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
看着眼前乌泱泱的阵势,朱允熥微微错愕之后,马上就是哭笑不得。
什么奉旨,是老爷子怕自己偷懒,然后叫了这些老夫子来看着自己。
眼前这些人,都是东宫的老师讲师,都是大明的大学士,都一心盼着自己做一个圣明天子。
如今他朱允熥监国,而这些老夫子奉旨监皇太孙处理政务,各个都是眼冒精光。
“陛下言,殿下性子有些跳脱。最烦这等案牍之劳,不过小事聚少成多就是大事。”刘三吾开口道,“其实天下,每日发生的都是小事。但君王不能因小而轻之,须谨慎辨别小心处置!”
“再者,这些奏章书虽然繁琐,但最能磨练人的心性!殿下还年轻,帝王心性却一定要老成!”
朱允熥无语叹气,竟然有些不知说什么。
看看眼前人,再看看一边的餐桌,“那个,诸爱卿吃了吗?”
刘三吾笑道,“臣等已经用过,殿下请用!”说完,一众臣就肃立殿内,鸦雀无声。
“嗯!”朱允熥坐下,“给诸爱卿搬凳子来!”说着,拿起餐具,大口的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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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个人吃,一群人目不转睛的看,这场面怎看都不甚协调。
“这腌萝卜不错,谁做的?”朱允熥随口对王耻问道。
王耻笑道,“是淑妃娘娘亲手做了,差小顺子送来的。”
“蓉儿的手艺呀!”朱允熥笑道。
腌萝卜虽然是小菜,可吃起来酸甜可口,配上米粥格外开胃。
“小顺子和奴婢说,淑妃娘娘用的不是鲜萝卜,而是夏天时晒的萝卜干,既清脆又有嚼头!”
“冬吃萝卜夏吃姜!”朱允熥笑道,“一会你去吩咐一声,晚膳给孤做一份萝卜羊肉汤,这些日子正想吃这个!”
“奴婢遵......”
“殿下!”王耻遵旨的旨字还没说出口,殿突然一声怒吼,吓得朱允熥差点饭碗都拿不住。
只见方孝孺对这边怒目而视,“一天之计在于晨,天光已大亮。数千国事,殿下只字未批。国家大臣于殿肃立,殿下却与阉人谈论饮食,是何道理?”
武英殿学士詹同也开口道,“国家大事,难道不如殿下的口腹之欲吗?往日陛下,都是一边吃一边批阅。陛下言,家国天下甚于朕之口食。而如今天下臣民皆晨起老路,而殿下却在品尝美食置国事于不顾,要本末倒置吗?”
吏部尚书,太子太傅凌汉也铿然道,“殿下身负江山社稷,却虚度光阴,实在不妥!”
“我...........”
朱允熥捧着碗饭,真想学着老爷子大骂。
让我慢慢的吃的你们,嫌我吃的的慢也是你们!不吃饱,哪有力气干正事?
可这话,只能强压在心里,不能说。
要知道,现在眼前的人都是大明朝最头铁的,跟他们犟这个,犯不上。
三两口把碗里的饭吃干净,朱允熥拉着脸,直接坐在了御案之后。
“所谓忠言逆耳,非臣等小题大做,实在是君王无小事!”刘三吾开口笑道,“殿下,臣等也是拳拳之心!”
“知道了!”朱允熥擦了下嘴,一边翻折子,一边说道,“孤不是不懂得好歹的人,更知道你们的苦心。”
说着,他落在奏折上的目光,忽然有些古怪起来。
“今岁女真欠收,或有劫掠边关之忧。是以儿臣领马步军两万千余人,沿辽东扫荡,行震慑之举。女真野人,渔猎为生,剽悍不畏死,以一当十,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若充实大明军旅,则必增强兵。请父皇准许,赐驯服之女真首领大明官爵以示恩宠,收女真兵充实军旅..........”
燕王朱棣的折子!
