王爷。王爷死后,白莲教得到这人的资助在其他地方造反。如此一来,王爷您的死,在白莲教造反的面前,就不够看。准确是说,是叛乱当前顾不得深查您的死因。”
“就算是查,直接推到白莲教身上毫无破绽!”
“而白莲教也不是好相与的,他们就算不造反,可也拿捏着背后指使刺杀之人的短处,可以不停的勒索,靠着对方的势力不断壮大!”
这是一个完美的连环套,一环套着一环。
不过,也有解释不通的地方,但那个地方,被毛骧藏在心中。
不是他不说,而是现在还没到说的时候。
朱尚烈头上冷汗淋淋,“你的说有理!有人想本王死,所以和白莲教勾结。可本王还是想不明白,想本王的死的人怎么会和白莲教勾搭在一起!”
“本王的身边,又怎么会有白莲教的人?”说着,朱尚烈看看身边,“都是在秦藩一系几十年的老人了,难道说他们一直隐藏着?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千岁您的顾虑有道理。”毛骧笑道,“我心中也有这样的疑惑。”说着,目光戏谑的看着眼前众人,“你们中,谁帮千岁解惑?”
突然,外边雨幕长空之后,传来阵阵嘹亮悠长的鸣叫。
窗外一个黑点,在暴雨之中无惧的穿行。
毛骧陡然起身,走到大殿门口,推开厚重的木门。
雨水,被风吹入。
天空之中的黑点越来越近,鸣叫越来越嘹亮,还带着几分欢快。
“这儿!”毛骧大喝一声,伸出手臂。
一只神俊的海东青穿过暴雨,收拢翅膀稳稳的落在他的手臂上。然后,海东青亲昵的用头,蹭着毛骧的肩膀。
毛骧背对着众人,另一只手解开海东青脚上的竹筒,打开一看。
“哈哈!”毛骧大笑道,“人来了!正正好好不迟不早!”
说着,他转回身子,架着鹰开口,“诸位,不帮着千岁解惑吗?”
接着他看了看众人,“既然都不愿意说,都不露头,那我就点名儿了啊!”
众人眼中,毛骧架着鹰,缓缓走到一直跪地的王为人身边。
轻轻拉起对方,“公公,您自己主动说吧!”
王为人浑身颤抖,还不等他说话,毛骧继续道,“单公公,您老是真的耳聋了,还是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