“呵!”朱允熥心笑出声。
他一眼就看出燕藩的企图,此时的女真人还都是部落的形式,有的对大明恭敬,有的则是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不知好歹。
让朝廷给与恭敬的部落的首领世袭官职,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如今大明对西北,对云贵一带的土司都是这等手段。
但妙就妙在,其他地方可没有藩王。若真给了这些部落首领官职,就节制在了燕王麾下。而且,燕王所说的以女真兵充斥军旅,其实充斥的是他自己的队伍。
再者,他这是在表功。女真虽然彪悍,但现在远不是大明末世,国力衰退武备松弛的时候。随便一个使者,就能震慑住他们,哪用的着数万人马。
况且,就算是把深山老林的野女真也都搜罗来,未必能有十万人。这其,又有多少成年男子也更是未知数。
朱允熥想了想,拿起朱笔缓缓批示,“此事,交由辽东都司即可,燕藩不必轻动。”
写完之后,抬头说道,“传旨给兵部,礼部,鸿胪寺。以后册封辽东等地的部族首领,须枢派遣使者。各地藩王,不得插手!”
群臣一愣,然后马上振奋,“臣等遵旨!”
官和武将集团,还有藩王集团是天然的死对头,归根到底是后两者人,分走了他们手的许多权力。
边关之地汉胡杂居,藩王有处置的专权,各王的护军之也有许多胡人。这些兵马全部在兵部的名册上,朝廷真是难以管理。
而且,臣对藩王们,还有着天生的警惕。
好比大宁的宁王,年纪轻轻的手下带甲之士近万,还不算朵颜三卫,还有那些效忠于他的草原部族等。
如今,老皇爷在位,这些藩王都老实做人。可翌日,若有变数,安知不是下一个七王之乱?
再者说来,大明天下唯有央权重,方可上下通达政通四海。而藩王拥兵自重,奢靡享乐,非国家之福。
见皇太孙监国的第一件事,就意有所指。众臣眼睛发亮,都在等着盼着,殿下再拿其他藩王开刀。
可等了许久,御案之后的朱允熥只是默默的批阅,再无声息。
对于藩王,现阶段只能敲打敲打,还不能伤筋动骨。
此时,朱允熥又翻开一份奏折,是桂林就藩的靖江王朱赞仪的折子。
他是老爷子的侄子朱正的孙子辈,现在年幼刚刚继承王爵,要京城派遣老师过去教导于他。
再翻看一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许多干脆就是地方大员上的,每个月都要来那么几次的,例行问安的折子。
折子上无非就是说些什么臣遥想天颜,不胜惶恐。陛下当爱惜身体,天气转冷云云。
朱允熥提笔道,“尔等国家大臣,不必事事问安。安心任事,则皇祖父则安。天下安,陛下安!”
渐渐的,批复好的奏折也堆成了小山一般,朱允熥只觉得两个膀子发酸,刚想偷懒,可一抬头就是几十道直勾勾的目光。
“有种,小时候被大人看着写作业的感觉!”朱允熥心苦笑。
这时,殿外王耻说道,“殿下,朴公公来了!”
“来得好!”朱允熥忙丢下笔,起身道,“老朴来了?皇爷爷让你来的,早上没见他,他现在可好?”
朴不成笑着进来,行礼道,“皇爷吃了早膳,跟惠妃娘娘在花园遛弯。”说着,抬起手,手指头上挂着纸包,继续笑道,“这是皇爷让奴婢给殿下您送来的茶,皇爷说这种茶他喝了一辈子,最是提神醒脑!”
朱允熥从御案后走出来,一边活动着手脚,一边笑道,“皇爷爷说好的茶,一定是好茶,孤亲手来泡!”
可是说着,他却没有其他动作。
本想着借由子偷懒,但眼前数十道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让他浑身发毛。
“王耻,给孤泡茶!”说完,朱允熥悲愤的重新坐下,看着如山一般的奏折书,心道,“天呐!这啥时候是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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